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看,他这拇指指向正北,食指指向正东,是否代表着他所留下的信息,在一处位属东北的区域内?
这人狡猾谨慎,一定不会让这些证据离他太远,我们不妨先从他这别院找起?”
“但这两横所表之意是何?”邝逸依旧眉头紧皱,但却毫无头绪:“先按你说的,我们先去查找一番再说。”
他起身,走至木白身前,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莫灰心,出来之前你不是说,要带着仇人的血衣去你父亲的墓前吗?走吧,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木白抬头看着他,这许多年来,好似从未在他眼中看过疲惫与消沉,只有那对真相的势在必得。
“相信我”,邝逸注视着他,双手握拳于胸前,左拳在上,缓慢而坚定地,向右拳垂直地敲了三次
这是他们犰狳一族做出最高承诺的手势,代表言出必行的许诺,随后将右手递给了木白。
木白看着眼前的这只手,指节修长,清瘦而有力。
可就是这双手,当初振臂一呼高喊杀敌,杀出了生的希望。
他眼中又再度有了光亮,用力一把握了上去。
……
将白不凡的尸体料理后,邝逸将地上的痕迹也擦去。
三人从密道出去,返回了地面,随后便在别院的东北角翻找了起来。
木白负责在房内查找,邝逸和初桃则在院子的东北处查找。
白不凡这院子不小,两人在院子各处查找了大半个时辰,皆无所获,木白那边亦是没有什么进展。
邝逸看这区域内还有一方浅浅的池塘,顾不得还有些微寒的天气,便扎入水中找寻。初桃则沿着岸边继续查找。
“诶?”正在埋头翻找的初桃,脚下不注意被一颗石头绊了一下,小石头微微晃动,离开了本来的位置,露出了一角紫色。
初桃赶忙将石头搬开,在石头旁边的一丛鹅肠草下,挖出了一条丝帕。
“二哥,你快来看看!”
邝逸闻声上了岸,只见初桃手中托着一方紫色的绣帕,当着他的面徐徐打开,这绣帕里面,还包了一对精致的耳坠。
这耳坠用掐丝的工艺,做成了小小的蜻蜓模样,眼睛处用蜜蜡镶了,是很活泼的式样。
而绣帕上绣了一株兰草,旁边又绣了一句“闲敲棋子落灯花。”
初桃想起这前一句乃是“有约不来过夜半”,顿时便体悟到了这欲说还休的女儿娇羞。
一位如空谷幽兰的年轻女子,正略带矜持地将自己的耳坠包在了这一方丝帕之中,小心地将它送了出去。
随后坐在亭中看似悠闲的赏景,但执棋轻轻敲击桌面的动作,却泄露了等待的不安,到灯花被震落时,才察觉自己的失态,红霞飞上了脸颊,又忍不住抬头张望那人怎么还不来?
初桃嗅了嗅,这丝帕之上还残留着一丝微甜的余香,这般情调,莫说是那白不凡无法招架,自己身为女子都忍不住为之心折。
再一看诗句旁边,用簪花小楷绣了“木子”二字。
“这木子是谁?”初桃看了一眼邝逸,发现他面色有些不对。
此时木白也走了过来,“初桃,你这儿有什么发现?”
正在走神的邝逸闻言,迅速捏住了绣帕,想将耳坠包起来,可是仍然被木白看到了。
“公子且慢,这耳坠好生眼熟!”
他又伸出大手将绣帕展了展,待看到“木子”二字时,顿时僵在了原地。
“这……怎么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低声重复着,又将那耳坠拿起反复看了数遍,最终面色一变,直挺挺地跪在了邝逸面前。
“公子,请你相信我,绝对不可能是她做的!”
邝逸将他扶起,“你先起来再说,你我之间,不需要动不动就跪下。我相信不是她做的。”
“公子明鉴!属下的妹妹虽然刁蛮任性了些,却绝不是会做出此等背叛之事的人!”
更何况,我这做哥哥的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她一心恋慕公子你,怎舍得做出引狼入室之事?木白心下想着。
但是这绣帕上的落款确实是自己妹妹的名字。而这耳坠更是她生辰之时,阿娘亲自送给她的礼物,她喜欢得紧,日日都戴着。
尽管公子和自己都相信妹妹的为人,但这证据却是摆在眼前,否则是谁同白不凡联系,将破阵之法套出,又将消息传了出去?而且……
想到此,木白有些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元日的探测,只有族长及其辅助的弟子会事先知道准确日期,连族人亦是提前两日方能得知。
但当时敌人一看就是筹谋已久的,必定早早就得了消息。
而自己的妹妹,刚好是辅助族长探测的三个弟子之一!
“公子,木白请求回族内一趟,与我妹妹当面对质此事,若真是她做下的,木白定将她押至公子面前认罪。”
“木子妹妹是我母亲最中意的弟子,我相信母亲看人的眼光。
木白你不必多言,待此间事了,我同你一起回族内查清此事。”
邝逸想起了那个明朗爽快的女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与这些阴谋联系在一起。
若这是白不凡故意栽赃陷害,扰乱他们查找的方向呢?
他很快否定了这一可能。
白不凡死于对方之手,而对方杀他也是因为他再没有利用价值,同时又担心他泄露消息,想要抹去这一人证。
白不凡死时心有怨恨,绝不会再帮对方掩饰。
那么眼下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在杀了白不凡之后,借他之手,故布疑阵,让他们内部生疑,离间自己与木白二人。
再有……就是那人在当年筹划之时,就已经算到了这些,虽然用这些东西作为信物与白不凡取得联系,却将他也骗了过去,这些根本就不是她之物!
可这落款的“木子”,又作何解?
目前唯一知道的,只有设下圈套那人的身份,定是位女子。
邝逸不免想到了季嫦,但也不由得否定了这一猜想。
虽然广寒宫之事她表现得确有异常,可事发那时,季嫦早已不在族内多年。
后来只在母亲生辰时来过一次,断无可能知道元日的信息,更不可能和白不凡有所交集。
他只觉眼前仍是重重迷雾,背后那人如猫戏老鼠一般。
潜伏在暗中,看他们一次次奔波,又一次次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