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兰达一人一马独立在沙丘的最高处,身后延伸半里之长都是她的军队,然而她已经不能控制眼下的形势,在沙丘谷底临时圈围起来的行刑场上,维鲁每走一步便发出撕心裂肺的号叫,耳畔边交相回荡着血狼卫的怒吼和绝冬城骑士们的欢呼,索兰达只想逃得远远的。
月光下一个颀长的人影向女王走来,那是她的心上人,她的丈夫,未来的绝冬城亲王,砂骑之国的小王子,菲尼克斯。单凭这些耀眼的头衔就足以震慑六国了,然而菲尼克斯最不可抵挡的是他那俊美的容颜和捉摸不定的魅力。
“你在这儿,亲爱的。”菲尼克斯露出能融化一切的温暖笑容,向索兰达伸出手臂。
索兰达翻身下马,与菲尼克斯深情相拥。
“结束了吗?”
“还没有,”菲尼克斯摇了摇头,“可怜的维鲁已经站不起来了,他在爬。”
“都是我的错,”索兰达闭上眼睛,“如果我能直接给他一剑……”
“嘘”菲尼克斯吻上她的嘴唇,动作轻柔而坚定,然后他抬起索兰达的下巴,轻声安慰,“你尽了最大努力。”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像在爱抚无知的小女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以你为荣。”
远处的惨叫声渐渐平息,月色下的人群也开始散去,无边的宁静又覆盖上这片沙漠。索兰达没有勇气回去,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不配作当女王。她自栩见惯杀戮,却在战友身上下不了手,她自负杀伐决断,却无法平衡南北两派的势力关系。与母亲相比,自己是个畏首畏尾的女王。母亲会对将要作出的决定深思熟虑,而一但定下来的事就决不反悔,可自己呢,刚刚就做出一个令自己痛悔不已的决定,天知道接下来还将有多少个?
“还有多久到护盾边缘?”不想了,索兰达看向微微发白的天际。
“明天就到,”菲尼克斯搂着她的肩膀,轻吻着她的头发,“马上就能见到科曼了。”
索兰达看着天空中逐渐暗淡的月亮,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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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森林的边缘跟所有山脉的走势都差不多,先是近处的荒原变成草皮稀疏的半沼平原,接着覆盖苔藓的石头和低矮灌木多起来,高高低低的山毛榉、士卒松和哨兵树稀稀拉拉地点缀其间,再往里才是高大的乔木,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大到惊人,但你在森林里永远也看不到天上的太阳,古老的技蔓贪婪地争夺阳光,互相喷吐着迷幻的烟雾,森林里终年迷雾缭绕,就算没有盛夏国的护盾,猎人们也不敢走进这片森林,生怕被不知名的怪物当了晚餐。
森林边缘矗立着几幢茅草顶的单间房子,一栋覆满苔藓的石头长厅,一口井,一个马棚,但没有马,也没有人。索兰达拿石头长厅当了临时营帐,她的大军就在身后整装待命。
三天前,她放飞了第一只信鸽,接着每天一只,直到收到科曼的回音。科曼将会在今天正午打开护盾,界时,为期三个月的远征便告完成。三个月,发生了很多事,阿奇拉、贡加图、卡图鲁、老狼沃格森,还有维鲁,他们的音容犹在眼前,属于他们的战斗已经结束。当护盾开启之时,另一场战斗即将打响。
我的人生,就是在不断向自己宣战。
我。勇武的索兰达。
日上正中,护盾如约开启。
正对南方的一片树林开始骚动,树与树之间每条裂缝和罅隙都闪着淡蓝光芒,仿佛北风卷过脚下的树林,将树冠上轻薄的蓝晶抖落,吹下细小晶莹的碎片,树木在这纷飞的碎片中缩小,随着影像变幻逐渐缩小,有些小树甚至缩成了树苗,最后消失,然后被纵深处的树取代,然后那些树也变小,再消失,直到露出一条笔直幽深的大道来。
“回家!”索兰达扬起马鞭,向全军下达了命令。
尽管知道科曼会等所有人安全通过之后才重新关闭护盾,但归心似箭的索兰达和菲尼克斯还是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两边高大而安静的树木被他们不断甩向身后,正午的阳光从阔叶木茂密的枝干间漏下梦幻般斑驳的光影,一切都是那么惬意,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一刻,索兰达几乎打算放弃对母亲的怨恨,打算接受凡妮莎这个不乖的妹妹,打算放她们一条生路,打算忘记有关砂骑国的过往,打算——
科曼正在森林的另一头等待着她和菲尼克斯。
还有什么比拥同时有爱人和挚友更痛快的人生呢!年轻的女王向她的好友策马奔去。
一下马,科曼便冲过去与菲尼克斯紧紧拥抱在一起。
可是当索兰达朝他们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不只在相拥——他们在深情地亲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