第六百三十六章 故事里的她
忽然的大雨打得人猝不及防,明明前一秒还晴空万里。苏清俞站在窗前看着冒着新芽的花草树木,不经意间又陷入思绪。
京都的内奸是谁?萨纳尔又去了哪里?是否还会卷土重来?
脚步声伴随着风雨匆匆而来,小英在门口放下油纸伞,知道自家小姐近来心情不佳,小心往里头探了一眼。见她站在窗边发呆,雨水溅满青丝睫毛,弱弱的喊了声,“小姐”。
她回过神,淡淡应了句,“何事?”
“有人在后门要见您。”
“如此大的风雨,将他请进来。”
“他说什么都不肯来……事态有些急,小姐您还是亲自去看看的好。”
见小英神神秘秘,且带着不安,她只能动身前往后门。
向来客人都由大门进,又会是谁执意等在在后门不肯进来?
大雨打在油纸伞上发出的声音让她更加急躁,老远看到一个人靠在后门,身子懒得动也不动。不禁加快脚步走去,一看竟是钟卫楚。
他穿着单薄的薄衫,脸色苍白虚弱的半眯着眼。坐在门槛上,咳嗽的时候瘦弱的身子蜷成一团,看着甚是心疼。雨水打湿青丝,软软贴在前额。衣裳已经湿了大半,想来他是趁人不注意偷偷跑来。
“你疯了吗,你此时理应在房中养伤,怎能冒雨跑来这里!我送你回去!”
说罢强行去拽钟卫楚,钟卫楚却推着不肯起来。一时激动,咳嗽更厉害了。
她急忙扔下油纸伞,蹲下轻抚他后背,见他气顺了些,也开始傻笑了。想气也气不起来,索性跟着一起傻笑,顺势坐到他身边,陪他一起溅雨水。
这几天总是梦见他死了,如今见他活着,总算能卸下心头大石。
“俞儿,我渴。”
摊手接下雨水,递到他嘴边。他愣了下,赶忙喝了起来,一滴不剩。
“这里风大,你不肯回江南别苑,就随我进去吧。”
钟卫楚霎时一怔,热泪盈眶的看着她,“你还愿意收留我?”
浅笑着抬手撩开他脸上的乱发,漫不经心的接着雨水玩,“我是生气,气你们三个乱来,险些死在歹人手上。可看到你还活着,我什么气都没有了。”
“对不起,是我一时贪玩,才会……”
见钟卫楚像个孩子般哭了出来,她无奈浅笑,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知道错就好,以后别那么无聊。”
钟卫楚点点头,看着她的脸小心翼翼问了句,“我能不能靠着你?”
她二话不说抬手搂到怀里,让他枕在大腿上。
“舒服吗?”
“舒服。”
“傻子,放着高床暖枕不要,偏偏在这种大雨的环境,赖在后门不肯走,你不会就是想趁机靠在我腿上?”
钟卫楚傻兮兮一笑,心头美滋滋,“你还记得你我云河树林的初见?”
“当然,当时你摔成落汤鸡,样子别提有多滑稽。”
“当时我看到夏月至靠在你腿上,很舒服的样子,我心里就暗暗在想,有机会一定也要靠在你腿上。果然,比高床暖枕还要舒服百倍。”
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浅叹一声“傻子。”
钟卫楚一本正经的纠正,“我一点都不傻,你才傻。因为你不知道,早在认识你之前,我就喜欢上你了。”
她霎时一怔,好奇看着怀中的钟卫楚。他就像个单纯的孩子,明知男女授受不亲,却答应让他靠在腿上。
“我跟你说个故事,你千万别笑我。”
“好笑就笑,不好笑我也笑,因为是你的故事。”
钟卫楚不爽的嘟囔着嘴,随后憨憨一笑,开口缓缓说来。
“因为我是钟家三代单传的缘故,自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待在府中,爹爹和娘亲鲜少让我出府。平日陪伴我的是府中的下人,了无生趣。当时我不停问自己,人生是否真的这么了无生趣?直到有天家中来了客人,我听他们说起一个女子的事迹。说那个女子胆大包天,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除了惹是就是生非。可在我听来,我却向往她的生活。我渐渐开始搜集关于她的故事,更是开始幻想和她以后的生活。终于有一天,我趁爹爹和娘亲外出,第一次偷偷溜出来。我想去找她,想认识传说中的她,想和她做朋友——”
“结果你找到了,你发现传说美化了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根本就是个不可理喻的女流氓。”
钟卫楚摇摇头,沉浸在过去记忆的美好中。
“她比我想象中的更好!她果敢聪明,漂亮又彪悍。使得我的最初的想法也发生了变化,我开始不甘心只和她做朋友,我想和她做夫妻,想和她一起到老。只要一想到和她的将来,我便迫不及待的去实行。我想对她好,很好很好的那种。”
“可惜,她辜负了你。”
说来也是嘲讽,竟不知钟卫楚对自己投入了这么多感情。在逃避洛见荀的同时,竟卑劣到拿他过桥。
“她没辜负我,只是我太天真了。我可以喜欢她,但她也有权利不喜欢我。可就算她不喜欢我,我还是会喜欢她……一辈子!”
说着出神看着她的脸,即便知道她到现在都还在躲。可是已经无关紧要,因为洛见荀亲口允诺,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雨渐渐停了,钟卫楚也休息够了,从她怀中出来,漫不经心的整理衣袍。
她用余光打量了他一眼,差点四目相对,急忙起身假装活动筋骨。感觉到后背目光的炽热,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一再干笑。
“风雨总会过去,晴天总会到来。你故事里的人配不上你的好,所以你还是忘了她吧。”
钟卫楚苦笑不语,其实早在来之前,他就想过放手。指间的沙,握不住,何苦攥紧了掌心。
“我要回仓门了。”
心头不禁一怔,摆到一半的手臂停在半空中,突兀的像画到一半的圆。
“你最明确的选择,仓门是你出生长大的地方,到了那里就没人再敢凶你欺负你……何时启程?”
钟卫楚顿了下,激动的起身走到她面前,“我要走了,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
“傻子,你是回家,又不是去充军,我难过作甚?”
“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看着他激动的通红的脸,她犹豫片刻,抬手抱住他,心头无限唏嘘。
“天涯海角都可到,更别说仓门了。若以朋友的身份,我随时欢迎你来打扰,或者我去仓门叨扰。”
钟卫楚再次不争气的湿了眼眶,连声应着“好”,颤颤巍巍的抬手抱住她。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钟鹤忠在郝管家的搀扶下下地。对郝管家说了几句,郝管家匆匆跑了过来。
“少爷,苏二小姐。”
“乖,放开,你该走了,别让郝管家久等。”
“再抱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苏清俞为难的看着郝管家,郝管家也为难的看着钟鹤忠,钟鹤忠只能一脸愠色的点头。
“就算故事里只有她,没有我,但是我也想她好好的,开心幸福的生活一辈子……我走了。姐姐。”
说着在她脸上留下一吻,头也不回走向马车。
“苏二小姐,这是我家老爷给你的,告辞。”
郝管家把书信塞到她手中,转身匆匆追赶。
看着他们钻进马车,之后马车跑起离开,钟卫楚忽然探出脑袋,声嘶力竭的大喊,“姐姐,你一定不要忘了我,一定要一辈子记住我哦~”
“一定。”
天边的雨后彩虹正绚烂,一如钟卫楚烙印在脑海中的笑脸,一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