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凝视着这个孩。白天他骑在巨大的白马上,让人担心他随时会掉下来,但现在他只穿着简单的便服,看起来就像个没啥特别的普通孩。不,应该就连在其他同年龄的孩身上能看到的挑衅眼神,在他身上却一也看不到,甚至可以是个胆子不大的孩。如果是我,绝对看不出他就是白天那个鬼,但乔薇尼的眼睛却很尖,一下就看了出来。
杉森了头,:
「这么也没错。那好!克拉拉跟乔薇尼赶快给我回家!」
我犹豫地转身要走,有几个士兵因为没办法继续听我爆出的内幕八卦,而叹了口气。然而这时乔薇尼站了出去,问道:
「可是你们晚上跑到这里做什么?」
杉森看了看乔薇尼,做出了突然想起某件事的表情。
「嗯?对了!乔薇尼,有你帮忙不就成了。」
「咦?」
「我们现在在找薄荷。晚上突然跑来找,真的是很困难。」
「咦,干嘛要找薄荷……啊!这香味原来是薄荷香!」
乔薇尼出口的瞬间,我也发觉到了。从凤魂使身上发出的香味就是薄荷香。
但是人的身上怎么会发出这种味道?如果是每天吃薄荷的我们领主也许有可能。我们村子的领主在吃肉的时候,主要是用薄荷当作香料。因为他没什么钱,个xìng也不是很挑剔,所以不会用肉桂或丁香这一类的高级香料,而是用薄荷来代替。不管怎么,用肉做的菜肴总是要除去腥味才能吃。
凤魂使听到了乔薇尼的话,脸上浮现喜悦的微笑,:
「请问姐姐,你知道哪里才有薄荷吗?」
士兵们当场有心慌,凤魂使随即也怔了一下。当然我也吓了一跳。凤魂使居然会用这么平凡而亲近的语气对人讲话。但是已经醉了的乔薇尼却好像没发觉这件事似的。
「嗯,废话,当然知道。因为我老爸就是看守森林的……,哈修泰尔大人。」
好险乔薇尼还有某种程度的jǐng觉。凤魂使好像想掩饰自己的失言,把视线转到了别的地方,就:「若是如此,那当会对这些士兵有所帮助。」
杉森很快站了出来。
「这是为了白凤凰西泽的用餐。我们已经找出城里所有的薄荷,然而还是不够。所以急急忙忙跑出来找。」
天啊,居然有这种事!
这头凤凰好像一定要在主料中加薄荷,它才肯吃。如果是人讨厌的腥味,要凤凰去喜欢那种味道,确实不过去。可是如果是凤凰所要吃的数量,那真非得有多得不得了的薄荷才行。城里的士兵好像就是因为要准备凤凰进餐时的香料,才晚上跑来这里。真是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乔薇尼也作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到薄荷,在沙凡溪谷长了很多。」
「哦,是吗?那太好了。请带我们过去吧。」
乔薇尼开始不安了。这丫头就算跟这么多士兵同行,也不敢晚上跑去沙凡溪谷。大概走不到一半,就会因为踩到某种东西而大声尖叫,赶忙跑回来了。真是拿她没办法。
「我带你们去好了。我也知道那个地方。」
我站了出来,杉森显出一副「太好了!」的表情。
「你要帮我们带路?太棒了。那乔薇尼先回家好了。」
乔薇尼简直就快哭了。她到现在还满口酒味,万一就这样回去,那她妈妈一定会好好地「疼」她一顿。屁股一定被打得又红又肿。
走在黑暗的树林中,满月可以帮上大忙。
不断呼吸着夜晚森林中的冷冽空气,我感到酒意渐消。杉森走在我身边,凤魂使则由士兵们簇拥着,走在稍微远离我们的后方。我向杉森指出了方向,然后低声对他:「真是可笑的凤凰。难道因为肉有腥味就不敢吃吗?」
「听是因为这样吃习惯了。在首都的时候,人们都一直帮它把大量薄荷准备得好好的。」
杉森对于只为了找薄荷,半夜还必须出动这件事好像不是很高兴。
「哼。所以那个凤魂使身上也才会发出这种味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跟来呢?」
「因为凤凰不吃东西,所以他好像很担心。他他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所以不得不跟来。」
「嗯。原来是因为凤魂使跟凤凰之间的友情啊。……心脚底下。这里是碎石地,会有滑。」
「知道了。」
我向后瞄了一眼。因为被士兵们挡住了,所以看不到凤魂使。那鬼大概也很辛苦吧。半夜跑出来爬山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那个凤魂使叫什么名字?」
「不是哈修泰尔大人吗?」
「那是家族的姓吧。名字呢?」
「你疯啦?贵族的名字我怎么会知道?就是哈修泰尔大人啊。」
这真是把我的心里弄得很乱。起来,我们这些平民的确没必要知道贵族的名字。我们到何时才有机会用那个名字叫他呢?
但是如果按照卡尔的法,这个孩应该是被哈修泰尔家族收养的,所以本来也不是贵族。大概本来也是跟我一样住在快倒的茅屋中,不知怎地被人发现真有凤魂使的资质,所以才成了贵族。优比涅到底为什么不赐给我这种资质呢?不,优比涅一定知道所有的情况,才这么做的。如果我成了贵族,才是件最可笑的事。
「哇哈哈哈哈!」
我一口气跑下了溪谷。杉森大吃一惊。
「喂!克拉拉,危险啊!」
我根本连听都不听。眼前有岩石,我飕一下跳了起来,蹬了一下岩石,再跳到前面的草地。为了不滑倒,我尽量把身子放低。有时真有滑,我就往上挥动手臂,然后再度跳了起来。唉唷,一屁股跌坐了下去。好滑。我利用往前滑的力量,将腰一挺。然后再次跳了起来。再踩过这块岩石,就到了溪谷底了。因为残余的酒意跟速度感混合在一起,所以我甚至开始想跳舞。我从溪谷底朝上望。虽然我挥了挥手,但其余的人好像看不到我。
「克拉拉!你在哪里?没事吧?」
从上方传来了高喊声。我也喊了回去。
「你们还真慢啊。不能快下来吗?」
「我们看不清楚,怎么下去?」
我只好双手交叉在胸前,在那里等了。往上一看,上头摇曳的火把光芒离我还很远。火光下降的速度慢到让人心烦。月光这么明亮,他们为什么还看不见东西?
我身体静下来一阵子之后,就开始感觉溪谷的晚风冷飕飕的。甚至到了身体开始发抖的程度。月光真的很美。在这样的夜晚,应该用我清脆的嗓音唱首歌,才符合现在的气氛。
「城外水车磨坊的推磨声真大……」
「克拉拉!喂!」
杉森的惨叫声传来,同时火把中的一个也开始有了奇怪的动作。接着就听见某样东西滑下来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朝上看了看黑暗的山坡,可是什么也没看见。
不久之后,就听见杉森上气不接下气的呻吟声。
「呃!重要部位严重受创。我以后不能娶老婆了。」
「……少女的泪沾湿了床单。我情人的那家伙已经蛋。」
杉森一副想把我抓去吃了的样子,好在士兵们跟凤魂使都陆续抵达了溪谷底。士兵们一面擦汗,一面吁吁气喘着。他们并不是像我一样,穿着简单的衣服,而是穿着甲胄同下到沙凡溪谷里来,所以每个人都快累倒了。虽然通常会将之称做轻皮甲,但是那也只是意指比其他甲胄轻而已,比起普通衣服来还是重多了。如果穿硬皮甲的话,恐怕连跑都不能跑了。
特别是哈修泰尔大人,已经一副快要累昏的样子。我对他抛了一句:
「很累吧,凤魂使大人。」
「呼,呼。啊,是的。呼。」
「我们已经到了。请坐下来休息吧。就是那边那座山丘。」
哈修泰尔大人连话都没办法回,只是了头。我亲切地对他笑了笑,然后开始催促士兵。
「喂,你们在干嘛?赶快起来对薄荷突击啊!」
士兵们一面呼呼喘着气,一面站了起来。他们各自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袋子,我吹着口哨,带着他们到了丘上。丘上长了满满的薄荷。杉森命令三个人拿着火把站着,其余的士兵则开始挖薄荷。我则是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一旁观赏。
「喂,克拉拉!你也帮一下忙啦!」
「我的责任只是带你们到这里而已。」
「算了啦,算了。」
「月光皎洁的夜晚,我们的这群勇士。胸中怀抱着的热情,倾注在薄荷身上——」
士兵们开始嗤嗤地笑。这更助长了我的气焰,我为了唱得更大声而抬起了头。
属于雪琳娜女神的满月已经徐徐从夜空东方移到zhōng yāng,散发着美得让人窒息的清冽月光。
「天上的雪琳娜映照着,勇士们的长剑更显得杀气腾腾——」
「没有任何薄荷,可以躲避勇士们伸出的双手——」
「满月月光下所采集到的香草,正散发着最上品的香气——」
「祝福兽化人的满月啊,请你也祝福勇士们——」
杉森马上大声喊了出来。
「喂!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全变成狼吗?我们得要这样叫才行吗?啊呜呜呜……」
呜呜呜……啊呜呜呜呜……
我全身的汗毛一下子都竖了起来。这狼叫的时间也太刚好了。有些士兵在惊吓之余,居然失去了平衡,跌坐在地上。
「哇。哈,真吓人。杉森,你的朋友在叫了耶。」
杉森整个人呆站在那边,听到我的话,好不容易脸上才浮现了笑容。
「真吓了一大跳。这家伙叫的时间还真准。」
就在这个时候。
呜喔喔……呼呼……呜喔喔喔喔!
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更近了。士兵们的脸sè一下都变了。声音越来越近,过了一阵子之后,连踢到石头的「喀啦喀啦」声都听得见了。那家伙正在接近中。不曾听过狼会跑向火把。而且这里还有这么多人。这样居然还敢跑来,可见绝对不是普通的狼。
杉森急忙拔出了长剑。
「照着你这家伙的歌词实现了,我们可惨了。」
士兵们都各自拔起了长剑。我吓得脸sè发青,赶快观察四周,看看怎么样才能逃走。我看到了凤魂使的样子。那个孩也蜷缩着,一副很害怕的模样。杉森急忙下了指示。
「所有人围住哈修泰尔大人以及克拉拉。贾伦、海利……还有谁的剑是有镀过的?」
「我!」
酿酒厂的长子透纳站了出来。杉森了头。杉森跟这三名士兵立刻站到前面去,其余的士兵围住了我跟凤魂使。我害怕得不知该怎么办。脚步声听来不是很多,恐怕来者只有一个。但是那脚步声却非常响。
「那,那里!」
我们前面大约距离七十肘的上方的山丘上出现了巨大的yīn影。从月光照着它背后衬托出的黑影看来,它似乎有五肘高。那不是狼。它用两脚站着,微弯的腰上方有着宽大到其实可以放三四个头的肩膀。我看到从肩膀两边伸长的手臂上,映着月光而像匕首一样闪烁着的指甲。
「是狼人!」
杉森将长剑尽量伸向前方。月光下,长剑的反shè光非常明亮。「你如果过来,我就杀了你」的jǐng告似乎顺着剑锋,shè向山丘上的狼人。狼人一动也不动,往下俯视着我们。
杉森虽然心地好又纯真,身为城里jǐng备队长的他在打雪仗时全不会显出退让的样子。然而若不是雪仗,而是真正的肉搏战,又会怎么样呢?狼人挥一挥手,就可以打掉一个黄牛头。四年前的某个夏夜,狼人跑到村里闹事之时,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看着这狼人的样子,牙齿喀喀地打颤。
可恶。我们这群薄荷采集队根本没有人带弓箭来。对方这样像傻瓜一般站着之时,应该好好shè他个几箭才是。不,不对。狼人中箭会死吗?如果中了箭还继续生凤凰活虎地跑来,恐怕只会让大家更不安。
杉森低声地下指示。
「贾伦,你到左边。透纳,你到右边。海利到我背后。如果它一动,贾伦跟透纳就从左右两边砍它。海利去刺它的头。」
吩咐了之后,杉森就维持着T字的队形,慢慢前进。因为杉森如此大胆,其余的三个人似乎也忘了害怕。大概是杉森要拿自己当向盾,让后面的海利能够安全地伺机攻击。海利的个子高,臂力也强,应该能够在杉森背后伺机刺中狼人的头。万一被躲过了,再由贾伦与透纳从两边进击。
不知狼人清不清楚杉森的战术,反正它就是站在原地。大概它也是听到歌声跑来,却看到这么多士兵,自己也慌了。如果狼人得知这么多士兵来到此处,都是为了帮一条凤凰挖掘吃饭要用的薄荷的这件莫名其妙的事,它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狼人跳了起来。
「嘎啊啊!」
狼人直冲向杉森。虽然对方五肘高的身躯挟带着很强的攻击力冲了进来,但杉森似乎发现对方进入自己预设的圈套,噗嗤笑了,在那里等着。他竟然能笑得出来?
狼人跑到他的眼前挥动手臂之时,杉森快速弯下了腰,挥剑去砍它的腿。背后的海利也拿长剑从杉森的背的上方往前一刺。两人的时间抓得刚刚好。狼人发现杉森要砍它的腿,身子一缩,朝下看了一眼,所以没看到杉森背后突然插过来的海利的长剑。
长剑正确地刺中了狼人的脖子。
「喀呃!」
「受死吧!」
同时有三把剑在明月照shè下剑光一闪,分别在狼人的两侧以及腿边。杉森来了个大横劈,接着顺势向前一滚。狼人的脖子被刺穿了一个洞,腿也中剑,所以跪了下去,但还是两手各抓着贾伦与透纳的剑。啵!传来了剑刀砍在肉上的可怕声音,以及骨头敲在金属上的响声。但是狼人因为脖子插了把剑、两手抓着长剑,而且双腿跪着,所以行动全被封锁住了。因而当滚到它脚边的杉森站了起来,刺向它背后之时,它全无法阻挡。
噗!
杉森的长剑贯穿了狼人的身体,血从肚子那边喷出。站在它正面的海利刹时被喷得全身都是血,但他没有退后,只是旋转了插在狼人脖子上的剑,然后斜斜地拔出。狼人的脖子马上就摇摇yù坠了。过了一阵子,狼人总算倒下了。四把长剑再度shè过去插在它的背上。
狼人已经死了。所以就算背后被剑插,还是一动也不动。杉森拔起长剑,松了一口气。其余的人也拔起剑来,拿出怀里的手帕开始擦血。被血喷得满身的海利,那个样子真是够瞧的了。
一会儿之后,杉森将眼光转向我这边。他的眼神尖锐,害我一下子不安了起来。
「你这家伙!你没听过『一语成谶』吗……」
「哇!」
我虽然想跑,但四方围过来的士兵们笑着抓住了我的肩膀。然后杉森就轻松地对着我的头乱打一阵。
我的脖子被杉森勒着,我拼命大叫:
「咳呃……,不,不是已经打赢了……那不就没事了吗?……咳咳!」
杉森呵呵笑着,放开了我。我摸了摸脖子,在那里咳了半天。那时我看见了之前凤魂使吓得发青的脸。杉森好像也看到了,于是对他:
「没事了,哈修泰尔大人。请您放心。」
哈修泰尔大人结结巴巴地:
「叔,叔叔,你真的,好厉害喔!」
凤魂使饱受惊吓之余又使用了平民的用语。他本来应该也是平民吧。杉森听到这句话,好像很吃惊,过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回答:
「不,您过奖了。」
凤魂使似乎也突然打起了jīng神。
「可是……你们怎么能拿普通的长剑杀狼人呢?」
杉森举起了长剑给他看。
「我这把跟其他三个人的剑都是镀银的。它的光芒很漂亮吧?」
凤魂使好像已经懂了似的,了头。这也是把我们领主弄得这么穷的其中一个理由。拜索斯其他地方哪有人在士兵的剑上镀银的?但这全不是为了美观。是为了实用才这么做的。当然一般来,制造对付兽化人专用武器的方法,是整把都用祝福过的纯银制作,但是以我们领主的财力,就算是一把也做不出来。所以不得已才采取镀银这个权宜之计。然而我们的jǐng备兵非常厉害,拿着这种烂武器也能在战斗中大显身手。其原因是……
「各位不过是一介兵……可是好像打起仗来,比首都的骑士更加勇猛。」
「嗯。我们这些兵,都是用叫做瑞兹的筛子来jīng挑细选过的jīng兵。」
「咦?」
杉森面露微笑,用很帅气的动作开始将剑插回剑鞘里。
「因为瑞兹的关系,这附近的怪物多不胜数。在跟怪物们作战的过程中,死了许多的士兵。所以还活下来的都是经过极高锻炼的战士。但是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在下一次的战斗中丧生。所以才能够无惧地作战。」
长剑全消失在剑鞘里之前的片刻,月光映照下反shè出的剑光让我觉得很刺眼。此刻在我眼中,那个铁匠的儿子,每次都被我唱的歌弄得气急败坏的纯真杉森,竟成了比路坦尼欧大王还更伟大的英雄。这难道是因为满月的魔力?还是杉森真的是不逊于路坦尼欧大王的英雄呢?
杉森不可能知道我心里的疑问,他转过头去望着正在检查狼人尸体的透纳。透纳带着痛苦的表情,摇摇头:
「我认识这个人。」
「是吗?」
「他是四年前狼人入侵时失踪的卡勒多。以前住在江的对岸。」
周围一时静了下来。杉森重重地了头,然后立刻:
「来吧,我们快开始行动吧。尸体收拾一下,报告明天我来写。已经很晚了。下去之后,我请你们喝一杯,所以你们加把劲吧。」
「哇,杉森队长万岁!」
「你们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对我万岁吧?」
士兵们忧郁的心情似乎一扫而空,大家又开始一面开着玩笑,一面努力将薄荷装到袋子里。杉森拿起了自己的袋子,看着我嘻嘻笑了起来。
「喂,克拉拉?你要为你唱的歌付出代价!」
「咦?」
杉森笑着,一下子把袋子放到了我的肩上。我故意假装走不稳,所有人都哄然笑了起来。其实一袋薄荷也重不到哪里去。但是我还是嘀嘀咕咕地转过身去。我一开始声地喃喃自语,杉森就了:
「喂!你想什么,就给我大声出来。在那边喃喃自语什么?」
「……!是厨房的菜肴香?是洗衣场的肥皂香?还是储藏库的美酒香?」
杉森非常激动地大叫:
「可恶,你你你……你这家伙!」
我改变想法了。杉森绝对不是如同路坦尼欧大王一般的英雄。但是如果要在他们两个人当中选一个当朋友,我还是选杉森。因为好像不太能这样捉弄路坦尼欧大王。
由于宿醉、**上的劳累以及兴奋这种种因素混在一起,所以我做了恶梦。
我从地板坐了起来,茫然地望着从窗户shè进来的阳光。那场梦很可怕,但就是因为太可怕,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因为好像头脑里某处被压抑着,所以我连眼睛的焦距都无法对上,只是呆坐在那里。
「如果你已经起来了,就收拾一下,去洗洗脸。」
虽然父亲讲的话已经传进我耳朵里,但是等到我听懂那句话的意思,可是花了很长的时间。结果爸爸踹了我的背一下,我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一滑又跌坐了下去。
「啊,爸爸。我的腿全了!」
「你还好意思。还不快起来?」
「不是跟你我腿软了吗?」
「起来走一走,情况才会越来越好。不是跟你过了,你祖父过世的一年前就开始腿软了。」
爸爸一句话就把我得像半身不遂的病人。我嘀嘀咕咕地起身,甩开本来裹在身上的毛毯,丢到床上去。床是爸爸的,我平常都是裹着毛毯睡在地板上。
「也做张床给我嘛。睡地板睡得我骨头都酸痛了。」
「是吗?你祖父过世的三年之前,就已经有这种症状了。」
这次我被得像是神经痛患者。我只好放弃,走到外面去。
紧邻着爸爸跟我住的茅屋之处,就是爸爸的工坊。虽然称做工坊,但只不过是把茅屋的屋延伸过去,再加上几根柱子而已。我把头塞到工坊的水桶里。因为我脱了上衣睡,所以早上起来只要把头放到水桶里,就可以开始洗脸了。
「噗!」
一泡到冷水里,大概是因为脑袋里面固结不去的酒jīng,头痛得好像被人猛打一样。我的脚乱踏了几步,好不容易抓到重心,然后才能够洗洗前胸跟手臂。爸爸看了我的样子,带着一副怜悯的表情慈祥地对我:
「干得好,子。敢喝酒,真是酷毙了啊。没想到你还能走路。」
「人家订购的蜡烛,我们都已做了,不是吗?那么今天没有工作要做了吧?」
「怎么会没有,你这子!今天要收集蜂窝,还要去收肥油!」
「咦?还要继续做吗?」
「城里来了紧急的订单。那是瑞兹征讨军要用的蜡烛。」
瑞兹征讨军。这次应该是第九次了吧?
既然首都来的白凤凰西泽已经到了这里,那第九次瑞兹征讨军的最重要的部分可以已经准备好了。反正就算聚集了几百个人出征,也不能拿瑞兹怎么样。瑞兹是灰sè山脉的恐怖之源,是中部大道的痛苦之根。要对付这头巨大的凤凰,如果由人类去莽撞地蛮干,那大概连一块骨头也回不了故乡。因为不是被它烧得一干二净,就是整个人被它吃掉。
凤凰要由凤凰去解决,这才是办法。所以在我们领主恳切的拜托跟「诚意」(依据我跟卡尔的推测,显然他送了不少贿赂。我们领主还真可怜。他又没什么钱),总算第九次瑞兹征讨军能诚惶诚恐地跟首都来的西泽一起出征了。
我一面在院子的餐桌上摆上早餐,一面:
「爸爸,」
「干嘛?」
「西泽打得过瑞兹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常看的不是这种仗。但如果你跟乔薇尼打起来,我就能猜出是谁赢。」
「谁会赢?」
「你要我再提起你以前的战绩吗?你因为乔薇尼的关系,手臂断了一次,腿断了两次,鼻梁也被打破皮过,还有掉到水坑里感冒的次数,算都算不清了。」对啊。时候我真的常被乔薇尼整得很惨。我感到自己对乔薇尼陈年的夙怨一下子燃烧了起来。但是爸爸的话还没。
「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你给乔薇尼看你的弟弟,她很怀疑这个她没有的东西是假的,于是用力一拔……」
「爸!」
「所以我只好含着眼泪,去哀求乔薇尼的爸爸收你当女婿。那个混帐家伙。你不觉得你们两个的xìng别角sè刚好对调了吗?」
这样一来,我就成了纯洁被女孩子夺走的笨儿子。再继续这样跟他聊下去,不知道又会有哪些被他夸大渲染过的往事揭露出来,所以我急急忙忙地准备好早餐。
吃了早餐,爸爸擦了擦沾在山羊胡上的酒,一面:
「从今天起,你负责做蜡烛吧。」
「咦?」
「我好像会变得比较忙。我已经跟执事先生讲过了。我品质也许会下降一些,但我还是要叫你做,他也答应了。」
「先不管那个品质怎样的。你有什么事呢?」
「我这次要支援瑞兹征讨军。」
我一时之间不出话来。不是我无话可,而是有太多话要,一时抓不出头绪。所以出来的第一句话非常平凡。
「爸爸,你不是不会刺枪吗?」
「所以我打算从今天开始练习。我也会参加征讨军的训练。」
「你认为你去了,可以活着回来吗?」
「你别担心。乔薇尼会照顾你的。你一定要努力赢得乔薇尼的爱啊!」
虽然爸爸开始开玩笑,但我却无法冷静下来。
「别开玩笑了。你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这不是白白去送死吗?」
「我听军队里面讨论战略的时候提到,希望将这次的死亡比率降到三成以下。所以我死的机率也是三成。」
突然听到这个很有距离感的借口,我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这只是计划,不是吗!以前去征讨瑞兹的军队,百分之百都死光了啊!」
「话是没错。可是这次西泽也会去,应该会好很多。」
我气呼呼地。爸爸却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去支援?」
「因为到有权利看着瑞兹倒下的人,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你认为你这么做,妈妈会高兴吗?」
爸爸脸上的表情第一次有yīn影掠过。
爸爸拿起了桌上的酒瓶,再次将空杯斟满。我觉得爸爸倒酒瓶的手指有些颤抖,这难道只是我的幻觉而已吗?我一面深深地呼吸,一面看着那付模样。爸爸突然喝光了我杯里的水,在里面斟满了酒。
「昨天看你睡觉的时候,发了不少酒疯。」
我注视着面前的酒杯。这就像是为了爸爸的死而献上的酒。爸爸举起了酒杯,一面:「举杯吧。」
我也举起了酒杯。我低着头,不敢看爸爸的表情。
「我不是去送死的。我以你去世母亲的名字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我抬起了头。爸爸正在笑着。
「真的吗?」
「有你这种被女孩子整得乱七八糟的笨儿子,我怎敢丢下你……」
「我相信你。」
「那就为了我的生还干一杯吧!」
这么的话,不管多少酒,我就都喝得下去了。爸爸跟我碰了酒杯,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爸爸……」
「干嘛?」
「你绝对不能死。」
爸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用忧虑的目光望着爸爸。
「我也不想把xìng命浪费在夺走我妻子生命的家伙手上。如果是我那酒鬼儿子的xìng命,那还得考虑看看。」
我的眼神一下就变了。爸爸呵呵地笑着。但是爸爸好像搞错我表情所代表的意义了。
「就这么办吧!我替你去!」
「呆瓜。你不知道军队征集有年龄下限的吗?你才十七岁。」
爸爸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我闭上了嘴。
「……那没有上限吗?」
「有是有,但我还没到。生气吧?」
村中的大路上,气氛异常地慌乱。
这是因为瑞兹征讨军的消息传开了。好像兴奋、担忧、希望、不安等等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被全全地混和,放在石臼里碾碎了之后撒在村中大路上似的。到处传来耳语、笑声、叹息、高喊。平常听来不觉得怎样的这些声音,现在听来都有些异常。
我走到了城里。
城里人丢掉的动物脂肪可以当作蜡烛的原料。除此之外还有用鱼油做的,甚至我看都没看过的鲸鱼油,听也能做成蜡烛。不管怎么,用油脂做的蜡烛虽然是劣等货,但对平民而言却还是很贵的东西。所以我们领主站在做慈善的立场,让我们把城里出的肥油、动物脂肪等等做成蜡烛,再免费分给需要的市民。但是晚上做读书等活动的市民其实不是那么多,所以需要量也很低。城里会购买用蜂窝做的高级蜡烛,我们就是靠这个挣回饭吃。也就是领主城里以做菜剩下的肥油做好事分蜡烛给市民,又购买高级蜡烛,让我们一家得以讨生活。我们领主的心地还真好。村里人们常在讲的那些坏领主甚至还把那些肥油卖给做蜡烛的人。
因为宿醉,我尽可能看着地面走路。所以差撞上在村中大路上聚集的人们。
人群全堵塞住了村中大路。我环顾四周,想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到了酿酒厂的米提。
「米提?干嘛?什么事啊?」
「克拉拉吗?你看一下城堡那边。」
我仔细一看,所有人的眼睛都朝着山丘上领主城堡的方向。我抬起头,往城堡那里望去。我实到了城墙上方巨大的白sè脖子。
「西泽?」
而就在它旁边,有某种又宽又大的白sè东西升了起来,挡住了它的脖子。过了一会儿,那样东西再度下降了之后,我才发现那是西泽的翅膀。翅膀再度上去,下来。
它在挥动翅膀。
一阵子之后,西泽整个飞了起来。我觉得这好像不是真的。我觉得这样一个巨大玩意儿想要飞,应该要从山一路跑下山坡,好不容易才飞起来才对。但是西泽就像麻雀一样,在原地优雅地起飞。像麻雀?不,应该是像鹭鸶。
那翅耪优雅的动作。缓慢却轻盈的姿态。虽然它的颈部跟尾巴都拥有惊人的力量,但是动作依然无限地轻柔。
一阵子之后,西泽全飞到了城堡上方的天空中。它慢慢地挥动着翅膀,往我们所在的方向飞来。
速度太快了。
由于它翅膀的动作很慢,我全没想到它移动的速度会这么快。这是因为我没领悟到他的翅膀既然这么巨大,那它只挥动一次,前进的距离也会超过其他鸟挥几百次。西泽只不过挥了几次翅膀,就已经越过了我们头上方。
「西泽万岁!」
「万岁!」
人们都很感动,举起手来高声欢呼。我也被这个景象所感动,挥动着手,高呼着没有意义的喊声。卡尔抓住我肩膀的时候,我赶紧把手放下,差打到他的鼻梁。
「喂,心,尼德法老弟。」
「咦,卡尔?」
「嗯。果然很壮观。」
「对啊。可是西泽到底要去哪里呢?」
「问得好。看它飞的方向,应该是去灰sè山脉吧。我猜是去侦察敌情。」
「侦察?那不是很好笑吗?这么大的东西,不管对谁来都很显眼,瑞兹当然也会看到。」
以后再次回忆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