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珍一时想不到说什么话来应对,对于她这个土生土长的月球人来说,仇视共民党一点都不让人感到意外。
赫恩不仅仅是社会民族党在大气圈外最重要的地盘,更是青年社会党候补组织的聚集地。啸人纪2115年,共民党曾与社会党爆发过一次冲突,部分极端的共民党分子直接用汽车炸弹袭击了位于赫恩的社会党青年组织青色缪斯的总部,造成大量人员伤亡。
社会党自然通过媒体极力将自己塑造成“受害者”,义愤填膺的社会党党员与同情、支持社会党的民众自发组织起来,捣毁了共民党在月球的部分组织,使得共民党势力狼狈之下只得撤出月球。
夏侯珍只是一名涉世不深的社会党女党员,她在政治上的幼稚与愚昧使得她自然而然地将对共民党部分极端党员的仇视扩大到对整个共民党,乃至一切与共民党扯上关系的部队的仇视。
可以毫不隐晦地说,政治家是十分擅于挑动普通民众的仇恨的。譬如约瑟夫特斯拉通过发动战争的手段成功将国民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战场上,成功地将国内贫富差距过大造成的阶级矛盾化小,让民族矛盾上升为苏利特尔帝国当前的主要矛盾。
联邦各党派的政客们也不例外,他们知道什么时候人民的情感急于得到发泄,便不失时机地推波助澜,使得这座蓄势待发的火上立即喷发。
欧阳薇见夏侯珍仍旧不回答,知道她也在反思自己,便道:“我再次对我刚才过激的行为向您表示歉意,我希望您能真诚地向他们道个歉。毕竟,他们并不是共民党员,他们只不过是拿一份军饷的军人罢了,又怎么会涉足于政治斗争之中呢?”
欧阳薇的态度很诚恳,夏侯珍也不好立即回绝。碍于自己的骄傲与尊严,她还是不愿意放下架子向那三名士兵道歉。慕容枫看出了她的犹豫,便说:“中尉,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我想,如果您能及时改正错误,您依旧是一名出色的军官。”
慕容枫的“奉承”起到了一些效果,夏侯珍的态度渐渐软了下来,没有了先前对话时的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气,欧阳薇也看出来她那原本看似牢不可破的内心铁壁已经逐渐瓦解。
于是,她进一步劝说道:“中尉若是能通过这件事给防卫军与保卫队的友善合作树立一个好的榜样,那么中尉就是联邦的功臣。我相信中尉愿意为了联邦的团结而尽自己的一份力的。”
听到这里,夏侯珍已是惶恐之至,她连连摆手,回答说:“小姐您真是太客气了,我刚才做出了如此过分的事,您不仅不认为我是罪人,还说我是联邦的功臣,实在令我惶恐之至,深感惭愧。”
夏侯珍默默低下了头,欧阳薇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她慢慢走近,轻轻将夏侯珍的头抬起,说:“中尉,您不必太过自责,我相信您并不是有意的,只是往日积攒的成见使得您对他们做出了不应有的举动,这并不完全是您的错呀。”
夏侯珍内心的壁垒终于被攻破了,她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也并不是一个擅于玩弄政治权术的人,她看到刚才被她“教训”的几名士兵都鼻青脸肿,更加于心不忍。
她缓缓走向他们,弯下腰说:“真的很对不起,刚才是我冒犯了你们,我不应该说那些话的,总之,真的对不起……”
几名士兵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依旧有些生气,不过看到夏侯珍作为军官能够如此低声下气地向他们道歉,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他们最终接受了她的道歉,并离去了,一场风波就此平息了。
慕容枫与欧阳薇也准备与夏侯珍告别,夏侯珍突然对慕容枫说:“上尉有没有想过调到本舰来做副舰长呢?本舰的副舰长在前几天的战斗中不幸牺牲了,现在这一职务正巧空缺。舰长总是念叨着希望您这位老熟人去与他合作呢。”
“老熟人?”慕容枫不禁反问道,“我不记得我在第七舰队有熟人啊。”
夏侯珍笑着说道:“上尉真是贵人多忘事,卡佩尔舰长可是一直念念不忘您当年在希达港曾经救过他一名呢。”
一说到“卡佩尔”这个姓氏,慕容枫不禁又一次回忆起了当年在希达港的岁月,他想起了自己同期的战友弗兰克卡佩尔。当时卡佩尔被欧阳尚任命为一艘战舰的副舰长,结果在战斗中舰长阵亡,他便代理舰长。一架敌机曾经逼近了舰桥,自己及时赶到击落了那架敌机。
慕容枫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自己看来微不足道,甚至早已忘却的事情在弗兰克心中却是重如泰山。他与弗兰克当年的交集并不多,弗兰克却至今把自己当做老朋友,他十分感动。
夏侯珍的话触动了他,他又想到当年亲密的战友如今不是天各一方,就是各为其主,想来也觉得无限悲哀。他强忍着泪水,尽量心平气和地回答夏侯珍:“那么,就劳烦中尉替我转达贵舰舰长,就说他的美意我心领了,容我考虑考虑。”
夏侯珍也明白慕容枫现在“滑铁卢号”上任职,又是杜若的副手,想来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份美差事,而到一艘不起眼的战舰上去做副舰长。她行了军礼,道:“上尉,您的话我一定会带到的,告辞了。”
“后会有期。”慕容枫与她挥手作别。
“再见,夏侯中尉。”欧阳薇也向她道歉。
回到家中,慕容枫见欧阳薇有心事,便说道:“我知道你想问刚才夏侯中尉说的事,说起来那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他于是将自己与弗兰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欧阳薇。
欧阳薇听完后不禁笑了一声,慕容枫问道:“你何故发笑啊?我觉得这其中并没有什么能够使人发笑的地方。”
欧阳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那位卡佩尔舰长实在是天真地很,居然把这份在你看来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情义看得这么重。”
慕容枫听了这话,略微皱了皱眉,反问道:“难道我就是那种无情无义,把感情看得很轻的人吗?”
“我所笑得并非卡佩尔舰长把情义看得如此之重,而是笑你们二人注定不是同路人,他却没有发现,依旧寄希望于你们能够合作。”
“何以见得?”慕容枫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他心中已经不得不承认,欧阳薇的话一针见血。
“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现在的职务,怎么能为了一份所谓的‘情义’而轻易放弃在司令身边的机会,猥自枉屈地去一艘普通的战舰当一名副舰长呢?我看,你是不会甘心的,对吗?”欧阳薇道出了慕容枫心中所想,慕容枫也不否认,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