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夜烬绝看着亦真把门掩上。
“他们在打游戏。”亦真嘻笑着嘴,发现夜烬绝又叫了一壶茶。
“他俩打游戏谁都插不进嘴。”夜烬绝把茶递给亦真,说:“一会儿我陪你去看吊桥,好不好?”
亦真笑了。夜烬绝问她笑什么。亦真说:“好像你总能看穿我,知道我的语言。”
他说那是我们两个人的语言。就像薛子墨和梁熙打游戏一样,共同的意识流。
亦真听了非常动容。攀住他的脖子,猴子倒挂树枝自信不会掉下来一样。回来之后第一次主动吻了他,从下巴,到胡茬,最后到唇,到腔。从河岸到沙漠,从月亮到星河。溺死了。
翌日去吊桥,亦真穿了件奶白色的薄绒衫,牛仔蓝铅笔裤,虚拢拢的扎了头发。夜烬绝又发现她像一尊玉瓷娃娃。捧在手心也怕化了。
吊桥位于两个村落的交界处,非常长,所需的耐心和勇气更长。吊桥两侧是蓊郁的林木之河,像从其间拨出一条道来,分割天上与人间,从过去通向未来,充满了未知。
桥上只有他们两人。亦真说不知道摔下去会不会死。往下看,还以为被古道分割的湖水区是温泉。
亦真不住喊了一声,被潺潺的流水和林风吞灭了。夜烬绝大声喊她的名字。亦真很有些不好意思,怕被世界一角听见,怕被风听见,怕风掀开那一角,露出新娘的羞涩。
一瞬间什么都潮落一样过去了。他把脸转过来,说:“能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下了桥,亦真答复他:“一个月,过一个月我给你答案。”
亚林从秦严家搬了出来,搬离了那个葬满回忆与粉尘的屋子。夜阡陌心想太迟了,要是秦严早死了该多好。
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股东联合起来逼她交出股权,强买强卖。亚林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保留秦严最后一点东西。她怀疑是这些股东害死了她的丈夫,而原韶希不过是枪。
亚林在收拾房间,Crystal给她打来电话,说:“其实你没有那么爱秦严吧。”很有种较量之下的得意。
亚林不明白Crystal为什么要一直对自己充满敌意,从她进CC就开始了。
Crystal的鼻子在笑:“你爱秦严什么呢?爱他救了你?爱他可以为了你抛弃我?还是爱他将你凹陷的伤痛与自尊满了回去?”
亚林说:“爱他是我的丈夫,有错吗?他是世上最温厚,最善良,最纯正的人。”
Crystal一听就知道亚林并没有那么爱秦严,因为这答案太中规中矩了,像我的梦想之类的横线上的满分涂鸦。
Crystal说:“你知道我爱他什么吗?爱他到他说我是个婊我依然爱他。既然他这么配不上我的爱,那他就去死好了。现在你还觉得他是个纯正的好人吗?幻灭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亚林一怔,“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秦严的死和你有关?”
“是啊。我干的。我指使原韶希我利用她的。谁叫她蠢。希望你不要和她一样蠢就好了。”
亚林警惕起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Crystal用风吹散江霭的语气说:“再见了。”挂了电话。
亚林听不明白。心里钝钝的,脑子里涨涨的。就只是蹲下来哭。眼睛像从云里孵出雨,从牛毛到黄豆,再到滂沱。
第一次喜欢上夜烬绝还是在学校。普通班像住家属楼,实验班是冷白瓷上铁画银钩的再造字体——反正学校为它擅改礼仪是常有的。是文明,也是阶级。
高一七班几乎所有人,都抱怨过周练卷子上被放大加粗的浓墨重漆的定语——普通班。打笔墨官司的白皮书一样。大家一笑而过,笑从桌上滚下,砸在地上,成了种子。
高一七班是文科班,仅差个分班仪式,体育生居多。第一次矛盾爆发是辩论赛,匹配到实验班。七班说千万不要给文科生丢脸,实验班都是理科生。大家都笑了,哄笑。却也努力去维持愚拙跟稚气。
第一次辩论赛,实验班非常意外的输了。选举出代表告发高一七班的评委——七班的语文老师徇私舞弊。理由是“我们实验班不可能输给普通班。”
七班同学都非常生气。语文老师又不是独有的,她还是八班的班主任,在淘汰赛亲手裁掉自己的班级。
实验班同学也非常生气。不仅是徇私舞弊,更重要的是他们居然无法撼动击垮一个普通班的语文老师。
最后,学校又一次修改了规则,阶级与阶级不再交叉对决。七班同学把笑吞下,不是为自己,就仅是为了那可怜的自尊心。啊,真渴望看到他们幻灭吃瘪的表情。
那段时间矛盾非常激进化,连说话都不能“普通班实验班”二位一体。亚林,那时候她还叫雅凛,没有阶级观念,就只单纯喜欢冷白瓷的小天台。一上去,立刻有人喊住她的名字。
是初中同学。那笑像鸟喙一样突出来,眼睛图钉一样钉住——“你不是普通班的吗?干嘛跑到我们实验班的地盘?”天哪,地盘,这是犬类代名词吧。
雅凛立刻不知所措。路过的人口气里有螺丝钉:“不是来窃题的吧?”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对象了。
“喂,你连话也不会说了吗?”
“一看就是有问题。奸细吧。”
“普通班连奸细都这么低能的吗?”
“喂,你什么都不说就想走吗?”
一面驱赶一面堵住。雅凛只能在心里祈求上课铃快点响,但希望永远被事与愿违,何况是大课间。
“干嘛呢干嘛呢?”声音不大,也不友善。可雅凛一眼看到他。最笔挺的松木林,夺走阳光的松木林。
雅凛呆钝钝钉在地上,有人说话了:“她是普通班来窃题的!”
夜烬绝回头看那个女生。女生脸立刻红了。他笑:“普通班妹子都这么好看吗?”
后来才知道他是校草。这句话后没几天,他就成了实验班的叛徒。搬着桌子大剌剌闯进普通班,从此落地生根,她恰正就在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