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微信,看到小李发过来的信息,问她昨天半夜打电话给他有什么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轻描淡写,说自己睡不着才打的。小李不出所料地回复了一些早起早睡身体好之类的话,末了来了一个祝你中秋节快乐。
她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了。她发现在他面前自己常常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就像昨天的事,在那一刻,她紧张害怕大脑不能正常思考的时候就会打电话给他,但是现在大脑清醒了,她却不敢如实相告。
她不敢告诉他她一个人在家喝闷酒弄得家里着火;不敢告诉他自己大学只读了两年,因为后来她吸毒休学了;也不敢告诉她自己的初夜是在酒吧买醉的时候没的。她甚至不敢跟他说自己是单亲家庭出生的,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平日里斯斯文文地小李是个很刻板的人,她害怕光是单亲家庭这一条他就不能释怀。
他很好,他是在省城读的大学,是本地人,而她却有这么不堪的过去,她似乎隐隐有种感觉,感觉自己哪里配不上这个清清白白的小伙子。
但是在叶灵川面前她却不会,有话就说,不用斟词酌句,不用怕会吓到他,也不用怕他会因此而看轻自己。那个叶灵川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些。每次她说到这些她心底的秘密,她那不堪的过去,他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好像那些都是一些极平常的事情。他明明没有给她什么压力,可是为什么她却有点害怕他的靠近了呢?他不是对她挺好的吗?
“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你总要把我推开呢?”叶灵川对着小王子发出同样的疑问。他已经习惯了下班之后往这边走了,尽管这条路不是回家最近的路。
八月十五,这么好的月色,却只有他一个人,他多想能像之前一样在这里遇见她,为她打伞,送她回家,只是她今天是不会来了。
看着街上大家都全家团聚,一片其乐融融的样子,他也不禁伤感起来。他想起了他那个英年早逝的父亲,想起了那个常年以泪洗面的母亲,还有他的弟弟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应该很好吧,少了他的中秋,他们现在应该正在举杯庆祝吧。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好一个“有弟皆分散”啊!
第二天因为装修师傅上门来刷墙,再加上腿伤还没有好,所以她请了假。她还以为他也会过来,他却只是在微信里叮嘱了一下,说店里忙就不过来了,让她自己注意安全。她忽然心里头有些小小地失落。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奇怪了,明明还是挺喜欢见到他的,可是真的见到了却又抗拒着。或许是他太热情吓到她了吧。
折腾了一天,师傅傍晚就如期收工,说窗帘已经量了尺寸了,两三天之后就能装。她自己在网上买的沙发应该也快到了,希望这件事能赶紧结束。
上班之前丁纬兰一如往常地去到那家咖啡店,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他也一如往常般地过来,还是一如往常的云淡风轻:“你来啦?”
她朝他微笑示意,然后便点了一杯咖啡,“不要加糖。”
“好的。”他记下之后便要转身走开。
她叫住了他,“前几天谢谢你啊。”
“你太客气了。”
两个人之间透着一股刻意的生疏。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人家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了,她应该要表示一下感谢的。
“要不我请你吃饭吧?”她试探着问。
请你吃饭?真的假的啊?他有点不可置信,毕竟“请你吃饭”现在不过就是一种客套。
看出他的疑虑,她接着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他忽然就两眼放光,知道她是真的要和他吃饭,开心地说:“我什么时候都有空啊,看你的时间安排。”
“那明天中午怎么样?”择日不如撞日。
“中午?”他有点不解,约会不都是晚上吗?
“怎么了?你明天中午没空?那我们改天吧。”如果他不方便那也没办法,“这件事也不急。”
不急?什么不急?他不知道心里有多着急!“不是,我是想着我们一起吃晚饭。”
“可是我都是要到晚上九点才下班的。”她有些为难。
原来是这样。“那就明天中午吧。”
“你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两个人同时问。
两人相视一笑。
“那我上网看看吧,到时候联系你。”
“好的。”他都听她的。
因为丁纬兰的一句“到时候联系你”他一整天的心思都在手机上,只她可能上课真的很忙吧。一直到了快十一点才接到她打来的电话,那时候他刚到家。
“你怎么才到家啊?”他不是说就住在咖啡馆附近吗?
“店里有事。”他含糊其辞。他不想告诉她他现在每次下班都会去小王子那边,怕她知道他在那里等她她以后就不去了。他今天也去了那边,但是等了很久她都没有出现。
“我看到附近有家浙江菜挺好的,要去就去那家吧。”
“好啊。”他完全同意,没有任何意义。
“你知道那家店吗?”
“知道。”
“那我们明天十二点那边见吧。”
“嗯。”他快乐地答应了。“你家里怎么样了?窗帘做好了吗?还有沙发。”
“窗帘弄好了,谢谢你,他们效率真的很高,”她知道他应该有在背后叮嘱过那些人,不然人家动作不会这么快的,“沙发约了明天上午过来送货。”
“哦。”他有些迟疑,但还是问了,“那明天早上要不要我过去帮忙?”
其实他不想问的,他怕问了她会拒绝,想着先斩后奏,直接去她家,可是又怕那样她会更加不开心,所以最后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你不用上班吗?”她有点好奇。
“我明天上午不上班,下午上班。”
哦哦,他们咖啡店有上下午班。其实也就收一个沙发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她一个人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只是她隔着电话听着他的声音,竟然不知道怎么拒绝,上次拒绝好像他挺受伤的。
“随便吧。”她不想要纠缠在这件事儿上,就随他吧。
“那我明天早上去你家。”他没想到她会答应。
丁纬兰正在梦里遨游呢,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纬兰,你开门,我在你家门外。”
“什么?!”他怎么老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在她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来他们家。她在他面前是越来越没有形象了,胡乱套了一件外套就去开门。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我还没起床,都没有洗漱呢。”她没好气地埋怨着,他就这么喜欢看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吗?还是就是想趁机看看她素颜的样子啊?
“我怕打扰你睡觉,就没有打电话给你。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嘛。”他解释着,把手里的餐厅放在桌子上,“我给你带了早饭,你趁热吃吧。”
“你自己呢?”今天的分量看着不像是两人份啊。
“我吃过了。”他怕上次那样她不喜欢,就先吃好了再过来。
“那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洗漱一下。”她也不想招待他了。
等她吃完早饭送沙发的人也到了。沙发的款式还是挺好的,她很满意。她确认收货之后就和他一起出门了。
到了电梯,她习惯性地按了一楼,他没有说话,直接按了负二楼。
“我开车过来的。”看得出来他有点小小的哈皮。
这家浙菜馆环境很不错,她定了一个包间。服务员问他们要什么茶,他点了一个龙井。问他要吃什么,他说要龙井虾仁。
“龙井茶?龙井虾仁?龙井有这么好吗?”她有些好奇地问。
“啊?”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哦,我其实不太喝茶的,一般都喝咖啡。以前我爷爷经常喝龙井,我也觉得味道挺好的。怎么,你不喜欢?”
“我比较喜欢安吉白茶还有四川的竹叶青,对龙井倒还好。”她解释道。
“那有安吉白茶吗?我们换这个吧。”他立刻对服务员道。
“我们暂时还没有这两款茶,不好意思。”服务员不好意思的致歉。
“没关系,是我请你吃饭,当然要点你喜欢的。”她也就随口一说,“不过以前有个朋友倒是也很喜欢龙井。”
他脸上的神色莫名地一紧,黑色的眼眸中有一丝慌乱。
到底是谁来着,那个喝茶只知道龙井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印象中有那么一个人的,老是点龙井,可是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是谁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她这脑袋啊,就是不记事。
听他这么说,他稍稍放松,接着又点了几个菜。
“哎,那天你说我是人间惆怅客,你还看过纳兰词啊?”她一脸的小迷妹模样。
“你不也看过吗?”
“我没看过纳兰词,就是看过他比较有名的那几首。”她据实相告,“我还以为你们男人不喜欢这些婉约词呢。”
“也要看吧,婉约词也有写得很好的啊,各有各的美。”
哎呦,看来他还有点料啊,她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他还有一句我也很喜欢,那个……起来呵手封题处,偏到鸳鸯两字冰。这句我也很喜欢。可惜这边是热带,冬天都不用呵手。”
“真是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有谁知。”他也笑着。
“这话是谁说的?曹雪芹?”
“曹寅。”
“曹雪芹的爸爸?”
“是他爷爷。”
“我总以为是他爸爸。貌似他也是纳兰一类的人物,说曹雪芹写黛玉葬花就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多久就消耗了一桌子的菜,酒足饭饱之后,他也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后来纬兰要去上课了,他便送她到了她们那栋大厦的楼下。
“原来你在这里上班啊。”
“嗯。”
“离我们咖啡店很近啊,有空你让你同事也过来,我给你们打折。”他热情的宣传着他们咖啡店。
“好啊。”她笑着答应了。“我上去了,你也该回去上班了吧。”
“纬兰,你等一下。”他叫住了她,然后从车子里拿出一捧玫瑰花送给她。
她有些错愕,她没想到他会送玫瑰花给她。
还是白色玫瑰,中间夹杂着紫色的勿忘我。
“你不喜欢?”他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她不是最爱白玫瑰了吗?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有准备这个。”她解释着,手却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
“你干嘛不收啊?你不是最喜欢白玫瑰了吗?”他不太明白。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白玫瑰啊?”她有些意外,更诧异中间还有勿忘我。
“哦,”他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我看上次我们店送你那个白色玫瑰的干花的时候你很开心,就知道你喜欢白色玫瑰了啊。”
“哦哦。”她应了两声,只还是没有要去接的意思。
他就这么举着那束花,两人就这么僵持着,都想着用眼神压制住对方。
“你不要误会。”
“我怕你误会。”
两个人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沉默。
还是他反应快,“我没有误会,我只是想着你请我吃饭,我不好空手过来,也不知道要买什么,路过花店,想到你上次还挺喜欢白玫瑰的,就买了,没有别的意思。”末了还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你不要想歪了。”
她不知怎么又上来那股迷之倔强,硬是不收。什么想歪了?到底是谁想歪了?总是弄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理他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便甩脸走人了。
“好好的干嘛又生气了?”他有点小委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