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牌的, 掏耳朵的，端茶倒水的全部都愣在那里, 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最震惊的要算王英，她手中的瓜子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紧接着面色狰狞地跳起来扑向肖?，要说子女肖父母，王英这一下子比张筱天当初扑她的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让你胡说，让你污蔑我家筱天，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巴！”
王英情绪激动，张口闭口就是骂人的话，肖?实在不耐烦, 冷冷瞪了她一眼, “反正消息我已经通知到，张筱天还在医院急诊室，我们把人送过去已经仁至义尽，去不去是你的事。”
说完, 直接转身离开。
王英顿时慌了, 追上去，“你是专门为了吓我胡说的吧，我们家筱天怎么可能怀孕，还没有男朋友，又不是你……”
屋里的几个人看到王英离开，面面相觑了一会，一个烫着卷发的女人突然开口探究地说道：“王英那闺女, 不会真的流产了吧。”
另一个女人撇撇嘴，将眼前的麻将往前一推，“我看是真的，你没见老肖那闺女的眼神，看着不像是说假话。”
“啧啧啧。”卷发头探着过去抓了把瓜子，“平时看着张筱天这姑娘乖乖的，也挺文静，真是看不出来啊。”
“越是表面看着听话，实际上才最叛逆。”
“你们不知道吧，她上卫校这事还有内情。”
其中一个女人一脸神秘，周围的人顿时感兴趣地凑到她身边。
“我儿子就是今年四中的新生，和她一届，军训的时候张筱天简直在他们高一出名了，说是给老肖家的孩子常年在饭里下傻吃猛涨，就是那个让猪长肥的激素。而且军训的时候还给人家饭里放，结果把人家姑娘吃的进了医院，被学校发现了，直接开除。”
“还有这事？”几个人错愕地对视，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见过有心机的，还没见过这么心思狠毒的，本来女孩子就爱美，她给别人吃增肥剂，得是多恨对方才能想出这么个招。
一个女的忍不住摇摇头，“老肖家的姑娘开始还不肯在咱们面前说出了什么事，看来也是个心好的，摊上这么个爹妈，也算是倒霉。”
“是啊！”众人纷纷赞同，“刚才不是还说了，是人家把张筱天送到医院的。”
“心地不错，要这事摊我身上，绝对恨不得她当场死。”
几个人议论纷纷，有新来打牌的人还拉着人家再说一遍，毕竟他们平时也没什么做的，就好说点家长里短。
尤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张筱天流产和军训时候的事情，一下子就在小区传开了。
而王英在医院也不好过。
她是真没想到，肖?不是为了报复而骗她，张筱天是确确实实地怀孕流产。
她在医院慌得六神无主，一方面担心张筱天会不会有危险，另一方面又气自己女儿不争气，居然背着她在外面偷偷找男朋友，还闹大了肚子！
再看到旁边淡然置之的肖?，更是一肚子气没处发。
“筱天是怎么成这样的，那个男的呢？”
“她自己想扑上来打我，没打着自己掉下去。”肖?无所谓地说道：“至于那个男的，我让他去帮忙叫人，但是跑了以后一直没出现，大概是害怕出事躲起来了吧。”
猜到这事就和肖?脱不了关系，王英怒气冲冲说道：“张筱天又不是傻子，自己往楼下摔？我看就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肖?皱眉：“你别血口喷人。”
“我看你就是心虚！”王英越想越觉得在理，“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好心送她去医院！”
肖?怒极反笑，“你倒是会反咬一口，你自己姑娘是个什么德行你心里没点数？我救了她反倒被你诬陷上。”
“就是你干的。”王英蛮横不讲理的大吵大闹，引得医院里的人纷纷往他们这边看，“你这个杀人犯，一尸两命，赔钱，不然我和你没完！”
被吵得脑壳疼，肖?懒得和王英这种人多说一句话，直接打电话报警。
警察来了以后了解情况，一阵头疼，这种家事最不好处理。
“警察同志，你们来了就好，这个女孩子蛇蝎心肠，就是个杀人犯，我女儿现在被她害的还昏迷不醒。”
旁边的护士实在看不过眼，皱眉说道：“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明明是人家叫的救护车把你女儿送来，怎么就是她害的。”
“就是。”另一个护士也帮腔，“还是人家垫的钱，你这是恩将仇报。”
警察也不想在这里多费口舌，要带着他们去家具城查监控。
但是王英却梗着脖子，“我女儿还在医院抢救，你让我走了，我女儿怎么办？”
“你们这么多人，留一个不就行了？”警察不耐烦地说。
韩双柔：“小?，你留着吧，我和你周叔叔去。”
“妈还是你留着吧。”肖?摇摇头说道：“我去，主要这事也确实和我有点关系，要是警察问起来，你不清楚情况也说不清。”
就在肖?准备和警察离开的时候，一个人匆匆地跑到王英面前。
“妈，筱天怎么了？”
抬头一看，是很久没见的张宇天。
“我回家的时候路上碰见赵阿姨，她让我赶紧去二医院，说是筱天出事儿了？”他不安的说。
“你妹妹她……”王英支支吾吾地，一句话说不完整，“你在这留着等你妹妹吧，我去趟警察局。”
“等等！”张宇天一把拉住王英，有些不安地说道：“筱天到底怎么了，严重不严重？”
“还不是肖?害的。”王英实在说不出口，各种转移话题，“你在这呆着就行了，小心他们把你妹妹害的更惨。”
“我想害她也得长了功能。”肖?冷嘲热讽，然后和韩双柔说道：“既然有人看着，妈你就别留在这了，省的惹人嫌。”
说完肖?挽着韩双柔的手臂径直朝着医院外走，王英也随之离开。
张宇天在那里等的坐立难安，索性拉住一个从急救室出来的护士问道：“你好，我是张筱天的哥哥，请问她是因为什么送来的？”
护士上下打量着他，不耐烦说道：“从楼梯上摔下来流产，你们家里人也真是，都不看着点孕妇。”
直到护士离开，张宇天都没回过神。
怀……孕？
警察带着肖?他们几个人去往刚才的家具城，和主要管理人员说明情况后，就前往监控室查看当时的监控。
这个家具城的安防做的很到位，消防通道的拐角处也有摄像头，能把活动区域照的一清二楚，还有夜视功能。
从肖?进入楼道开始，他们一秒不差的将整个视频全部回放完毕。
看完后，王英脸色奇差。
“你看到了吧，不关我的事，想碰瓷也别找我。”肖?摊摊手。
视频里肖?什么也没干，光看见张筱天张牙舞爪地对肖?又抓又打，最后还真就是她自己摔下的楼梯。
旁边的那个男人主管人员也认出来是自己的员工，便将其叫到办公室里。
徐彪一进屋，看到站着的一群人里有肖?，旁边还有警察，立刻就明白自己和张筱天的事情被发现了。
“徐彪是吧？”警察客客气气地说道：“你和张筱天什么关系？”
“没……没关系。”徐彪一抖，立刻下意识站直。
“什么没关系，你不是她男朋友吗？”肖?皱眉说。
“分手了，我和她分手了！”
肖?对这个男人不负责任的态度弄得有些火大，“你是男人就敢作敢当，把别人搞怀孕，不管你们是不是你情我愿，你都得负起责，你说的这算什么话！”
一听到是面前的人害的张筱天怀孕，王英抓起桌上的一个石头摆件朝着徐彪丢过去，徐彪没躲过，被磕的头破血流。
王英还不解气，扑上去就打，边打边骂，“你这个王八蛋，畜生！害惨了我的筱天，她要是出点什么事，老娘和你没完，我砍了你，让你们家绝后，谁也别想活！”
纵然徐彪是一个男人，也被王英按在地上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连连求饶。
警察和主管都清楚原因，所以也没拦着王英，实在过分了，他们才慢悠悠地上去分开两人。
肖?：“警官，我们能走了吧？”
警察：“如果你们之间没有纠纷的话就可以走。”
纠纷？能有什么纠纷，事实都摆在这了还能出什么岔子。
可就在这时，肖?的电话响起，她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是张宇天的声音，万分焦急。
“肖?，爸出车祸了，刚刚被送到，你赶紧来看看吧，就刚才的那个医院！”
肖?听闻愣了一下。
车祸？肖建国？
看到肖?的表情，韩双柔意识到不对，问道：“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
肖?抬头，复杂地看着韩双柔。
“张宇天的电话，我爸出车祸了。”
还真是事儿赶事儿。
听到肖建国出车祸进了医院，王英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肖建国现在的情况，而是夺过肖?的手机拨回去，急火火地问肇事者跑了没，让张宇天和肇事者协商多敲几笔钱。
在场的警察和商场管理人员听的都彻底无语。
这是一个丈夫进医院，妻子应该有的反应吗？
他们看着王英的目光不由地从刚才的怜悯，变得轻蔑鄙视。
而得到肇事者也在医院，没有跑掉的消息后，王英放下心来，从桌上的本子撕下一张纸，记下了徐彪的电话和家庭住址，这才准备去医院看肖建国。
才刚从医院出来，他们一群人又重新回到了医院。
张宇天在急救室门口等候多时，一看到他们就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妈，肖?，爸他……”
王英没有理他，而是拽着他的袖子来回寻找，“那个撞人的呢，在哪？”
张宇天无奈，伸手指向同样站在急救室门口的一个男人，王英当即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和他大吵大闹。
“就是你把我老公撞了的？”
“抱歉，您丈夫当时闯了红灯，我右侧是公交，一时没刹住车……”
“我不管！”王英眉毛一提，眼睛瞪得如铜铃，“你撞了人就得赔钱，五十万，一分钱也不能少！”
“五十万？”男人吓到了，有些结结巴巴的说：“他身上也没什么伤，就是晕过去了，说不定没事，怎么就要赔这么多呢？”
“你把人撞了，还想全身而退？”
男人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廉价，裤脚洗的有些褪色，身上的衣服也是十几年前流行的老款，他被王英骂的低垂着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肖?看着直皱眉，她觉得这一幕污眼又刺耳，拉着韩双柔到一旁安静的地方。
“也不知道你爸爸怎么样，但愿没事。”韩双柔忍不住叹口气。
“妈，爸那种人你还管他干嘛？”肖?忍不住说。
韩双柔摇摇头没说话。
看着还在那边吵闹的王英，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想和肖建国做一个亲子鉴定。
不管怎么说，两辈子的谜团，现今才知道答案，既然知道了，那就彻底把它了解个清楚明白。
打着出去透透气的理由，肖?溜到赵医生的科室，她来的时候就在门口的值班表上看到了，今天是赵医生值班。
赵医生那正好有个病人在问诊，肖?等了一会，那个病人走了以后才进去。
“赵医生，还记得我吗，我是肖?。”
“记得。”赵医生拿下眼镜，开玩笑道：“怎么又来医院了，老来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事。”
肖?坐下先是笑了笑，露出个为难的表情。
见状，赵医生也明白肖?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便耐心等待着，也没催。
“是这样的。”肖?叹口气，说道：“我想做个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赵医生愣了一下，有些意外，“怎么想做这个了？”
肖?苦笑，“谁没事干会想来医院做这种东西……医生，我妈是o型血，我爸是b型血，我是a型。”
赵医生顿时沉默了，这种情况他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妈她不可能出轨。”肖?肯定的说：“我怀疑我父母双方有人是嵌合体，所以想来查一下。”
“你还知道嵌合体？”赵医生有些惊奇，一般知道这些知识的人不多，看来肖?对这件事真是很在意，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说：“虽然不能排除发生的可能性，但是这种情况特别少，概率很低，我从医这么多年，包括身边的医生也没见过。”
“我知道。”肖?点点头，诚恳地说道：“可我还是很在意这件事，因为不想让我妈平白无故被泼脏水。”
考虑再三，赵医生犹豫地看着她，“鉴定倒是能做，就是费用可能比较高。”
肖?理解的点点头，“我明白的，那大概需要多少钱？”
“两千左右吧。”赵医生紧接着又说道：“但是你这样……没法走正常程序，你要是真想做，我推荐你个人，他会给你做，但出来的结果不是医院开出来的文件，没有法律效应的。”
“没事，不需要。”肖?松口气，“那就拜托您了，什么时候能做？”
“你什么时候方便？”
“还是尽快吧。”肖?想了想，肖建国现在就在医院，正好趁着他不注意拔几根头发什么的，“旁边就是银行，能的话我现在就去取钱。”
“不急。”说完，赵医生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了几个数字，对方接起来以后说明情况，他就叫了一个路过的护士，让她给肖?带路。
护士左拐右拐将肖?带到一个没挂牌的屋子，里面一个男医生正在拿着各种贴好标签的试管进行分类，看到肖?进来后笑了笑，“你就是老赵说的要做鉴定，怀疑自己父母是嵌合体的小姑娘吧？”
肖?点点头。
“行。”男医生干脆利落地找了个采血瓶，“先抽点血。”
抽完血以后，男医生又要了肖?几根头发，从嘴里刮了点上皮细胞。
“我爸也是要这些吗？”肖?随口一问。
“是的。”男医生点点头，从柜子里拿出几只新的采血小瓶，“最好还要有精液样本。”
肖?先是一愣，紧接着直接黑了脸，“这我哪能弄得来。”
男医生似乎毫不在意在女士面前说这些会不会显得粗俗，无所谓地说：“没有倒是也行，就是测得不会那么准，对了，你爸在哪？”
肖?领着男医生回去，王英的大嗓门离得老远就能听见，她走过去，韩双柔告诉她肖建国从急诊室出来了，昏迷的原因是突发脑溢血。
上辈子肖建国确实是有这个毛病，只不过她工作了以后才查出来，没想到这辈子犯的这么早。
王英还在和肇事人吵架，张宇天在旁边不住的劝，根本顾不上病房内的肖建国。
正是个好机会。
她带着男医生光明正大的进去，手脚麻利地迅速采集好了样本。
抽血的时候，她还专门用身体挡了一下，防止被别人看到。
“你爸不知道你要做这个？”男医生突然问。
“我觉得无所谓吧。”肖?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
“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用多心。”男医生笑了笑，“你连各种手续都没交全，我还管你这个干什么，不过你一会得签个协议，得出结果以后不能对外公开，自己看看就行了。”
公开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她一口答应。
“那你这样，不怕别人告发出事吗？”肖?突然发问。
那个医生面上没什么表情，“怕，但是我缺钱，只能接，剩下的就看你们这些人的良心了。”
“……”
那个男医生走了以后，肖?就去银行取了需要的钱交给了赵医生拜托他转交，等再回去，她看到韩双柔、周文泽、张宇天和王英围在一个护士面前。
“医生，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有些危险。”护士表情比较严肃，拿出一张纸，“她流产后现在大出血，必须切除子宫，你们家属签一下字。”
王英脸色的表情凝滞了，她像是没听懂一样，嘴唇颤个不停，问道：“我女儿怎么了？”
女护士在手术室的时候，就听见这个女人在外面吵吵闹闹特别烦，但是现在看着她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可怜，便怜悯地说道：“你家女儿现在必须切除子宫，这样还能保住一条命，你们家长签个字吧。”
“切除……”王英眼前发黑，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张宇天立马扶住她，焦急地叫道：“妈，你这是怎么了？”
王英喘了几口气缓过来，“医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扑上去紧紧地抓着医生的手臂，祈求地说道：“我家姑娘还这么年轻，她要是摘除子宫的话，以后怎么嫁人，怎么生孩子？”
同为女人，护士自然明白王英的心情，但是人命关天，她也没办法，“以后可以领养，但要是现在不摘的话，连这机会都没有了，你还是赶快签字吧。”
“妈，筱天的命要紧，赶快签吧。”张宇天也劝。
王英接过医生的笔，手在不住地颤抖，那支笔掉在地上三次，都是张宇天捡起来再重新塞回去。
王英哆哆嗦嗦地把手伸过去，正要签字，但是却突然将笔反手一丢，推开眼前的护士冲到急救室里。
“你们这群庸医，别想害我女儿，谁要是敢切，我和你们拼命！”王英尖叫着，“筱天！筱天你在哪？！！”
她面色狰狞，疯疯癫癫，吓得里面的女护士没有一个敢上前的，几个男助手一起过去，才拦住了她。
在场的人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都愣住了，几秒后，护士才反应过来，追了进去，张宇天也慌慌张张地一起。
急救室传来王英的嚎哭声，肖?神情复杂，心里很不是滋味。
上辈子自己就因为受伤被摘掉了子宫，她很能理解王英的感受，也能预料到张筱天醒来以后的崩溃，一个女人，平白缺失了一个最重要的器官，失去了孕育生命的资格，这放在谁身上都十分残酷。
“妈，走吧。”肖?不忍再看，拉着韩双柔直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