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玉不知道韩彦在信中的叮嘱,见康平帝近来乖顺许多,自以为是康平帝见靠山不在京中,害怕了,不敢跟他相争,心中愈发地得意,步子也迈得更大了。
可是,朝中除了韩彦,总还有许多看孙长玉不顺眼的人。
弹劾之声,自然是渐起。
当然,惮于孙长玉如今势大,他们不敢直接弹劾孙长玉这首脑,却将孙长玉麾下的一干不大不小的官员揪着错处弹劾了大半。
康平帝早就对孙长玉重重僭越之处心怀不满,又碍于韩彦的叮嘱不好跟他直接对上,如今见众臣弹劾孙长玉手下一干附属,而且还有理有据的,便干脆顺水推舟,佯作震惊大怒,着大理寺卿狄栗查证一番。
罪证确凿的便严惩不贷,无伤大雅的就放在一旁,杀鸡儆猴狠狠地惩处了几个。
孙长玉见状气得要命,但是康平帝惩处得有理有据,他就是想要帮手底下的说情,也不好开这个口。更何况,那些弹劾纠察之人,不是跟他有利益纷争的,就是耿直忠正之士,向来自命清高,不屑与他为伍,倒是没有一个怕他打击报复的。
孙长玉见局势于自己不利,更不想为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而耽误了自己最近所图之事,遂只得忍下这口气,回头就将手底下的人都臭骂训诫一顿,要他们在这个非常时期约束自己的行为,不可再给那些闻风奏议的御史们抓住任何把柄,耽误了他的大事。
否则,别说康平帝不放过他们,就是他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孙长玉此话一出,他手底下的那些人自然赶紧自束手脚,不敢再胡作非为。
他们如今已然被打上了“孙家人”的烙印,而且在康平帝那里备了案,靠着小皇帝晋升的可能性本就不大,要是再得罪了老谋深算、在朝中树大根深的孙长玉,那可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别说出晋升了,只怕头上的这顶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还不一定呢!
一时之间,朝堂上的风气倒是清正起来。
康平帝私下里跟接替韩彦来宫中教导他的韩迁笑叹道:“外祖父这招‘杀鸡儆猴’果然管用。瞧,‘孙家人’这不都老实多了?这朝堂也总算是清明起来啦!”
韩迁笑着摇头道:“这可未必,圣上不可因此而掉以轻心。”
康平帝一愣,请教道:“这是为何?”
韩迁不答反问:“试问圣上,这些人为何会收敛?独独是因为圣上惩处了那几个人吗?”
康平帝一愣,垂首沉思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一个七岁的孩子所代表的皇权,说句实话,在当今这种情势下,要不是韩彦与韩家,要不是先帝驾崩前的深远安排,只怕没几个人会放在心上。
看韩彦离京之后,孙长玉这一系列的举动就明白。
能让这些人真正收敛的,不是他惩处了那几个人,而是孙长玉对此事的态度孙长玉没有为那几人辩驳,维护他们。
原本喜悦欢快的康平帝,瞬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蔫蔫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无力与颓丧,还有愤愤不甘的怒火。
韩迁见康平帝想明白了,遂开口缓缓教导道:“圣上须知,波翻浪卷的海面突然间变得平静如镜,往往是因为深底酝酿着更大的风暴。同样的,孙长玉此人权欲心极重,归附于孙家的也多是私心颇重之人,要他们从此清心寡欲、清正廉洁起来,这可是比劝动顽石还要难呐!
“能让孙长玉放弃这个“蝇头小利”的,肯定是更大的利益诱惑。”
譬如夺权鹞子岭,再譬如独揽朝纲……
康平帝闻言一愣,脸上的颓丧恼怒渐渐散去,继之是沉默的凝重。
“还请外祖父教我该如何应对。”半晌,康平帝起身拱手,郑重请教道。
韩迁连忙避开还礼,口中应道:“为君上分忧,乃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圣上真是折煞臣也。”
心中却想,一会儿教导康平帝的时候可千万要拿捏好分寸,韩彦走之前可是一再交代过他这个“代理太傅”了,说是康平帝年纪幼小且心地纯良,朝堂的黑暗锋利还是要慢慢地传授给他,免得动摇了他的本性。
京城这厢韩迁教导康平帝与孙长玉斗智斗勇,辽东那边鹞子岭掘铁铸兵工程正式启动。
谁让韩彦在脱欢后院放的那把火太大,差点把脱欢的王帐给烧了,他这会儿正自顾不暇呢!
谁曾想得到,威风赫赫的瓦剌可汗,会被带了那么多顶绿帽子呢?而且还顺带帮人家养了几个孩子,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是被他当做储君有意培养了十多年的……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打压下去的那些竞争对手,什么都不用做,只管趁他不在的时候睡睡他的女人,顺便留个种,若干年后就能够轻轻松松地等着当“太上皇”了,脱欢就忍不住火大。
他还拼什么命,打什么仗啊?赶紧查清楚自己的孩子是否是亲生的才是最当紧的!
免得他在外头拼死拼活的,到头来却是在给别人做嫁衣裳!
镇国公与祁年得知韩彦这些日子在瓦剌王庭的“丰功伟绩”之后,面面相觑,惊喜又不解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把脱欢的后院摸得那么清楚的?”
要知道,瓦剌王庭譬如大周的皇宫,乃是一国的重中之重,各种皇族秘辛怎么会在短短十数天内就被一个外族人轻易地探查清楚?
手握重生作弊利器的韩彦闻言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笑答道:“不过是凑巧罢了!”
镇国公和祁年当然不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公开的秘密,见韩彦不愿意多说,他们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反正,只要边境战祸暂解,鹞子岭掘铁铸兵的工程能够顺利开展就行!
“只是,此事虽然能够牵制住脱欢一时,却也不能绊住他许久。边境的战事只怕一时之间难以尽消,师兄还是要早作打算呐。”笑罢之后,韩彦念及当下之事,正色道。
镇国公郑重点头,应道:“你且放心,此事我自有安排。”
见镇国公这么说,韩彦和祁年遂都点点头,不再操心边防之事,一心做好掘铁铸兵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