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花泅水身形如同旋风一般快速来到了火麟天跟前,一把握住他的手,厉声喝道。
火麟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不是喝醉了吗?”
帅哈一见花泅水,立马就冲到了两人之间,指着火麟天向花泅水告状,“是他,就是他,方才险些要了我的命呢,花泅水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花泅水不说话,只是回头,目光定定地落在花子衿的身上。
许久不见,她似乎瘦了些,站在那里柔弱得就跟清荷般,她望着他,目光中带着让他看不透的倔强。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石室内,她流着泪声嘶力竭地说此后再不相见,说不论是生是死,都不再叫花子衿。
花泅水的心,突然就像是被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割着般疼痛。
“子衿……”他低低地唤道,望着她的眸子里沉淀着深深的思念。他想上前将她拥进怀里,可是迎上她冷情的目光,脚步却是怎么也迈不动。
他如今,还有资格拥她入怀吗?
时光仿佛在瞬间倒流,回到了石室内。
他与狐姬联手,置她的安危与罔顾,试图逼出她体内的画卷救回自己的娘亲,她流着泪看着他,目光由一开始的无助到失望再到绝望。她的目光是漫天洒落的银针,是大弯弓射出来的利箭,无一不让他的心为之疼痛。
可是痛到了极致,便是麻木。
他也是怒了急了,被她言语中的讽刺给激怒,被狐姬的煽风点火给彻底昏了头,才会不管不顾执意逼迫她。可是上天作证,他真的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她的性命,他以为这世间有两全之法,他以为自己可以救下娘亲也可以护她周全。现在回头想想,他只觉得自己可笑到了极点,愚蠢到了极点。
他已经知道错了,为时晚吗?
他定定地看着花子衿,试图从她眼中捕捉到一丝原谅的踪迹。
帅哈一见这场景不对,当下也顾不得害怕,径直将有些怔怔的火麟天给拖了出去。火麟天自然不愿意,自己贵为妖魔之首,什么时候轮得到一只小狐狸来动手动脚,可是毕竟喝了太多酒,再加上知道这小狐狸跟花泅水是有些渊源的,所以也不便动手,因此竟然还真被帅哈给拖到了外头的庭院里。
偌大的大厅,瞬间就只剩下了花泅水跟花子衿两人。
花泅水往前走了一步,又顿了下来。
由一个普通的人,变成如今半人半妖身负绝世奇功,上蓬莱山,破魔宫,寻红叶湖,再重新回到这泅水山庄。时日虽短,可是对于他而言,却像是已经过完了这大半生。他的性子也被磨砺得像是一块光滑的鹅卵石,处事越来越沉稳,情绪也鲜少有外露。
但是看见她,他顿时觉得所谓的沉稳所谓的处事不惊,全都不过是一层伪装的皮相,在她这双火眼金晴跟前,根本就是无所遁形。他站在她跟前,就像是一个犯了错得不到原谅的孩子。
四目相对,谁都有许多话想说,可是谁又都找不到开口的理由。
花子衿的心里此刻何尝不是翻江倒海,尽管她是有备而来,可是当他真的出现在她的跟前,那一刻,她还是觉得自己心跳如鼓,呼吸都要停止。他仍然那么俊美,甚至比起过去更多了一丝英气逼人。花子衿心中忽然难过了,原来没了她在身边,他可以过得更好。
她一直都希望他过得好,可是却没有想到,当真的见面了,他也真的过得好时,自己的心竟然会这么疼痛。
因为这么一来,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傻的人。他过得很好,她却瞎操心,一听他与魔族中人为伍,便急哄哄地赶了来。
这般想着,花子衿的嘴角不由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冷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果然不假,花泅水,恭喜你呀!”
“子衿……”花泅水心中疼痛更甚,哑着嗓子唤道。她眸中的刺,对他来说,犹如世间酷刑。
“子衿,子衿……”他一边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一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朝她靠近,就像是幼时躲在荷塘边偷偷看那从空中落下来梳洗羽毛的白鹭,总觉得下一秒便会腾空飞起,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内。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跟她的心,都跳动得越来越厉害。
这十几步的距离,足以耗尽花泅水一生的勇气,当他终于走到了她的跟前,能够清晰地看清楚她眼里的惊惶无助失望心痛,脑海里像是有一根弦突然断了,各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瞬间涌上心头,他的眼中像是有一片炙热的火焰在燃烧,烧得他整个人都将近昏迷。
“子衿……”他探手一把将花子衿拽入怀里,双手用力紧紧地拥抱着,力气之大,几乎足以将她揉碎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她身上的芬芳蹿入他的鼻端,那是久违了的却令他魂牵梦萦的熟悉体香,长久以来的自持冷静理智,终于在这刻全部瓦解,他的眼泪蓦地大颗砸落下来,掉进她雪白的脖颈里,滚烫滚烫。
“子衿,我错了,是我错了,回到我身边来,好吗?”
他浓厚粗重的呼吸声拍打着她的脖颈,他饱含歉意的话语重重地砸落在她的心头。
如果说之前她一直自我麻痹,好容易让自己的心才变成一池静水,那么花泅水的道歉就像是一枚地雷,足以让这一池静水变得再度翻涌。
他的一句道歉,一句“回到我身边来”,便让她冰封的心得到复苏。她,对他,始终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这或许是她一生都堪不破的宿命。
花子衿深吸一口气,将花泅水稍稍推开了些,抬手抹去他脸上斑驳的泪痕,轻声道:“你不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
花泅水的声音低沉而又伤感,他捉住花子衿的手,喃喃低语道,“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来,其它的,我都不在乎。子衿,你告诉我,你愿意回来我身边。哪怕代价是让我失去一切,我也心甘情愿。”
“泅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花子衿哭着喊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覆水难收,当日石室,你选择了坚持,我选择了放弃,我们的心中便都没有了彼此的存在。今天我回到这里来,也并非你以为的再续前缘,我回来是为了……”
“为了什么?”花泅水接口道。
花子衿此时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花泅水,反问道:“你不是说只要我回到你身边,你可以放弃一切吗,此话可当真?”
“子衿……”花泅水错愕地看向花子衿,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她的想法了。
花子衿逼问道,“我只问你,你刚才说的话,可当真?”
花泅水点点头。
花子衿满意地笑了起来,纵然眼中仍然含着晶莹的泪花,却依然坚持着扬起唇角,只是哽咽的声音出卖了她伪装的坚强,“花泅水,我要你放弃一统三界的念头,我要你陪着我在泅水山庄终老,我要你不问功名利禄,不追求荣华富贵。这些,你做得到吗,你舍得下吗?”
“子衿,你都知道了?”花泅水眼里漫过如雾的悲伤,垂了眼眸轻声道,“不是我做不到,舍不下,花子衿,你要相信我为了你可以放弃一切的决心。但是,我不能够真的就放下一切,因为我要保护你,我要给你更好的生活。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站到最高的位置,才能够保护心爱的人。”
“所以,你跟魔王狼狈为奸,试图一统三界?”花子衿望着花泅水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花泅水,你找的这些理由还真够冠冕堂皇!”
“子衿,为何你就是不能信我?”
为什么狐姬都会明白的道理,都会全力支持他,而他深爱的人却这般不能够理解他信任他。
花子衿冷笑道:“正因为我信任你,所以我二度险些命丧你手中;正因为我信任你,所以我每次大难不死都不懂得躲开你,反而还自动贴上来。花泅水,遇见这么傻的我,你一定也在心里狠狠嘲笑我吧。”
“子衿……”花泅水想要反驳,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力反驳。她没有说错,自己的确是辜负了她的信任,自己的确是险些害死她两次。不管他有多少理由,有多少难以言说的苦衷,这些事情却都已经对她造成了深深的伤害。
“花泅水,如果你当真像你口口声声说的那样爱我,真的对我心存愧疚,那么,你就断了那些念头,证明给我看!”
“子衿,我不想骗你。”花泅水的眼眸如同寒潭,深深的寒意,足以将他整个人冻住。他知道这话必然会让花子衿受伤,可是,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不愿意再骗她。
他辛辛苦苦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怎么可能就如此轻易放弃。
如果一开始,他就懂得这个道理,懂得奋力拼搏,成为强者,那么或许娘亲便不会死,他跟花子衿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这所有的一切过错,都只因为他是个弱者。他再也不要为人鱼肉,他一定要变强,一定要!
“子衿,留下来,陪着我,陪着我一起踏上强者之巅,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够做到的,我可以打败青界,我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一分一毫。子衿,不要走,留下来。”花泅水紧紧地抱着花子衿,激动地道。
花子衿却只觉得心一点点地变凉了,她用力挣脱开花泅水的拥抱,后退好几步,冷冷地看着花泅水,道:“你真让我失望!”
“子衿……”
花子衿置若罔闻,大步往外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