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先生得闻此事,很是替韩彦高兴,让他不必在意,闲暇时再来和他下棋论道就是了,不拘何时,他随时奉陪。
待送走韩彦,谭老先生将子孙都叫到正堂,将韩彦应镇国公之邀,随时可到辽东军任职的事情说了,末了感叹道:“此子前途无量,汝等定要诚心结交,不可与之交恶。”
众人闻言惊叹不已,齐齐拱手应下。
心里却很是感叹,当初谁能够想得到,那个从京城逃难而来的连纸笔都买不起的穷书生,如今竟然得到了威震天下的镇国公的赏识,甚至还允许他自由当差!
人生的际遇,还真是难以预测。
……
韩彦离开谭府之后,径直去了王记马行。
白起得闻后迎出去,笑道:“正好昨日有韩大哥的信件寄到,我正说今日托人给你送回去呢,可巧你就来了。”
旬日逢集,獾子寨来秀水河子镇赶集的人很多,托谁捎去都很方便。
这还是上次韩彦见白起顶风冒雪地赶回寨子,就是为了给他送信,十分感动不忍,于是在王耀祖启程前往京城之后,就叮嘱白起不必如此辛劳,如果方便找人帮忙捎信回寨即可。
一来,寨中人淳朴,又对他尊敬有加,不会私下拆阅他的信件;二来,即便有人好奇拆开了,识字不多,更不会懂得茶经中的真意了。
“正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韩彦笑应道。
说话间和白起前后脚进了屋子。
白起从床头的小木匣子里拿出两封信,递给韩彦,笑道:“我还有些账目没有理清楚,就不多陪韩大哥了。”
韩彦知晓白起是特地避让出去,方便他拆阅信件的。
虽然不必如此,但他还是很感激白起的周到备至,遂笑道:“多谢。”
白起笑着摆摆手,迈步出了屋子,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韩彦摇头笑笑,不忍辜负了白起的好意,当即坐下来拆信阅读。
两封信同样是茶经。
一封是韩迁写来的,不过是叮嘱他万事小心,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言语,然后大半篇幅便是问他的婚事。
字里行间,一片慈父情怀。
成亲乃是人生大事,当父亲虽然不能亲至,但是哪里能不关心呢。
韩彦眼底微热,抬头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的情绪压下,将信笺重新收好,这才拆阅起庄贤的来信。
庄贤在信中主要说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和王耀祖的合作,总而言之,大体上一切顺利,小风波对于他来说也完全不是问题。
韩彦知道庄贤这是怕他担心,所以才报喜不报忧,心中很是感动。
有友如此,不负此生啊!
默然静坐片刻,韩彦也不等回去再回信了,当即出门找白起寻了笔墨纸砚,伏在案上,执笔回信。
计划已经正式展开,只是他一个人在辽东府努力可远远不够,还需要京城方面的全力配合。
好在韩彦胸有成竹,这会儿写起来顺畅无比,言简意赅,很快就将两封回信都写完了,当即交给白起,请他尽快送往京城。
白起见事情紧急,连忙应道:“别人我不敢说,但是韩大哥的信件,就是派专人送去京城也是可以的!这是东家临走之前吩咐过了的。”
“那就多谢了。”韩彦笑道,“总之,越快越好。”
韩彦不说为什么这两封信这么紧要,白起也没有多问,这是他们之间早就形成的默契。
……
与这两封信一同抵达京城古井巷余记茶楼的,还有王继高通过驿站传给王耀祖的家信。
王耀祖一看那信封上的字迹,就知道是叔父王继高写来的,眉间不由地一蹙。
他虽然和叔父关系颇为“深厚”,但是两人却很少用书信联系,毕竟马行的生意有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而信件又极容易被人截获而泄露秘密。
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需要商谈时都是直接面见的,如果不方便的话,也会让信得过的亲随亲自跑一趟传信。
走驿站,这还是头一遭。
王耀祖眉头紧皱,拿了信件,寻了间僻静的雅间,进去关紧门窗,这才坐下拆阅信件。
这一看不要紧,把他惊得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紧张惧怕得脸色发白,浑身直颤,差点又点跌坐在地上。
他们借着马行的掩护,偷偷贩卖军马的事情竟然被镇国公察知了!
私贩军马,那可是杀头的重罪。
搁在本朝开国的时候,甚至还有可能祸及子孙,株连亲人。
所以当初他就和叔父议定,可以想方设法地私贩瓦剌军马以谋取巨额利润,但是大周军马却千万不能随意去动。
马行里那些为数不多的大周军马,很多都是叔父利用职务之便偷运出来的淘汰的“劣马”,明面上揪不出一点错处来。
所以他们这些年来,眼见着诸事顺利,他们也渐渐地放下了最初的戒惧。
谁承想,竟然在这当口突然就被镇国公给查出来了!
王耀祖头顶直冒冷汗,感觉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叔父被查处,那他肯定也跑不掉!
叔父从军中偷运出来的军马,最后可都是交到了他的手上再贩卖出去的!
王耀祖不敢相信自己可能会面临的命运,顿时萎颓在地。
旁边雅间的客人会饮毕推门出去,一行人说笑喧嚷,脚步嘈杂。
王耀祖被吵得回过神来,咬咬牙,哆哆嗦嗦地举起那似有千斤重的薄薄的信笺,深吸一口气,凝神继续往下看。
叔父在信中问他,到底谁有可能从他那里买了大周军马,却又转过头出卖了他。
王耀祖咬牙切齿,他要是知道是谁出卖了他,这会儿定会拿把刀去和对方拼命!
他仔细地回忆着每一匹到手的大周军马的买主,生怕错漏了一个细节。
好在他们一直都很小心,弄出来的大周军马极少,倒也能回想起个七七八八。
能够格从他这里买走大周军马的,不是他极为信任的熟客,就是那些不知名姓但财势雄厚到他不敢拒绝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