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取而代之
“谁和你从小玩到大呢?不管卫国再怎么弱小,卫角的身份也是公子公孙,若非机缘巧合混得开,我也是千万整日忙碌食不果腹的穷苦百姓中的一员。”对于卫角的套近乎,秦梦嗤之以鼻,当即背过身去了。
卫角苦笑道:“兄长何苦大动肝火?小弟前来那是不得不来,兄长姑且听之就是了。即便兄长不说,陛下也拿你没法子!兄长起来,小弟侍奉你吃点喝点,也算赔罪了!”
卫角的圆滑倒也带着几分实在,秦梦闻见肉香酒香立时心情大畅。哥们儿赵正自顾干聊,就没想到自己十数天来翻上越岭风餐露宿一路过得什么日子,上船以来,就没说过给弄点吃的,肚子一直饿着呢?
秦梦翻身坐起,果见卫角身后站立了一排手捧鼎簋的侍从。
在卫角的眼神所视下,其身后两个僮仆会心出列,利落的摆正舱室中的矮几和凭几,抻展坐席,转而指挥一众侍从摆放簋鼎,码放食具,斟酒夹食。等一切无声无息的布置妥当,他们便恭敬有礼领人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秦梦看在眼里,不得不佩服卫角这厮御下的手段要比皇帝赵正更有贵族范。
心里欣赏归欣赏,秦梦依旧保持着本色,不等卫角礼让,自己随即大口吃肉大口喝羹大口喝酒就吃上了。
卫角更是悦色卑微的在一旁添酒荐菜,把秦梦伺候的妥妥的。
“吃啊!”秦梦腮帮子鼓鼓的瞪了一眼卫角,指着饭食,不客气的礼让道。
“兄长吃好了,小弟心里也就舒坦了!”卫角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你不会是往饭菜中下了迷魂散吧?”一人大吃大喝秦梦也觉得无趣,于是激将卫角说道。
谁想卫角却不禁开玩笑,眼神呆直了一下,只是一刹那的惊骇,却被秦梦的双眼精准的捕捉到了。
秦梦随即感到头脑有些晕晃,不知是真被下了蒙汗药,还是大船有些颠簸。
“你到底意欲何为?”秦梦点指卫角厉声呵斥道。
卫角短暂的慌乱之后随即镇定下来,一脸奸佞微笑道:“你啊,虽非王者,亦是王者,羡煞小弟,今日不为其它就想取而代之!”
“啥意思啊!”秦梦满头疑惑,本想去抓卫角的衣襟,可是手脚发软眩晕至极,歪倒在了案几旁,利用最后清醒时刻,秦梦本能自救,手指探入喉咙中,催吐出了适才所有的饭食。
卫角神秘一笑,身后侍立的仆从随即从腰里掏出只麻袋,进来就往秦梦头上套。
“兄长,卫卿,朕想了想,咱们三人一同把酒喝酒才是乐事!”
闻听舱道里传来的赵正爽朗笑声,卫角脸色大变,当即命令侍从藏好麻袋。
卫角膝行来到舱门口,跪伏恭迎赵正:“秦子兄长酒力不胜,也已醉倒!”
“哟嘿?难得啊?秦子兄长也有醉酒的时候啊?难得一见的!”赵正挥手做免礼的手势,欢喜的跨入了舱室。
“果然醉的不轻啊?”赵正见到秦梦呕吐一地的狼狈样,不禁手捂口鼻,哧哧笑道:“还真是啊?快召黄发道君前来伺候秦子兄长!”
卫角神情明显有了慌乱,再次叩拜说道:“臣也该离去了,臣这个东郡郡守秘密出来的时日不短了,再不回去御史就该弹劾臣了,若是泄露了陛下行踪,更是不妥!”
“秦子兄长什么态度?”赵正点点头问道。
“啊?”卫角有些愣神,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赵正的问话,急忙说道:“陛下亲劝都无济于事,臣的话,秦子能听?”
赵正走出舱门,略带失望的长吁一口道:“也是!卫卿就先回东郡吧!”
被两个郎中禁卫领着的嬴盈和卫角擦肩而过,嬴盈不禁多打量了他两眼,这让卫角的步伐更快了。
“朕微服出来未带侍女,还请道君姑且照料兄长!”赵正客气的吩咐过嬴盈,便领着一众郎中禁卫离开秦梦污浊的舱室。
嬴盈一见满脸红晕的秦梦立时晓得这是被人下药了,急忙向秦梦脸上泼了一杯凉水,很快秦梦就醒转了过来。
秦梦迷瞪的巡视四周,看到了面前关切的嬴盈立时记起了先前的事情,连忙追问:“适才发生了何事?你怎么在这儿?卫角那厮呢?”
嬴盈疑惑的摇头:“妾身不知,妾身到来时,和卫角擦肩而过,同时见到秦郎趴在地上人事不省,他们迷晕你,多半又在套问天雷秘方!”
“他们,除了卫角还有谁?”秦梦不禁问道。
“赵正那厮啊!”嬴盈愤怒低吼道。
”事情怎么就复杂了起来,秦梦头疼欲裂,脑子越来越糊涂了:“赵正也来了?
“就是赵正召我前来,还假惺惺让我照料秦郎!”
根据簋鼎中饭食所冒的热气,秦梦断定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长,先前卫角来时并未见赵正,赵正若是要害自己,定不会假借卫角之手。适才卫角言语之中大有置自己于死地的杀意,难道是赵正的到来,搅了赵正的场,救了自己?
不知卫角突兀之举到底存了什么心,秦梦心头突然惶恐不安起来,要想弄明白原委就得当面质问卫角。
就在秦梦胡思乱想之际,赵正的声音再次响起:“兄长醒的这般快?朕猜的你就是假醉!”
秦梦抬头,只见赵正领着一个手捧铜簋的侍从笑容可掬的说道:“朕深知假酒也难受,特命庖厨为兄长做了一剂暖腹汤,兄长快快喝下……”
秦梦苦笑拱手致谢追问:“卫角呢?”
“刚刚下船……”赵正刚开口,突然船舱外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兵刃的交鸣声,接着有人高呼:“抓刺客!”还有人大呼道:“主公待在舱室中莫动,我们来救你了!”
赵正蹙眉,脸上亲近尽去,阴沉的瞟了秦梦一眼讥讽道:“你的门客个个倒是忠心护主之士!”
秦梦也为之一震,骚乱一起就想到会不会是锥父白勇苏罢军他们前来救自己了,然而浑厚的呼喊声却听起来异常陌生。
不过骚乱之声很快就平息了,蒙毅前来禀告道:“仆下本来想留活口,只是他们抱着必死拼杀之心,仆下不得已出手尽数射杀,杀贼一十二人。”
秦梦闻听心中一片萧索,也不知都谁死于了非命,怒其蛮干也为失去这些亲密兄弟而心痛不已。
秦梦欲要起身出去,却被赵正一个手势挡在了舱室中:“看他们对你忠义一片的份上,朕留他们的全尸,抵达成.都朕会令人葬了他们。”
秦梦的心在滴血,同时也想确认一下到底有没有锥父,面对霸道的赵正,秦梦也难得的刚硬一次,挺胸向前,逼视赵正的脸,以不可商量的语气一字一句说道:“我要送他们最后一程!”
赵正从未见过秦梦也会杀气外露,不禁退后一步,秦梦趁势绕过赵正,大踏步走出了舱室。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船外乃是碧波浩淼的大湖,郎中禁卫散布在船上角角落落,个个手持劲弩紧张警戒。船舷一圈跪满了战战兢兢搬卸货物的苦力,十数条身中箭矢的尸首以及各式各样的刀剑横七竖八的挺在船头甲板上,金辉洒在甲板上,分不出哪是血哪是辉。
秦梦大眼一看,心中的悲伤尽去,尽管血里呼啦,但却没有一张自己熟悉的面孔。
司马迁老先生所著《史记》中的列传虽是采录轶事见闻,但靠谱的事也不少。既然有始皇帝二十九年东游,在博浪沙遭遇锥父铁锥行刺,那么锥父就不会提前去死。
一经验证秦梦心中大畅,根本也就没必要再去船头认人了。秦梦甩袖转身就回,迎面正好碰上追出来的赵正。
“这些刺客根本就不是我的门客!皇帝陛下,你平时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妙,尽量少微服出巡,不知天下想要你命的人有多少?”秦梦讥讽完赵正就钻进了船舱。
赵正闻听一怔,随即大为恼火,对着蒙毅咆哮道:“朕的行踪,如何又泄露了!除了你还有卫角难道还有第三人知晓?”
赵正的这声咆哮立时让跨上船舱门槛的秦梦止步扭身。
“难道这些刺客会是卫角的人?若是卫角所为他最是了解船中的防卫力量,因何只派了十数人的刺客,而且手中根本就没有强弓硬弩,还口口声声以死诬陷自己呢?卫角有何企图呢?”众多疑问顿时就在秦梦的脑中炸响了。
就在秦梦百思不得其解,打量血泊中刺客面貌的时候,突然船舷边上一个伏跪的苦力陡然起身,一道黑影从他怀中发出直奔舱门而来,秦梦敏锐的意识到挡在自己身前的赵正身处危险之中,本能伸手拽了赵正一把,同时大喊道:“小心暗箭!”
若是暗箭,恐怕赵正小命也已不保,暗器从赵正身上当啷啷掉落在甲板上。秦梦赫然发现就是一枚一尺长的竹管,而且还冒着白烟。
天啊!是雷管!秦梦一下就想到了自己制作的雷管,不禁头皮发麻。不可能吧?难道真是可以炸响的雷管?
秦梦本能的迅速拾起雷管,扔出了船外,随即掉落进了湖中,紧接着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轰响,白花花的湖水溅起了两丈多高。
秦梦一时之间惊得手脚发凉几乎窒息,娘啊!还真是雷管啊!
这声轰雷,吓得船上所有人两股战战不知所措,更有胆小之人如受惊了兔子一般盲目仓皇乱窜。
大乱之事,跪伏在船舷边上的苦力骤然站起,手中多了一把短弩,疯狂的向秦梦和赵正所站的船舱射来。
蒙毅反应极快,大喊道:“人墙!人墙……“
在刺耳的嗖嗖嗖噗噗噗声中,船上的郎中卫不断倒下。箭如雨下,秦梦见识不妙,急拉了赵正一把,只因太急,又有门槛,重心不稳,和赵正一起摔倒在了门槛之上。
紧接着两只箭矢,从赵正眼前掠过,直把赵正吓得面色苍白。
“是谁要朕的命?”倒在秦梦身上的赵正狂怒大吼:“难道朕不分封,宗室子弟就想犯上作乱取而代之朕吗?”
危急之时,秦梦调侃道:“兄弟啊,以后你的劫数还多了去!”
“轰”的一声又在船上炸响,木屑四溅,血肉横飞,黏糊糊的一堆东西重重打在自己脸上,秦梦一把抓起,竟然是两个肺叶。我去,秦梦一惊,随手就扔了出去。
秦梦唯恐有一枚雷管落到自己身边,那可就真是死无全尸了。
“快躲进舱室之中!”也许是蒙汗药毒未解透,也许是门槛挫伤了腿脚,秦梦突然发现自己腿脚无力,嘴中喊着,却站不起来了。
赵正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拉着秦梦往舱室中拖,舱道中的嬴盈反应过来,也跑来去拖秦梦。
“天雷啊!如何我们会遭遇天雷击杀?你把天雷之术传给谁了?”赵正瞪着一双血红的愤怒眼睛冲着秦梦喊道。
郁闷啊!自己也是有苦难言,怎晓得火药的秘密早已流布世间了,抓耳挠腮之际,秦梦又想到了卫角,难道是卫角也已掌握了火药的秘密?
秦梦想及于此,终于明白了卫角那句没头没脑的那句话的意思——你啊,虽非王者,亦是王者,羡煞小弟,今日不为其它,就想取而代之!
会是卫角所为?卫角从哪里得到的火药配方?若是卫角真的握了天雷之术,他想干什么呢?会是复辟卫国社稷?还是进献给皇帝赵正?
卫角是个聪明人,天雷之术,那是惊天裂地的重器,若无实力守护,必将被人觊觎,进献出去,那就等同自寻死路。
根本没容得秦梦想太多的时间,一声惊天裂地的响声从船底炸响,刹那之间,秦梦看到了舱室之中的案几,凭几,铜鼎,铜簋,盘,豆,耳杯全都漂浮起来,瞬间破壁而出。
轰鸣过后,秦梦只觉耳中静如太古,身子轻如羽毛,眼睁睁的看着赵正骑在自己身上,拽着自己的衣襟怒气冲冲的张着大嘴喝问,却听不到他的一句话语,轰得一声,脑子似乎被人重击了一下,眼前金光四射,一阵清凉之后,眼前陡然全黑,在无任何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