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禅房里静静地看着那些山水墨画,虽然眼睛看着那些字画,可心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眼前看的不是字画,浮现出来的是关少寒那垂眉谦恭的模样,穿着袈裟的他,捻着佛珠,一副被洗脑了的模样。
有些苦笑,转身,却发现关少寒就站在她身后,微怔,退后两步,捂住胸口,脸色极为苍白,张嘴嗫嚅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唯有泪千行。
而关少寒,虽然也没有说话,可他欲说还休的模样让沈韶华悸动不已,她真恨不得上前去拥抱他,可她不能,这里有霍尧的眼线剑心在,有霍雍的铁杆粉丝柳儿在,她不能这么放肆,不能害了已经成为出家人的关少寒。
出家人不近女色,她怎能让他破戒?
只是,他好狠的心,竟然就这么离她而去,而她又好担心,好忧心,他瘦了,那俊朗的面容,那温和的笑容,似乎都隐在了岁月的痕迹里,这个男人……心隐隐作痛。
“知缘师傅,你好。”弯下身子,沈韶华袅袅地行了个佛礼。
关少寒略微点头,盯着沈韶华的视线良久才转移,转到了墙壁上的山水墨画,轻轻一笑:“沈施主好雅兴。”
“不敢。”沈韶华微笑,“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觉得人世间有些难以解释的东西,似乎看到山水画,那些静默于山水中,有形的无形的,似乎总能得到一个解释。”话虽这样说着,可看的人却是关少寒。
这其中的意思,怕是关少寒也了解,希望他能给她一个解释,为什么要出家,一声不响的出家。
“缘来缘去,谁都说不清。”关少寒轻声说道。
“那就不要说。”沈韶华突然冷声尖叫,“柳儿,我们走。”说着,就唤着柳儿扶她出去,在走的时候,却还留下一句话,“不知道皇上要纳我为妃的时候,还要不要宁王爷写休书,皇上是九五之尊,夺臣弟之妻,也不怕天下黎民百姓笑话,不过这笑话……该笑的人也是我。”
冷言冷语,睨了一眼那道丝毫纹风不动的身影,沈韶华气得牙咬咬,虽然脑袋有些晕眩,可是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去,不能倒下去,她要笑着走出这里,笑着向所有等着看她笑话,嫉妒她的人展示自己的优势,展示自己的活力。
我沈韶华是谁也打不倒的。
伊人远去,关少寒才缓缓地转过身子,一双清明的双眼此时也是热泪满眶,他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告诉她,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沈芍婳了,而他也不是当初的关少寒了,曾经那么愚蠢的举动,让她坠崖,生死不明,他看到了霍雍的痛苦不堪和颓靡不振,他似乎做错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
直到霍雍告诉他,婳儿腹中的孩子他霍雍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在得知一切真相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对婳儿的爱有多浅薄,不及霍雍的万分之一,霍雍为了她放弃了皇位,为了保护她强行娶她为妃,就是不让霍尧打她的注意,可她呢?不记得了一切,忘记了曾经自己爱的人是谁,不记得了那个孩子的亲爹是谁。
霍雍的片面之词不能说明什么,可婳儿的个性他是知道的,若是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就不会有人能强迫她去做的,皇上赐婚,她没有任何反抗,她欣然接受。
他终于明白,明白这个他呵护的小女人,可为什么她又对他使出那样的表情,那样委屈怨恨痛苦的表情让他自责不已,看她的眼神,好似她深爱的人是他关少寒呀……
他出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失去了可以信仰的东西,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不清,不知道谁是他才能要的,不能要的,韵婳那凄切的眼神让他害怕,他不爱她,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而婳儿又是他亲手毁掉的,婳儿坠崖,他就是去了一切,所以就看破了红尘,看淡了世间……
转身欲离开,却见霍尧站在他身后,像沈韶华那般微微吃惊,但脸上的表情稍纵即逝,低头垂眉弯身行礼:“拜见皇上。”
霍尧冷冷地看了一眼关少寒:“你乃出家人,怎能和朕的女人同处一室?”
关少寒微怔,随即就想到沈韶华离开时说的那番不痛不痒却让他难受的话,她本是霍雍的妃子,如今却变成了霍尧的妃子,她定是不开心吧?
“皇上,知缘乃佛家弟子,已经了断尘缘,在知缘心中,只有佛祖和众生,其他无二人。”
“是么?”霍尧勾唇冷笑,背后的大手倏地伸出,在关少寒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扼住了他的脖子,“你要知道,在朕的眼里,只有男人和女人。”
关少寒冷冷一笑,轻轻拨开霍尧的手,捻着佛珠:“所以没有兄弟的情分,皇上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册封自己臣弟之妃为自己的妃子,知缘佩服。”
听着关少寒不冷不热的嘲讽,霍尧气得握紧拳头,片刻之后又松了下来,阴冷的眸子看了一眼关少寒:“因为先祖和皇家寺院有渊源,朕暂且就绕过你,否则的话。”
不等霍尧把话说完,关少寒就抢先微笑回答:“贫僧侍奉佛祖,肉身已经不在乎了。”
霍尧冷冷一笑:“可是婳儿在乎。”顿了一下,“待朕册封大典之日,朕要召集全城百姓到天鼓楼去参加盛典,作为皇家寺院的主持方丈众僧都在邀请之列。”
关少寒无语,失笑,再度行佛礼:“多谢皇上抬爱。”环顾了一下禅房,“这间禅房乃无慧方丈的静室,这山水墨画都是出自无慧方丈之手,皇上车马劳顿,不妨在这里休息片刻,贫僧有事离开,请皇上恕罪。”
说完转身离开,不管身后那个暴虐的君王,他冷淡无情,又这般阴冷,婳儿若是入宫为妃,岂不是,心里隐隐的担忧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枯槁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关少寒回头,见是无慧方丈,立刻垂下头,低声唤道:“师父。”
无慧方丈摇摇头,拉着关少寒去了后院,曾经他带着沈韶华来到的地方,那座后花园,曾经一池子的荷花被不适宜的物种糟蹋了,现在依旧还是一片荒芜,就如当初沈韶华看到的景象一样。
关少寒望向一脸平静的无慧方丈,满是不解:“师父?”
“我佛慈悲,佛心本静。”
“可是?”关少寒欲言又止,他不能和师父说沈韶华要成为霍尧的妃子,不能说那些之前他答应了师父要在剃度之时都忘记的事情,摇摇头。
“事物的发展都是有始有终的,你无需担心。”无慧方丈淡淡说道,人总是有看不透的事情,当初在皇位继承人的人选上,未驾崩的先皇就犹豫不决,其实他知道宁王爷是怎么想的,不为皇位为美人。
失笑,幸好宁王爷命中注定的劫数是有贵人相救,否则这红颜祸水的命,岂不早就成为黄泉路的冤鬼了。
失笑一声,无慧方丈转身离开。
顺其自然就会得到一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