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这小子肯定出了什么问题,他脸皮薄,这窗户纸还得靠我来捅破,我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对他说:“六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你现在这样子哪有当年的威风。”
他摸着脸颊反复打量着我,然后踌躇了好一会才试探着说:“哎呀,小安你现在可比以前机灵了。还真的被你说中了,我是遇上了件……一件怪事……”
我一听那小子那么说话,怎么都感觉心里不舒服,怎么着,感情我小时候就是一个二愣子?这点事故都看不出来?
白翌一直没有说话,翻着报纸喝着茶,感觉对我们的事情漠不关心的。我对这六子说:“什么怪事?你怎么就被整成了现在这副德行?”
他皱了皱眉头,脸上又出现了一丝阴郁,他抿了一口茶说道:“这事我实在是难以开口啊……”他有些顾及的压低了声音说:“估计这次我招惹上了鬼怪了。而且还,还他妈的是一个女鬼!”
我越听越糊涂,这小子到底怎么了?心理作怪?还是真的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说话怎么那么不着边际呢!我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说:“那么你到底招惹上什么东西了?”
他没有听出我语气上的不耐烦,听我那么一问反而以为我相信了他,又继续说了下去:“其实,我是跟着我叔父做书画买卖的。有时候运气好,也收得到古代的珍品。那些东西到手的时候烂的和豆腐皮一样,所以需要修复。而我主要做的就是修复这个工作。”
他那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走的是平常的美术路线,他是专门学习国画书法的,所以到了后面也就不和我们一起画了。
所谓的古画修复其实也是一种行当,自古有之,方法各家有各家的绝活,大部分都是以揭、洗、补、全四个步骤进行。特别是揭这个步骤为关键,周嘉胄《装璜志》称:“书画性命全关于揭”。这些耗时耗人力的工作需要的是万分的细心和仔细,高手可以把一卷毁的面目全非的画补得犹如新画,并且完全保留原有画中的神气和精髓。
我问道:“那么说你这次遇见的麻烦和画有关联咯?”
他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啊,但是这次我们收到了一卷《月下对酌图》,据我叔父请了好几个老专家来鉴定,这卷乃是明朝中期,大名鼎鼎的徐渭之笔!”
我大吃一惊,如果真的是徐渭的画,那完全够得上国宝级的文物了呀!此时连白翌也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我们。
我虽然不是学历史的,但是对于美术学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否则怎么当老师?徐渭,字文长,晚年号称青藤道士,与当时大名鼎鼎的文徵明的弟子陈道复并称当时的白杨青藤,是明朝中期,吴门弟子中起到承上启下的重要人物,徐渭更加是以一手狂放不羁的泼墨法为后来的画家起到了开创新形式的作用。他晚年的杰作《墨花》还在北京博物馆收藏。可想他的墨宝是何等的珍贵!
我看着六子的脸,心里想这小子不会是说大话吧,市面上那些名家的赝品也多的去了,别拿着一副西北货来这里忽悠人。他从我脸上看到了怀疑的神态,郑重的说:“小安,你不知道很多的珍品其实都在民间私人收藏者的手里,那些东西如果公开,就是可以引起美术界和文物界哗然的重磅炸弹!我们有专门的鉴定专家,据他们研究这真的是徐渭年轻时期的一卷埋骨法的作品,题词说是送给当时已经名声远扬的陈道复的。”
他继续说道:“当初收到的时候实在是破烂不堪,但是叔父一说是徐渭的真迹,我是打起十二分的仔细来修复这卷画的。单单是前期那些防腐,防虫的药材和一些准备工作就做了两个多礼拜。刚刚拿到画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怪事,就是感觉画的真是传神,好似透过层层的桃花就可以看见月下两个人对酌畅饮的情景,那种用笔墨入化境的技法,也只有这样的天才才能做到的。”
的确修复工作其实就是和古代作者跨时空的对话,你要了解的远远不只是画的布局和手法,而是要了解画的人,画的情景。只有面面俱到才能够把画还原成最初的形态。这本身就是一种通灵的过程。
我认真的问道:“那么你修补中出现了什么问题?”
白翌已经把报纸放了下来,也倾着身体听我们的谈话。
六子捏了捏鼻梁,显得有些疲倦的说:“就在我要揭画的前一天晚上,突然有一个女人找到了我,其实你看看我的样子也就知道,哎,女人嘛,总是喜欢我这样有艺术气质的人的。”
我瞥了他一眼,其实说句良心话,六子这小子长的是人模狗样的,同样是帅气,他和白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白翌一看就是那种实打实英气十足的帅,而六子怎么都感觉骨子里透着一股痞气。
我打断他的自我陶醉说:“大哥,我知道你女人多的去了,排起队伍犹如那春运长龙。您继续说重点!咱们不是八卦周刊。不听小道艳文啊!”
他咳嗽了两声,尴尬的说:“好好,重点来了,这个女人怎么说一身打扮其实真的看不出什么朝代的,总之白色的衣服包满了全身,脚上穿着一双黑布鞋,长发披肩,脸上虽然没有妆容,但是白皙的肌肤一看就是那种清丽佳人,而且身材也不错的……她来找我,说想要认识我,和我交朋友。我也很高兴,其实我刚和我第四任女友掰了,有那么一个美女来勾搭我,是个男人都心动,对不?”
我按了按太阳穴,对这他说:“你小子再不说重点!老白,开门,送客!”
他马上抬着手说道:“哎,我这不是要有一个过程么!好好,重点是她很奇怪,感觉有些不真实,后来她每天都会来找我,来了也不吃,也不喝,就是坐着和我说话,聊天还有么就是……嘿嘿……我们谈论问题都是关于丹青和书法的问题,而且那女人极其的有才华,特别是擅长一手瘦金体。真的比我这个练了十几年功夫的人还要精道,但是我说要带她出去,她就摇头。她只在我的房间里待着,而且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出现。有段时间我以为她是我们这行的商业间谍,但是她对我那些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并且从来不进我的工作室。对她,说真的,我产生了一种恋爱的朦胧感。”
说着他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矛盾的神情,看的出六子这次是动真格了,他想了一会儿就继续说下去:“我的工作依然继续下去,但是怪事也发生了,比如每次工作的时候,我感觉身边总是多了一个人,有的时候我可以听见有人在我背后说话,说的全都是画中最精要的地方,我一回头什么人也没有,当我要拿毛笔去沾墨汁的时候,发现砚上摆着我最需要的那只笔,但是我都是把笔挂在笔架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