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日头渐渐的落下,月亮一步一步的登上了中天,星光在黑夜中显得异常的繁华。夜幕降临的同时,一盏一盏的灯笼在黑夜之中亮起。很快的,小镇就变得灯火通明了。
酒肆门前的旌旗依旧在风中扬起粗狂的角度,酒香从客人的酒碗中飘出,沿着人流走动的方向,飘散在街道上。
飘过街道两旁的灯火,从行人的鼻尖蹿过,最后又融入了花楼姑娘的胭脂水粉之中。
镇子还是那样的繁华,随着时间的流逝,天气也渐渐回暖。在这个应该是炎热的季节,延庆镇始终都是最让人舒适的温度。
明日就是司家的家主大典了,整个镇子中的人似乎也收到了这种氛围的感染,气氛轻松而活跃,就好像一个月前的那场动乱,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牵着聂风的手,玄月的目光灼灼的盯着街道两边的小摊。身上不再是北天宗弟子的服饰,而是司家长老的服饰。
就在三天前,司家长老团一同决定,大长老退位,由玄月担任大长老一职,统领长老团。
从那一天开始,玄月身上的衣服就变成了现在这幅繁琐的模样。玄色的长袍,袖口以及衣摆等地方都缠绕着祥云的图案,裙摆随着玄月的走动,每一步都变幻出月亮圆缺的模样。
第一眼看到这身衣服的时候,玄月的心也是不可察觉的震惊了一下。这套衣服,分明就是按着家族族长的规格定制的。
穿上衣服的那一刻起,玄月就知道,她身上真正的担起了复兴司家的责任。
“月月,最近是不是很累?”
聂风看着玄月满脸笑容却依旧掩不住的疲惫,心里很是心疼。
“是很累,”玄月两脚站定,转身面向聂风。两只手分别握住了聂风的两只手,脑袋仰着,看着聂风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心疼。“不过,也很幸福啊。”
“哥哥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感觉自己被人需要。我接受了他们,也等于接受了过去的我自己。”玄月的语气有点闷闷的,慢慢的将自己的身体往前倾,额头靠在了聂风的胸前。
“虽然哥哥没有与我一起对抗江谢两家,但是哥哥一直都有帮到我。每次我想放弃的时候,都会想到,司家北院里还住着一个我很喜欢的人。然后我就很努力的去清缴江谢两家的余孽。”
聂风听着玄月在自己胸口闷闷的说话,耳边原先那车水马龙的喧嚣声好像全在那一刻消失,留下的,只有自己怀中的这个小姑娘。
明明那么小,却固执的要承担这么多。真是坚强的让人感到心疼……
“你还说,好几次你去江谢两家接手他们家族的时候,只要同两家的人交手,你就一定会是一身伤。每次看到你满身是血的回来,我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要碎了。”
聂风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姑娘,抽出两只手将玄月紧紧地抱在怀里,“月月,答应哥哥,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你那副血淋淋的模样,我真是再也不想看到了。”
玄月的身体僵了僵,随后又柔和下来。仰起脑袋,看到了聂风眼中的害怕。顿时觉得她之前的那种不要命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知道哥哥一定不会让我遇到危险的,所以……”
“就算是这样,也不可用那种不要命的打法!”聂风抬手就敲了敲玄月的脑袋,然而一敲完,就看见那白嫩嫩的额头迅速的变红。那通红的一片加上玄月委屈的眼神,似乎就是在控诉他的粗暴。
两只手捧着玄月的脸,脑袋缓缓地下移,轻轻地吹了吹玄月额头发红的部分。
聂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一辈子,恐怕就葬在这个小丫头手里了。认命的揉了揉刚刚被‘虐待’的额头,聂风重新牵起玄月的小手。“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因为,我自己也没有办法保证,能够一直陪在你身边。
聂风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盯着玄月的眼睛,眼中露出的坚持让玄月最终败下阵来。
“好……”玄月故意将点头的动作做得很是夸张,身子也左右摇晃着,身上的裙摆随着玄月的动作,划开了一连串神秘的月亮。
灯火在两人的四周闪亮成了最绚丽的背景,周围的一切就像是被模糊了一般,只剩下阑珊璀璨……
是夜,漫长。
司府一切的都被重新修复,一砖一瓦都是崭新的模样。就连府中的假山以及各种的树木,都是最有生机的模样。地上的花岗石被洗刷的能够反射出光芒,走在上面都能映出人影来。
府中所有的家丁长老,在今天都尤其的忙碌。先是祭祖的一切事宜不能马虎,还有各个地方势力也要小心翼翼的对待,不能出现任何的差池。管家手中拿着参加继任大典的名单,亲自为每一位客人安排位置。
家丁们穿着刚刚定做好的新衣,脚上踩着新靴子。一脸的容光焕发……
厨房天还没亮就已经冒起了炊烟,烟尘袅袅娜娜的飘荡在司府上空,烟尘当中充斥着最鲜美的肉香。上好的美酒从地窖当中取出,用今年的新雪温煮,雪水沸腾着,瓷白色的酒瓶上冒出了一颗一颗晶莹的‘汗珠’。
每一个细节都要恰到好处,不能多一份傲慢,少一分谦卑。
身为长老团之首的玄月,此刻正站在南院的大门前,却没有伸脚迈入。
身上依旧是昨天那身繁琐的服饰,只是身上的挂饰变得更加华贵。无论是额前的新月坠,还是腰间挂着象征大长老身份的玉佩。每一件挂饰都是那样的流光四溢,光芒四射。
“我来见你。”玄月看着自己面前的大门,朱红色的门扉,浅灰色的围墙。
眼神之中的情感复杂的就连玄月自己,都不能说清楚。
这扇大门后面,住着她曾经最憎恨的人。只是,现如今,她却没有办法对那人在升起半点恨意。
就像司轩说的那样,都是可怜人。
有句话说的果然不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极有道理的。起码用在司岚的身上,玄月就觉得在合适不过了。
“等会就要开始继任大典了,身为司家的二小姐,你应该出席。”玄月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宽大的长老袍显得她愈发的瘦小。然而就是这样瘦小的身体,却生生给人最磅礴的气势。
语气平淡,明明继任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但是玄月依旧没有半点的紧张。
朱红色门扉的另一边,血色红衫的女子端坐在椅子上。眉眼精致,长发被盘成精致的发髻,红珊瑚做成的发簪斜插在盘好的发髻上,徒增了三分妩媚。红唇微启,柳叶眉紧紧的缠在了一起。
这样一个灼灼其华的女子,眼神无神的盯着她自己的双腿。
“司岚,你要躲一辈子吗!”玄月感受着院子之中的平静,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声音忍不住的提高了一个度,也将院子之中的司岚唤了回神。
“你走吧……”司岚随意的搭在轮椅两边的扶手上,黑色秀有金边的毛毯遮盖住了她心中的至痛。然而下半身的毫无知觉,却让司岚一颗心有揪了起来。
玄月看了一眼大门,上前一步,手掌重重的落在朱红色的门扉上。一下又一下,敲在门上,却也敲在司岚的心上。
“胆小鬼!”
坐在轮椅上的司岚突然握紧了两边的扶手,手上的经脉因为玄月的一句话而凸起。暴起的青筋让司岚整个人都显得狰狞。
“闭嘴……”司岚身子向前一扑,两只手从面前的桌子上面划过,镂空式的红色广袖在桌面上划起一个优雅的弧度。瓷器掉落在花岗石上,激烈的碰撞声响起,清脆入耳。
司岚的红唇开始褪去了原本妖艳的红色,粉白的嘴唇激烈的颤抖。伏在桌子上的上半身也在上下的起伏,不断的呼气吸气。
玄月手上敲门的动作因为院内传来的瓷器碎裂声而停止,怜惜的看了一眼大门,玄月的脚步微转,朝着大厅的方向迈步。
就在玄月打算独自一个人前往继任大典的时候,院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影出现在门边,玄月应声转头。
“我知道你是她,很早就知道。从你入住北院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回来了,回来找我报仇了。”司岚的身子依旧伏在桌面上,脑袋埋在宽大的广袖当中,“我已开始还不愿意相信,一直到你在救我的时候,用出了月满西天。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应该恐惧的……”
玄月没有说话,默默的站在离大门有着一步之遥的地方,目光静静的看着自己袖口的祥云花纹。
“但是,我竟然更多的是激动……激动……”司岚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哽咽,“激动什么?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费尽心机了二十年,到头来,却最终输给你。”
“为什么!”一片破碎开的茶盏从院子当中被扔了出来,在玄月的面前碎成了两半。“你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呜……明明我都很努力了,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看不到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