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言以为,他能够带着梨落游历大江南北,把这神州大陆的风景全然看遍之后,再回去。
魂族人缺少什么都有可能,唯独不缺少的是时间,生老病死于他们而言,并不奇怪,不过生命的周期倒是被几乎是无限制地拉长了。
的确,按照古籍上的记载,他们这一族是受到诅咒的,被抹灭了记忆的一个个的魂魄来到这里,无法离开,在这里死去,经历极其漫长的苦修的岁月,然后离开这个世界,从此再没有痕迹。
如若仅仅是长寿,似乎是遭人羡慕的,但若是这肩膀上承担的单子过重,恐怕就并非是值得人艳羡的事情了。
……
“旁人不知,幽言竟然能够在神州大陆待上那么多年,我却总觉得有些蹊跷,如若是按照诅咒,魂族人必然是不能离开这大陆太久的,若是超过了十年的时间,必然会遭到异世界气息的反噬,能否再次回来都是问题。
卷轴是上古留下来的通行门,这门没有多少妙用,就只是充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这世界这么大,谁人不想去看看?只是,若是彼端的世界实际上通往的,不是天堂而是地狱,有有谁真的对这个世界依旧是充满了羡慕和向往,一切都是在自己不痛苦的基础上放能够是真的热爱,但作为魂族人,已然是没有长久呆在异世界的可能……
……可是,幽言是例外的。”
作为幽言师父的玉溪,在他的簿册上如是写道。
这本幼年时候的簿册,他再次找了出来,若非是萧钦远,其实往昔的很多事情终究会在记忆的深处被全然淡忘,若非是这算是极其偶然的事情将过去事情牵扯,他恐怕就丢了这些记忆。
于是乎,后来的他,无论什么时候,能够提起笔来写几句,就写几句,毕竟老话说得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没准下一次天劫到来的时候,他又不会丢失些许的记忆。
午后的阳光真的很温暖,他感觉到这种温暖之中极其容易产生的慵懒,他确实是有些乏了。
又经历了一个月的时间,他才让坤神山的秩序得到恢复,死去的人值得缅怀,他却也必须承认,向前看是必然的,离开的人空出来的位置需要以公平的标准选择新人代替,于是乎,他又是经历了当年选徒弟一般的谨慎分析。人的性格是不同的,才能如何,显然也需要考量,于是乎,真是一番想想都觉得累。
还好,已经结束了。
最近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之上,然而,他离开的两个徒弟,却如同是消失了一般,半点音讯都没有。
他倒是有些被儿女遗忘了的错觉,呷一口清茶之后,更是觉得索然无味。
门外敞开着,以往,时不时就会有一个人过来探访的……
他叹息了一声,故人已经离开,而且是为了他,其实玉溪也知道,那人的选择是有道理的,那人素来都是有想法计量的,除开来太过心软这一点,其他的,他素来极其出色。
从小到大,他们都是师兄弟,可现在已经垂垂老矣的年纪,谁人能够想到,他竟然是悄然就先自己一步,他这个孤寡老人更是觉得些许落寞。
春光正好,只是闲暇时光,显然更加是寂寞无聊,他一个基本是从来不愿意表达感情的人,终于是在今天忍不住说道:
“师弟啊,师弟,师兄想你了。”
过去把酒言欢,举杯对月的日子远去了,他们不再年轻,可若是有故友说说话,倒也是极好的。
他想起那两个人的身影,这两人他很放心,幽言没有选择重新入凡间,而是以本体逗留在神州大陆,这也就意味着他不会忘记从前的记忆,幽言的心思如何缜密,他素来是知道些许的,于是对他和梨落的安全,倒很是放心。
只是想到幽言的时候,他眉头却还是忍不住一凝:
“这孩子虽然好,可终究有些怪异,按理来说,在神州大陆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身体受损,根本呆不下去了才对。”
作为拥有这卷轴的人,他自己显然也是去过神州大陆的,当然之所以没有停留太久是因为,他不能在哪里停留,越是停留,他越是感觉到身体的不适。
昨天晚上,他还拿出来了那封感应的卷轴,那上面闪烁着的淡紫色的两个点点是他们所在的位置,这紫色是正常光芒,表明他们现在在神州大陆身体无恙——不仅仅是幽言,还有梨落也是这般。
“早些年,得到不少人变着法子地夸自己,虽然是刻意谄媚逢迎,但有些话,听起来倒是真的心里舒坦得不行。”毕竟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无论是真假,好话顺耳是真的:“总有人说我眼光好,我思忖起来,其实也没发觉究竟有哪里眼光好的地方,想来,还真是,毕竟找到了这么两个好徒弟。”
“若是当真不会受到凡间的禁制,那……”如同自己当年的师父所说,其实就只有那么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本来就不是属于魂族的灵魂。”
“本来就不是被天道抛弃的灵魂,所以不用在这魂族的深渊之中挣扎出来一条正道。大概,他们不过只是短暂的经历劫数,和我们永远在深渊之中的不同,他们是被选择通往高处的。”
“果然,我眼光是极好的,当年还错怪了那个人,我当真是眼光不差,竟然将这两个上天选择的人都收作了徒弟,显然是功德一件。”
“是上天选择的人啊……我帮了他们有所进步,天道会算上我的功德,再过百年就是历劫的时候了,天道的功德会抵消部分的劫数……”
他越是计量,心里越是有些许自得:
“果真……果真是这样的,我当真是极其有眼光的。”
他笑了,脸上是柔和而又安详的表情,如同暖阳一样,满是和煦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