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初桃正望着满地的竹篾思考着,隔壁松树家的青松提着一盏花灯过来了,只是花灯由黑布罩住,看不见是什么样的形貌。
青松是个于修炼一途上十分有天赋的,修炼进度历来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是松树一族的骄傲,也是初桃暗暗羡慕的对象。
更是她最好的朋友。
青松总是格外关照初桃,于修炼上指点诸多,初桃心中十分感念。共同成长的日子里有许多的快乐,点缀了单调的修炼生活,成为明亮的底色。
青松人如其名,是个俊秀挺拔又有些青涩的少年,周身环绕着令人愉悦的清冽气息,五官俊朗,虽然还未长开,线条却又暗含锐利之美,整个人如一把还未出鞘的利剑,虽不知锋利几何,却无人会小觑其锋芒。
身着蓝衫的少年见着初桃微微一笑,打破了那微弱的冷冽,如雪水初融,声音温润:“初桃,你还没想好要做一盏什么样的花灯吗?”
“哎,是啊,我上次做的走马灯自觉已十分精美,也花了许多精巧心思,可是却也未得仙君青眼,我拿去走礼时,一向挑剔的青鸾都甚是喜欢,所以至今仍未想出我能做一盏什么样的灯好过上次那一盏了。”
青松坐到她身边:“那我给你看一下我这次做的灯,你帮我品评一下,可好?”说着,便揭开了笼着的黑布,一盏美轮美奂的九鸾灯便出现在了初桃眼前。
光华流转,令初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青松,你这盏灯……真是太精巧了,我本以为上次做的走马灯已经很好了,没想到你这盏九鸾灯这么漂亮,你是怎么做的啊”,初桃细细看着这盏九鸾灯,喃喃赞叹:“真是太好看了”。
此时阳光正好,从窗户格子里斜斜地打了进来,照出空气里浮动的尘埃,也照出初桃眼中不加掩饰的惊叹。
青松看着她专注欣赏九鸾灯的神情,美好得像一个不忍打破的梦境,心中一时悸动,盘桓了许久思考着如何开口的话语竟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那我……我把这盏灯送给你好不好?”
初桃听罢,也没把眼神从灯上移开,还在仔细看着花灯架子,仿佛只是听到了一句他们之间惯常的玩笑一般,轻笑一声,头也不抬地回应他:“你可别开玩笑了,诶!你这处扎的竹条,手艺我好像真没见过,你就不怕我偷师呀?”
见她一副完全不当真的模样,青松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一贯老成的表情多了几分焦急,伸手将花灯从初桃手中拿过,迫使她看向自己。
初桃不防被这突然的动作打乱,抬起头来,一双清澈的圆眼里,佯装一些薄薄的嗔意:“青松你还真是怕我偷师么!”
“没有没有,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想把这盏灯送给你,你不是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好朋友之间送个礼物,这也没什么,何况你确实也十分地喜欢。”
话越到后面越小声,有些没了底气,但仍是固执地将花灯递到初桃面前。
初桃脸上也换了认真的神情:“我是很喜欢这盏花灯,但是你要将它送给我,我却不能收。”
见青松又要开口,初桃站起身走到了窗边,打断了他想说的话,望着窗外说:“青松,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情景吗?
那是一个雪天,苦苦修炼了十日却没有丝毫进展的我,有些心灰地躺在雪地里,只想让纷纷扬扬的雪把自己埋起来。你以为是有人晕倒了,匆忙赶过来查看,还一边摇着我肩膀问,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那时我还年幼,自有几分古怪脾气,也不知怎么了,望着你竟哇哇大哭起来,你一时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现在都还记得……
后来你知道我是因为修行的事情而伤心,便偷偷地将你们家传的一些修行要诀告诉我,也常常指点我呼吸吐纳的方法,陪着我一起修炼,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听到“好朋友”几个字眼,青松眼下黯了黯,也随之陷入了回忆中,那场雪里的初见,都被往后快乐的时光染上了微微的蜜色,叹道:“是啊,你哭鼻子的样子我也还记得。”
“因为是这么久,又这么好的朋友,所以我知道,没有人比你更明白我于修行一事上的执念,我可能天生少根筋,和这具身体死磕着修行。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也想成全我,所以你这么辛苦做出的花灯,第一时间便兴冲冲地提过来要赠予我。”
初桃转过身看着青松:“我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心意呢?倘若我拿着你的花灯,入了仙君的门下,即使救了我这难以修炼的体质,却救不了我一颗倍觉羞耻的心。
今后的每一日,只要我一想到我是靠着作弊而得来的修行,我宁可像如今这般,哪怕我到老到死都是一只普通的桃树精灵,哪怕我永远不得触碰成仙的法门。”
青松听完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一时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青松心下明白,她如此坚决,定是不肯再接受这盏花灯,只觉脑中一团乱麻,理不出半点头绪。
就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突然前几日听到族中长老同父亲的几句玩笑般的猜测跃上心头,于是便拉了拉初桃的衣袖,想要赶紧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也许还有个办法。”初桃带着疑问挑了挑眉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