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金枝玉叶
很快大越国迎来了最寒冷的深冬。这一天腊月初八,纷纷扬扬的大雪如约而至。
也在那日,宇文夜迎娶了西夏嫡长公主野利穆兰。
卫宁看着漫天大雪如精灵舞空,她伫立窗前凝望着这个洁白无瑕不染一丝尘埃的世界,突然觉的自己的心竟如此疲惫,连这样美丽的雪景都觉得寡然无味。一时间有些许的落寞,有些许的伤感,怎奈何,人心寒凉。
“白雪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
卫宁想起了那年在马未都的雪。也是初见宇文熠的时候在果林里面看见了一个帅裂苍穹的古代美男。想到这边她不由笑出了声。依靠宇文熠的帮助,时光机的很多部分都已经开始修复工作,马上他们要解决的就是最重要的燃料问题。还有等待适当的时机打开宇宙虫洞。但是怎么打开呢?卫宁即使有理论知识也相对认识浅薄,更不要说实际操作能力了。
卫宁知道今天是宇文夜的好日子。按照大越国的习俗,皇子们的婚礼都在皇宫举行。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府邸洞房。
据说有数十里的红妆。迎亲的马车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花瓣,寒风卷着花香漫天飞扬妙丽至极,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卒,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皇家婚礼。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一直进到皇宫深处。
卫宁无法关心这些。她此刻正在根据威尔斯博士的指引下进行虫洞公式分析,密密麻麻的纸上到处都是方程式。他们要精确的计算出虫洞的位置,打开的方式,以及进入的点位都需要精确无疑。还有燃料,不知道时光机需要哪一种燃料才能让它重新恢复,他们已经快要把整个大越国所有能用的能源都尝试了一遍。
正在卫宁出神之时,一股冷冽的寒风随着被推开的大门一起咆哮而入,把卫宁桌上的稿纸吹得到处都是。
“红芍,你冒冒失失干嘛?看你干得好事?”卫宁慌忙跑过去关上大门。
“王爷,王爷朝这边来了。”红芍这一路上跑得气喘吁吁,宇文夜的脚力一步要抵她三四步。
“我知道了。”卫宁慌忙把吹散了地上的稿纸迅速捡起来交付红芍让其保管,然后自己吹灭蜡烛躲到榻上假寐。
刚看着红芍躲回自己的寝屋,就见宇文夜朝这边疾步而来。他身着一件绯色宽袖蟒袍新郎装,朱红白玉腰带,玲珑腰佩,红色镶玉的发带随风肆舞纠缠,整个人看上去竟是如此卓越俊逸,潇洒不凡。卫宁心有酸涩,此时此刻还过来干嘛?
宇文夜轻轻叩了几下门檐,见蜡烛都已吹灭。站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悄然推门而入。
别进来,别进来,求你别进来。卫宁背对着门外而心里却祈求着宇文夜别在这样的一刻让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再次融化在他的铁骨柔情之中。
被褥悄悄地被一双冰冷的手掀开,卫宁可以明显感到宇文夜的寒气,他一路上应该是匆忙卷着风雪而来……他贴在卫宁的背后,双手环住她的腰,脸冰凉冰凉的埋在她的发际中。卫宁的手不小心触到他双凉手时,不觉反射性的抖动了一下。怎么都无法再装睡下去了。
“王爷,走错房了。”本来想温柔点问他手怎么这么凉,为何嘴里却硬邦邦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本王吵醒你了吗?”他好像喝了不少酒,满嘴的酒气直扑而来。
“王爷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别赶本王走,卫宁。怕你一个人伤心,本王不放心,还是要过来看看你才行。”宇文夜醉醺醺的说道。今日他真的喝了好多酒,就想这么醉到明天多好。可惜他酒量天生就好得出奇,无论喝多少都似乎醉不了。母后下世是这样,少年恋人离开是这样,不开心之时也这样,多羡慕那些一杯就醉之人,可以什么事都不要去想。
“王爷你喝醉了。”卫宁心里如针扎一般的痛。鼻子一酸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为何你要这样宇文夜,漫天大雪你抛下公主来这边对我不放心?你要我怎么做才好?
突然宇文夜的手滑入她的裹衣,卫宁一惊,以为宇文夜又想合欢连忙道,“王爷,我今日身子不方便。”
宇文夜把手停在卫宁的肚子上面摸了又摸,似乎在自言自语道,“是不是本王还不够卖力,为何我们的小王爷还不出来呢?”
听见此言卫宁心中一惊,终于明白他为何迫不及待的日日纠缠自己翻云覆雨。原来他竟用这种心思来留住自己。宇文夜原来你如此用心良苦。卫宁双手覆盖在他尚未温暖的手上,闭上眼,就这样两个人一直睡下去多好,天能不要这么快亮吗?
他还是喝多了,等其一觉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该死!头有些发痛,酒精对他来说也就这么点作用了。
卫宁早早的就已不见踪影。宇文夜总觉得这女人最近有些魂不守舍。他叹口气想起在马未都,有一日鱼水之欢临近巅峰之时,他突如其来问她从哪里来,女人一旦用情也就是意志最薄弱的当口。事后他寻遍了这天下的版图,包括曾经被泯灭的所有国家都没有找到一个叫中国的地方。根据她的种种奇言怪形,宇文夜有些明白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他可能爱上了一个他根本不应该爱上的不存于这个世间之人。可惜这情在心中一旦开花结果就变成藤蔓疯长缠绕心房根本不让他有喘息可能。好几个夜晚他凝视睡熟中的她,都想狠心了结,舍弃这段情缘。
但是这个闯祸精短短来到将军府未有几月,把他养了多年的金龙碧鱼给喂死不算,为了怕他责罚竟然做了一条假鱼涂了颜色想蒙混而去。弹断了他视若珍宝凤来琴的琴弦。打碎了他价值连城的蟠螭夔龙玉盘,不知用何方式竟把破损处粘黏上置换个方向就以为自己毫不知情。他每日一颗心都悬在那边,回到府中就要四处查看她又哪里给自己惹祸。
就是这样一个人闯入他的生活掀起了阵阵涟漪。她骨子里透出一种奇幻的光芒在任何时候都是那样的生机勃勃,和她在一起自己忘记了身份,世俗,尊卑。从何时起,她就像一道光硬生生的从自己暗黑的生命中照出一条裂缝,微弱透入却温暖的让自己想不顾一切的去抓紧它。
他不是没有碰见过比她更美好的女子,甚至肯为他叛国牺牲的都有。他也喜欢过一些尤物,因为他是男人忠于自己的本能。但是身体一旦厌倦了,喜欢就变得索然无趣。他束发之后就再也不曾动心过,因为动情之前,他会毫不犹豫的挥剑斩劫。对自己都如此无情,又这么会对别人有怜惜?
但她有些不同。这个女人总是在有意无意的让自己能和他并驾齐驱。并不在意他的宠爱,也不谋求什么利益。其骨子里或许是害怕自己,却依旧坚韧的在他强压之下继续我行我素。刚柔并济,可以爱的浓烈,也能走的洒脱。他总觉得自己其实控制不了她,第一次竟有人让他会有害怕失去的感觉。
一阵无名的风不知从何处而来,把一张稿纸从妆台脚底吹出了半个角。他默默地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符号和数学计算方式。但是这个字他认得出来是卫宁写的。
他的眸子沉了一沉,把纸捏在手里似在思索着什么。
鹅毛般的大雪下了一天一夜都没有要停息的意思。地上铺的雪厚重而柔软。一早就去逸吟轩找宇文熠,没有想到他竟日高三丈才过来。他说这辈子自己都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如果自己成亲那天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卫宁,你还记得我离开马未都的时候发生的事吗?”宇文熠漫不经心的拿起茶壶往卫宁杯中添了点茶。
卫宁想起来了,当初宇文夜和自己在古树林差点给暗杀,所有矛头都对准宇文熠身上。所以那次他才急急赶回帝都。
“是谁干的?”这种劲爆的八卦怎么可以错过。
宇文熠看着卫宁张大的眼睛,刚才还一副恹恹的样子,一听见此事立马凑着身体往前靠过来,一脸吃瓜群众的八卦样子就觉得好笑。
“不告诉你。”宇文熠眯着眼睛,邪恶而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坏笑。
“哼,不告诉我也猜得到。皇叔宇文洵干的。”
宇文熠愣了一下,剑眉一锁道,“谁告诉你的。是皇兄吗?”
卫宁盯着宇文熠的眼睛看了几秒后,脸上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三皇子殿下,请问你和王爷到底有何爱恨情仇在里面?我怎么觉得你俩兄弟都不太招对方喜欢?不过更加明显的是你主动挑事的时候多一点。”
“为何这么想?”宇文熠倒是想听听她要怎么说,“难不成你有特异的能力感知我们?”
卫宁搓了搓手道,“特异功能是没有,但是我大学选修的时候学过点临场心理学。虽然略知皮毛,但是偶尔也能看看人心。我虽觉您老是惹你皇兄,但是心里却也没有恶意。但王爷不喜欢你倒是真心的,只是他比殿下更识大体顾大局。这事不是王爷说的。他很少在我面前会提起你们的家事。”
卫宁又看了一眼宇文熠,看他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道。
”上次我们在将军府不是分析过了,五皇子殿下的母妃和皇叔宇文洵关系不一般吧。这借刀杀人后,不管你最后得到什么结果,这锅背上了以后就很难除去了。顺藤摸瓜下来,所以排除一切不可能,那剩下来的就是真相。这个叫罗卡定律,凡有接触,必留痕迹。”说着她竟得意忘形的忘记眼前之人是谁。
“卫宁,本王若娶你,你可愿意。”
“噗——”一口茶喷出,幸好宇文熠早有准备头一歪还是在狐毛锦袍上沾湿了一点。卫宁给茶呛到了,咳得是满脸通红,口不能言。
“这么激动?”说着就要走过来给她顺顺气。
卫宁慌忙连连摆手,艰难得从喉中挤出几个字:“玩笑开大了。”
“本王可是说真的。皇子的话哪里可以随便开玩笑。”宇文熠倒真的不是在和卫宁开玩笑,他确实很早就有想纳她做侧妃的想法。
卫宁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这辈子要扯上宇文家两兄弟,她冥冥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殿下为何要娶卫宁?我哪里做得让你觉得太好,我下回一定改正。”卫宁想这话你也说的出口,既然都知道自己在夜王府竟能还如此言表。看来他真的是很任性随意之人。
“呵呵,因为你十分有趣。如果娶了你本王余生一定不会无聊。”宇文熠性格随性洒脱,所以他娶妻的定义就是三观要一致,心性要相似。
“我可不是玩具。”
“本王也不要玩具,本王要的是你。”
“殿下,卫宁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卫宁突然就想到了宇文夜,她的眸子黯淡了下来。
宇文熠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张线条柔和的脸庞,初看上去显得那么嫩弱,但是从她紧抿的嘴角下却透出几分刚毅。他即刻明白她话中之意,但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对于这样一个时代下的人来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对男人来说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眼前这个小女人竟要他做到如此。即使自己愿意,但是他的身份,他的皇族也断然不会让他如此。
“这是你拒绝本王的理由吗?”宇文熠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殿下,我对您来说是一个未来世纪的人,所以我的文明不允许我倒退回三妻四妾时代。在我的时代三妻四妾要坐监的。”卫宁想这下你总可以死心了吧。
“竟是如此。”宇文熠的凤目里面露出几许无奈之情。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又聊了聊时光机的事情。一看天色竟已经不知不觉已接近暮色。宇文熠拿出宋莹帮卫宁跑到老远地方买来的糕点给她道。
“早些回去吧,你看本王帮你想得可周到?”为了帮助她不被怀疑,宇文熠做的还真是细致入微。竟从反向去买了点心让她带回去。这样万一宇文夜猜忌起来,也不会怀疑她是来到这边。
一出逸吟轩卫宁才觉得大越的冬季竟是如此冷冽。北风怒号仿若一匹脱缰的烈马,卷着杂物在半空里肆虐,打到她的脸上像抽鞭一样疼痛。或许在里面太暖和了,一到外面整个人就犹如走在冰窟窿一样。提着糕点的手似乎都冻僵了,变得都不利索起来。幸好这场雪下得时间不久,否则定要耽误她回府的时间。
刚入王府远远就瞧见一身穿绯色貂毛雪裘袍的女子,脸朝着积满白雪的花树,身形纤秀玉立。头上因带着帽子而无法看清脸.卫宁望着她的背影,只觉这女子柔情绰态,气度高雅,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真超凡脱俗。
卫宁正在疑惑时,徒然就看见一个身影雷厉风行的从里面径直走向自己。她听见那个绯衣女子轻唤了一声王爷。同时姿态优美的做了一个万福礼。宇文夜连眸子都没抬,当空气一样与其擦肩而过,来到卫宁身边。脱下身上的狐裘外袍披在她身上,语气有些责怪但是更多的是怜爱道,
“去哪儿了,这么冷的天?”卫宁被宇文夜紧紧揽在怀里。这短短一段路,但是对她而言却犹如踏在刀尖上一样的漫长。她可以感受到身后那无限幽怨的眼神狠狠的射向自己的脊梁。
这就是西夏国的长公主野利穆兰吧。一路上她竟有些心神不宁。顿觉尴尬万分好似自己偷了人家东西一样的难受。住在一起难道一直装傻不过去打招呼吗?还有她要用什么身份去和人家高贵的嫡长公主行礼?她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自己一直在学习的叩拜礼,原来是为了等待这样一天的来临所学的。宇文夜再怎么宠爱她,这礼仪是皇家的面子。卫宁的心翻滚出一些苦涩来。再等些时日野利穆兰公主殿下,我就把你的夫君还给你。
“跑这么远给本王去买饼了吗?”宇文夜看着卫宁手里提着一盒大越国特产的糕饼【芙蓉糕】。
“是啊,王爷尝尝看。”卫宁左顾右看怎么不见了红芍。“红芍这丫头去哪里了啊?”宇文夜也不回她话,拨开纸盒拿出两块金黄松软的芙蓉糕,塞进自己的嘴里。他嘴角噙着笑意望着自己,但是为何这笑容却让人泛起一阵凉意。
“哼,本王觉得你应该买梅花香饼回来更好。这饼是他们家招牌。”宇文夜看着手里的饼慢慢说道。
“是吗?那我下次去之时帮王爷再多带几盒。”卫宁觉得以后千万不要去名店买东西,如果宇文夜经常吃的话,问起来好些个名字让自己怎么回答。
“隔壁家的玄叶茶要配着一起买才更好。”宇文夜的语气越来越凉。
“哦——”是不是这个时候不要说话会更好些。
宇文夜放下手里的饼,黑眸阴鸷的盯着卫宁,他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迸出。
“锦轩斋只卖芙蓉糕,从不做其他糕点,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砰!一声巨响,卫宁吓了一跳,手里的饼掉在地上撒了一地的碎屑。
“去哪了?”他的口气好像自己是一个犯人。卫宁紧紧咬住唇畔一言不发。
“去哪了?”他似乎又要发作了,早知道上次就应该让他把那个毒誓发了,卫宁的心再一次跌到谷底。宇文夜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往地上一甩,卫宁整个人狼狈至极的跌落在地上,还是没有吭出一声。
宇文夜怒不可歇,等不到一个人的回应其实就是对你最大的轻蔑。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宠这个女人以至于她不知天高地厚,把自己的爱和信任随意的践踏。他高高在上的瞥睨她,心里却隐隐作痛。她蹙眉的样子又一次让自己觉得伤害到了她。但是,这不能怪他,现在是她先做出了背叛自己的事来。
“我想回家。”突然卫宁抬起头来,那眼神中的倔强让宇文夜的心为之一沉。
“回哪里去?”她是想故意扯开话题吗?宇文夜想。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卫宁拍了拍身上蹭到的碎屑呼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王爷的影子卫这么厉害,我说不说都一样。不过事情不是王爷所想象的那样。”
“那本王应该想象成怎么样子?”
卫宁觉得好累,这份感情已经让自己走得如此疲惫。现在天天还有影子保镖二十四小时监控,无论到哪里都如鬼随行。
“我想搬出王府可以吗?”
宇文夜觉得自己的胸都快要气炸了。他强忍着想要捏碎眼前这个女人的怒意。
“卫宁,你把本王的王府当什么地方?”啪的一声他推开门,门外竟又开始下起了大雪,寒风卷着雪花扑散在两人的身上。宇文夜对着卫宁做了一个走的动作并厉声道,“你走出去以后,就要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担责。”
卫宁有些不解,刚想抬腿觉得有些不对。她总觉得今天少了点什么东西,原来是少了一个人。
“红芍呢?红芍在哪里?王爷。”
宇文夜的眸中激荡的冷冽比外面的天还要寒。卫宁反手关上门转过身子说道,“我们的事情为何要牵扯到别人身上。她一个丫鬟知道什么?您毕竟是王爷,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对吗?”
“本王会!”
他没有和卫宁在开玩笑,自己本就是一个冷酷而无情之人。人命在自己眼里是什么东西,在战场上这么多年死的人还少吗?别说是一个丫鬟,今天就是一个别国的国君如果他宇文夜要杀,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在卫宁的认知里面对宇文夜的过往和人生经历还是知道的太少太少。他就像是一片死亡沙漠,在这无垠的掩埋着骷髅的沙漠里,只有这么一块纯净的湖泊是他专门留给卫宁的,这是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除了这里,其他地方没有一丝一点的恻隐和怜悯。
卫宁很犹豫是不是要把这些事告诉宇文夜,很明显,宇文夜不是他的弟弟。卫宁心里这个赌是一点都打不起。一个不小心可能就真得再也回不去了。
“我,我等下要说的事,可能王爷一时不能消化。也就是说您必须要完整的让我把所有的话说完才行。还有您发过毒誓的,不可以说话不算话。”虽然自己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那种天生带着杀气锐利的眼神还是让卫宁不寒而栗。
“我确实去逸吟轩找三皇子殿下,但是并不是王爷所想那样。我只是求他帮我做点事情。”
宇文夜剑眉一蹙,本来就深刻的五官显得更加的冷峻。
卫宁继续说道,“我需要的东西只有【戟戣所】能特制而成。而【戟戣所】又奴属皇室。所以我只能去找他帮忙。”
“你要打造兵器干嘛?”宇文夜这倒是没有想到。
“不是,不是兵器是工具。但是这种工具特别而已。”卫宁想宇文夜一定是误会了。因为【戟戣所】是专门为影子卫或者国家军队打造兵器的场所。
“你要定制这些工具干嘛?”宇文夜继续追问道。
“因为,因为我要回家。”终于艰难的可以说出真相,至少心里踏实一点。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假装自己失忆了。“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是一般人所能到达,所以我需要一种特殊的行驶工具才能回去,但是我的机器坏了,我需要找人帮我缮治。王爷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卫宁小心翼翼的看着宇文夜的脸色,怕自己言语不当又惹怒他。
“你对宇文熠所说的一切,他都能接受吗?”宇文夜突然问出这句,卫宁有点摸不到头脑。
“王爷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现在想和我说的同一个意思。虫洞空间运算方式。”宇文夜眼角上扬,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卫宁倒吸一口冷气为何宇文夜会知道这个。
“你,你为何?”卫宁的手有点颤抖的指向他。
宇文夜的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袖子里面拿出一叠卫宁一直在做着密密麻麻公式的稿纸。里面还有大量的英文手稿是威尔斯给自己的演算方式。这些不是她给红芍保管了吗。卫宁咬住嘴唇心里有些后悔为何要把红芍牵扯进来,其实这是从头到脚她根本就不知情。这样一想,眼泪又在眼眶里面打了一个转。
“这些蝌蚪文和兰斯文很相似,本王看得懂一些。但是并不精通,所以找人专门帮我翻译了一下。”宇文夜坐回椅子,回忆起自己少年时期在灵洞这里曾经无意中发现一本古书上有记载过此事。“少年之时本王读过一些师傅留下来的古书。偶有一次发现上面有记载过外来者坐奇异之船从天而降于大越南端,停留数日又离去。他们容貌和我大越人相似,但文明比我们更加发达。”
“呼——”卫宁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这下沟通起来应该顺畅很多了。“王爷何时发现的?”
宇文夜的脸色柔和了一些。“之前有所怀疑但没往这方面去想,直到今天早上看见你无意留下的稿纸,我叫人去核实了一下才确认。”
这种办事效率卫宁只能心里一个大大的服字。
“所以我只是请三皇子殿下帮我打造修理工具而已,我们并无其他事情。”
“本王知道。否则你觉得自己现在还能站在这边和本王说话吗?”宇文夜只是希望卫宁可以把事情的真相第一时间告诉他,而不是去找宇文熠。这算什么?自己的女人还要去找自己的兄弟帮忙。而且这位兄弟的前账自己还没有和他算清呢。
卫宁知道下面的事会比较难以启齿,但是总有一天两个人还是会走到这一步那么长痛还不如短痛。卫宁慢慢跪下对宇文夜磕了一个头轻轻道,
“很感谢王爷这段时间对卫宁的关心和照顾。但是卫宁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的人,我的认知,所能接受的事物,以及我的家人,朋友都在那里,所以恳请王爷能让卫宁回家去。”
“如果你一早这么想就好了。但是,现在你已经招惹到本王就不行了。”宇文夜冷冷的几句话好像鞭子一样抽在卫宁的心上。
“什么叫我招惹了王爷?卫宁没有明白?”卫宁抬起头看着宇文夜。她怕了,真的怕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眼里噙着泪花此时此刻却不敢掉下来。
宇文夜看着卫宁噙泪的可怜模样,心却还是很硬。嘴边的弧度微微扬起双唇轻启道,“宇文家的王府不是你说来就来,你说走就走的。”
“那我要怎么才能走——”这下子真的忍不住了,泪珠如线滚滚而下。
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突然自己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似被触了一下。想到她这一年来陪在自己身边的点点滴滴,她的一颦一笑早就牵动着自己渐渐成为生命中的一部分。
“这边也是你的家。以后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儿。”宇文夜伸出手想抱住她。
卫宁一把打开他的手哭着说,“你都娶了人家公主做王妃了,以后还会有其他的侧妃、小妾,她们都会给你生孩子。王爷我求你,放我回去吧。卫宁在这边活不下去的——呜呜呜——”
”宇文夜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几分怜香惜玉也瞬间,因为她的反抗与不听话而消失殆尽。牙缝里迸出一句话。
“那你就死在这边吧。”
声音冷冽的如同千年寒冰。他走出门的时候警告卫宁,如果给他知道她只要出了王府,从此以后就不要再想见到活着的红芍了。
门一关,里面那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站在外面的宇文夜竟连件外衣都没披,一个人茕茕孑立地走在鹅毛大雪之中。曾经他决然的把跪在门口求他别赶走自己的瑾瑶赶出了王府;今天他又决绝的把哀求自己放她回家的卫宁禁锢在王府。
回到自己的书房,他心里还有更大的一件事。自己的父皇已经决定立宇文熠为太子,这次招他回帝都自然是要释他的兵权。看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是暂时他还需要再忍耐些时日。
这些年在外征战的宇文夜早就不再是当初任人宰割的毛头小子了。
他当初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要杀他。有人要借刀杀人。那正好,他现在就站在借刀者的背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暗杀事件以后,他就和所有的皇亲都开始疏远,刻意装成自己意志消沉的模样,然后装病不再入营。慢慢开始把军营事务转交给皇叔宇文洵。这次父皇召他入京,立马三日之内就准备就绪带上家眷一干人等毫不耽搁就返回帝都。
这一切都要告诉自己的父皇自己绝对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现在看上去他自己解除了自己的兵权,只是带着很少一部分旧部如束脩等人。返回帝都后,自己每天就专门处理点行政事务,也就是上次卫宁听到的谁家丢牛了,兄弟夺舍这类小事。连卫宁都觉得这种事情如此琐碎还要王爷来处理,那影子卫汇报到皇宫去的消息就正合他意。
违背自己的意愿娶了西夏国公主为妃。他不是宇文熠被捧在掌心上的孩子,可以随便任性的相悖皇命,甚至他要做好牺牲自己最爱的准备来换取这宝贵的欲取姑予的时间。
宇文夜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渐渐的风雪已停,夜雾像轻烟薄薄的一层虚无缥缈若隐若现,但是隐约中半轮月牙已经偷偷地地钻出了云层,没有一会儿又迅速隐没在云雾中悄然无息。
无论是江山,还是红颜,他宇文夜都要得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