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左恒不小心闯进了浴室,看到安绯音对着镜子哭的时候,才发现了她的秘密,尽管他并没有说惠子的死讯,但看来安绯音早就料到了。
被左恒撞破,安绯音也没有再忍着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能留在那里,或者没有离开的话,结局都不会是这样。”
左恒抱着安绯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很多年以前,有一次他在边境出任务的时候,一直带他的老班长被敌方狙击手击中了脑袋。离老班长最近的人就是他,当时他如果不是被其他的士兵拦住了,可能也死在了老班长的身边,事后,他很长时间都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因为失去老班长的悲痛,也因为对自己的自责。
“呵呵!”安绯音突然笑出了声音,“我真是太爱哭了,明明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眼泪还是这样拼命地往下掉。”
左恒就着安绯音的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或许不告诉她伊藤紫被抓的消息,她的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
也许,这才是她阻止自己去解决这件事的原因,哪怕是晚一点得到消息,她能自欺欺人一天也好。
“我想去看看她!”安绯音说道。
逃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安绯音的有生之年,还没遇到过几个艰难的抉择,很多事情是她想到了就那么做了。
原来,还有一些事,只是想想就觉得不想去面对了啊!
这栋老旧的公寓,安绯音已经是第二次过来了。踩着沙石尘土,这里已经快成为一片废墟了,左恒跟在安绯音的身后。
她走的很慢,甚至每走几步台阶,都会停顿两三秒。左恒也不催促她,有些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都是因为之前很多次的错过。
房间的门大开着,里面并没有人声,直到走进去了,才发现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
“你们找谁?”年轻人慢慢地站了起来,戒备地看着进来的两人,毕竟左恒的身高实在是太醒目了,加上他生人勿近的气质,让第一次的见到他的年轻人很紧张。
房间里已经没有多少家具了,本来就是不小的空间,少了家具之后,显得更加空荡了。
安绯音不敢相信这里会是惠子住的地方,她那么讲究的一个人,不容许衣服有一条褶皱,不允许她的东西被人乱碰,竟然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安绯音微微弯了一下腰,“你好,我姓安,是王小姐的同事。”
年轻人看来人挺有礼貌的样子,也就放松了下来,“原来是我姐姐认识的人啊!”
左恒看了看这里,快要拆迁的地方,大概都是一样的,也没什么值得一看的地方。带安绯音去警局才知道惠子的尸体已经被其家人认领了,从许骏那里要到了住址,就一路找来了这里。
“我叫王光晰,我姐姐…我姐姐她…已经走了。”
在还不知道王光珠就是春田惠子的时候,安绯音就查过这个叫王光晰的大学生,听说成绩还不错,看着也老实温厚的样子,如果惠子真有这样一个弟弟的话,结局肯定会好很多。
“我知道,我来看看。”安绯音将目光从王光晰的脸上移开,她不确定出了这个门还能不能认得出这个叫王光晰的年轻人,但是记得和忘记,谁也说不清哪个比较幸运。
王光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一个房间,对安绯音说道:“我姐姐在这里!”
安绯音跟着他进了房间,左恒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安绯音的身后。
这个房间的摆设很像卧室的样子,里面的家具还有好几件,看来这个房间里的摆设应该还没有被动过。
老旧的实木梳妆台前,一张黑白的相片竖立着靠在了镜子前。
安绯音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这里是惠子每天都会坐的地方吗?用这个梳子每天梳头,用这样的护肤品,看着这个镜子…
镜子里的人脸上的表情十分愁苦,看了一眼,安绯音又低下头。
左恒从卧室的窗口看下去,就看到了楼下的马路。记得那一块地方,就是自己从部队拿了结婚报告回来后,手机定位到安绯音的位置然后就在那里找到了她,带她上了另一边的车子,在车子里跟安绯音提起了结婚的事情。
“我姐姐平时认识的人不多,谢谢你们能来看她,我们明天就要回老家去了。”王光晰看着黑白的照片,轻轻地说着。
这里很快就要夷为平地了,不得不尽快离开。何况,他还要将姐姐的骨灰带回老家,洒在山川河流之间,让她能看看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让她能落叶归根。
安绯音注意到王光晰提到王光珠的时候,总会在姐姐两个字前面,加上一个‘我’字。“你很喜欢这个姐姐吗?”
王光晰愣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很慎重。
安绯音又看了看照片和照片后面镜子里的自己的脸,“我们先回去了,这里是我之前问王小姐借的一些钱。”从包里拿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王光晰。
王光晰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也不看安绯音,安绯音的手就一直举着,过了一会儿,他说:“她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不可能借你那么多钱的。”
安绯音笑了笑,王光晰说了‘她’,而不是‘我姐姐’。
将信封放进包里,抽出了一张名片递给王光晰,“我叫安绯音,很荣幸认识你!”
王光晰还是没有出社会的学生娃,没遇到过几个正正经经地给他递名片的人,愣了两秒钟就赶紧两手接了下来,“你好!我叫王光晰!”又重新介绍了一下他的名字。
安绯音见他收了名片,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看了左恒一眼,左恒立马会意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房间。
王光晰将人送到门口,就回去椅子上继续安静地坐着,对于这个给他名片的人,并没有太过在意。
狭窄的楼梯道,安绯音和左恒一前一后地下楼。
安绯音整个过程都表现的十分平静,左恒上前揽着安绯音的肩膀。
出了阴暗潮湿的公寓楼,外面一片阳光明媚。
“你听说了没有,上次划伤你的那个女人被人杀了?”
“真的假的,我只知道那个老不死的死了,死了一个星期才被人发现,那个女人也死了吗?”
“也死了,听说是被人…”那人凑到对方的耳边说了四个字,只是声音大到距离他们有点距离的安绯音跟左恒也都听见了。
对方哈哈大笑,“先.奸.后.杀?是先.杀.后.奸吧!那个女人那么凶!…哎,这栋楼里难搞的两个钉子户终于都搞定了,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没有的话下午就可以让施工队开工了。”
左恒揽着安绯音的肩膀,安绯音的身体微微发抖,等人消失在楼梯道里,又慢慢平静了下来。
如果,如果有如果就好了,哪怕只能有一个如果能成为现实,结局也能全然不同。
阳光晒在身上,总比在阴冷的房间里给人的感觉舒适,安绯音抬起头细细地看了看这栋危楼,上次来的时候她一身黑色卫衣,嘻哈装扮,耳朵上还挂着线控耳机。离开的时候也像今天这样,是跟左恒一起离开的。“走吧!”
或许这是最后一眼了,半个月后,半年后,一年后,这里就变成了另一个地方了。
“嗯!”
上了车子,安绯音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鼻梁。
左恒将保温杯里的水递给了她,安绯音接过去就喝了一口,“你明天就要走了吧!”
“嗯!”左恒点了点头,时间过得太快。
安绯音摸了摸杯沿,“去夜色撩人吧!我想去那儿坐一会儿。”
竟然明天就要走了,左恒也没有扫兴的意思。
到夜色撩人的时候,还远远没到夜色撩人的营业时间,安绯音毕竟跟这里的原老板熊杰是发小,熊父将夜色撩人交给他的手下打理,安绯音过来却也是一样享有特权。
灯光和音响就位,红酒上了两瓶,小吃无数,这待遇比熊杰在的时候还要好上很多。
音乐是有格调的钢琴曲,虽然不符合酒吧的风格,但看安绯音兴致颇高的样子,左恒虽然觉得这里的空气浑浊,但也只是安静地坐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安绯音站起身对左恒伸出了手,“跳支舞吧!”
左恒看着摊开在自己面前秀气的小手,愣了一下就点了点头。他对跳舞这项有益身心的运动,没有爱好也没有研究,但并不代表他一窍不通,至少这首曲子的话,他还是记得几个舞步的。
被安绯音拉着手跑到了T台上,随着音乐,两人慢慢开始了动作。
台下没有一个观众,两个人跳得很慢,左恒因为努力回忆舞步,紧紧地绷着嘴巴。安绯音看着左恒的脸,一眨不眨地看着,或许是因为看累了,趴在了左恒的肩膀上。
只有鼻尖的烟草气味,告诉他们这里是一个声色犬马的酒吧。
在他们眼里,这里只是一个地方而已,是只有安绯音跟左恒两个人的地方。
直到左恒察觉到脖颈处的潮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