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新解兼爱非攻
秦梦心情突然间就变遭了而且是那种极糟极糟的。
范增的皇皇甲骨注释,秦梦再无心去翻,只是不言不语,倒背手,抬头眼望院中的一角天空。
良久良久,秦梦才叹息道:“子婴啊,子婴啊,真是小看你了!”
经历过今日之事,秦孝文王之子赵婴在秦梦心目中的废柴形象彻底扭转。从今往后,秦梦决定要将公子子婴视作最强对手看待,像对付他兄长子楚以及他母后夏姬一样慎之又慎。
“走吧!回乡探母去吧!”秦梦平复心情之后,挥手就给了范增自由。
“多谢秦子,不杀之恩,探母回来,必做犬马,赎今日之罪!”范增一拱到地诚挚的说道。
秦梦指着屋中案几上的大卷帛书愤然说道:“安安心心整理整理国故吧!一个学问人,整天瞎复辟,早晚有一天让你不得好死!”
范增走后没多久,鲁勾践便前见秦梦说道:“宗主如何知晓,范增不会老实回乡?”
秦梦嘿嘿笑道:“谁让他是范增呢?一个有野心的家伙,他如何甘心寂寞呢?”
鲁勾践敬仰的望着秦梦禀报道:“正如宗主所料,他和郢都簪花店果然有联系!”
秦梦轻叹一口气道:“复辟社稷都是世人招摇的一个幌子,说白了,都是为了攫取自己的利益!”
鲁勾践不能理解,那是他不知道不论范增还是宋义,在史书中都是反秦兴楚的急先锋!
秦灭六国,范增和宋义再举着早就过了时的复辟殷宋旗号,那时就有些不伦不类。秦梦想想不由会心一笑,造反也得紧跟热点,才会吸粉。
“今日之事,给我敲响了警钟,天下各势力纠结复杂,咱们要开创新局面,倒不如利用旧局面达到目的!”秦梦意味深长的说道。
鲁勾践静静等待,愿听秦梦高论。
秦梦慢慢道来:“咱们本来是要扶植秦王,抑制赵姬,嫪毐一干等人的势力,却不知不觉之中,成了旁人路上的绊脚石,若是长此以往,咱们不仅帮不了秦王,有一天反倒会令自己折进去!愚弟想了,还是老祖宗墨翟的兼爱非攻立世宗旨比较实用……”
秦梦和鲁勾践一番交谈过后,随即沐浴更衣,乘坐家中最豪华的车舆,领着浩浩荡荡的随行车马,前去骊山离宫拜谒赵姬。
骊山真是绝美之地,参天大树,林风激荡,这里就是一片清凉的世界。
赵姬躺在离宫凉亭的软榻上,闭目眼神,身后侍女轻缓掌扇,身旁俊俏僮仆揉捏肩头,身前又有一位小史手捧奏疏竹简不急不缓的轻声朗读,如此工作、生活、享受三不误,秦梦老远看到为此艳羡不已。
“仆下文昌君,拜见太后!”秦梦被侍从带到赵姬跟前,轻声拱手说道。
“哦……”赵姬睁开了迷离的眼睛,语带惊异,音声拖的很长,身子起了起,这才面带微笑的说来:“难得文昌君前来拜谒妾身,本后还以为你这心里只有大王呢?说吧,来此有何事?”
秦梦谦恭的笑道:“太后待我如子侄,小子前来走动走动不也是礼尚往来嘛?非要有事才能来吗?此次前来只是送些稀奇玩意供太后一乐!”
赵姬再次起身向后坐了坐,一脸惊奇的望着秦梦,嬉笑道:“真的,假的?秦卿你这样,可让本公心中发毛啊!”
随着一箱箱来自海西大秦国的奇珍异宝,展示到赵姬跟前,她这才信了秦梦所言。
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泽金黄,里面有的还冰封各式保持扑食动作的各式昆虫。这简直太神奇了,赵姬捡拾起一个,放在鼻尖,还有淡淡的松香味。
“这是什么?五彩斑斓,很想雨后天上的虹!”赵姬捡拾起一块五彩琉璃,好奇的询问秦梦。
“这东西是琉璃!太后可知它是沙子烧出来的?”秦梦解释道。
“它是沙子烧出来的?”赵姬笑的很夸张,以为秦梦在和她说笑。
“这又是什么?”赵姬指着一堆如血一般鲜红,枝枝丫丫四外伸展,犹如树木根须一样的东西不解的问道。
“这是珊瑚,深海之中才有,太后可用手摸摸,它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的表面比玉还要光洁润滑!”秦梦从容的解释道。
“这又是什么呢?”
“夜光璧!实不相瞒太后,小子的贱内之所以被西戎各族称谓光明女神,就是因为我曾经将夜光石打碎,涂抹在她的衣裳,以至于就成了戎狄眼中的神人了!”
秦梦风淡云轻的一一见解,到了最后,赵姬也是坐立不安,屏退身后左右的侍从,附耳问道:“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赵姬的惊讶表现,暗示秦梦,若是胡诌这些东西来自仙人世界,恐怕赵姬也会有几分相信。
“海西大秦国!”秦梦一个字音一个字音的咬着回答道。
“海西大秦国?”赵姬这次彻底迷糊了,默默复述着,不可思议的望着秦梦。
“不错,就是海西大秦国,和我大秦一个国号,太后可知这个大秦国的大王是谁?”秦梦瞪着赵姬问道。
“谁啊?”
“先王之兄子傒公子!”秦梦一本正经的说道,“他在西胡之地开创了自己的天下!”
“有此事?”赵姬不可思议的质疑秦梦。
秦梦点头,将卫先生联合黄发道君绑架自己的事情,基本如实向赵姬做了交待。之所以称基本,那是因为秦梦篡改他们此来的目的。
“既然公子子傒还有重夺秦国王位的妄念,为何秦子不早些禀告妾身和大王防范此事呢?”赵姬深蹙蛾眉冷冷的说道。
赵姬不信公子子傒有这个实力,也怀疑秦梦所言的真实性。
其实赵姬信不信,对秦梦要达到的目的来说关系不大。
秦梦诚恳的回答道:“他们此来就是要我当内应,假以时日,公子子傒挥兵前来,一举重夺王位!可是海西大秦国距离中土三万里,路途太过遥远,别说太后不相信,就是小子也不信,当场小子就拒绝了他们!有因他们都是叛贼,小子更怕惹祸上身,也就准备隐瞒下去,可是这心里总是不踏实,辗转反侧数宿,小子想还是提醒太后一声,早作防范,小心为妙!”
赵姬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之后,才喃喃说道:“子傒的海西大秦国不足为虑,可若是他真在西域有国,那么朝中就有宵小之徒,为此兴风作浪,危害正儿的王位……”
这些年,身在太后位上的赵姬没有白历练,拥有了全局意识,首先就想到了昔日那些重新站队的不安定分子。
秦梦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坏笑,作揖说道:“不怕,只要太后永做大王的坚实后盾,宵小之徒不足为虑!小子想,不如借郎中令嫪公这次平叛凯旋,好好封赏一番,强化他的实力,以震慑国中宵小之徒!”
秦梦说完,只见赵姬眼前一亮,凝视秦梦,试探的问道:“恐怕不好吧!郎中令和妾身太过亲密,若是大加封赏,恐怕又要引起旁人诟病!”
岂是太过亲密,他们两人简直都快将秦国朝堂办成夫妻店了,不过秦梦依旧忍着笑,慷慨激昂的说道:“岂能因私而不举贤,郎中令嫪公文武双全,自有治国韬略,为何就不能再进一步重用?这次郎中令凯旋,小子就要在朝堂向他请功!”
赵姬媚眼含笑,赞誉秦梦开明,随即又转移话题问道:“据说叛逆魏丑夫就在文昌君封地,不知有无此事?”
敌人远比想象的更加强大,秦梦来前,就准备好了应对危机的说辞。
“太后你这是听谁说的?”秦梦反问道。
“别管我听谁说的,秦卿说说有无此事?你是不是也和王叔子婴私下里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果不其然,公子子婴这厮行动果然迅速,他就是要把水搅浑,让自己有口难辩。
秦梦歪歪嘴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王叔想要内史的位置,于是我向他献计,使明升暗降之策,设左右丞相,提拔吕肆为左丞相,太后心腹门客毂梁白为右丞相,如此一来太后、相邦、王叔三方皆大欢喜。王叔子婴听了异常欢喜,便将此事奏报给了大王!”
赵姬突然凝眉问道:“你和王叔子婴关系有如此亲密吗?”
秦梦笑道:“都是场面人,见面怎能不说些场面话?但说起来,小子还是同大王和太后亲近!我这次之所以让王叔子婴占个大便宜,其实还是为太后考虑!秦国太尉一直空悬,眼下郎中令掌握秦国半数以上的兵马,又立大功,此时此职可谓对他来说是量身定做!
认命子婴为内史,堵了一众秦王宗室的口,那么太后此时再提出认命嫪毐为太尉,恐怕就没那么多阻力了!”
秦梦瞥了赵姬一眼,只见她在偷偷深呼吸。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太尉、丞相、御史大夫被称谓三公。太尉掌管国家军权,在三公之中名列第一。秦国一直都是国君代行太尉之职,谁坐了太尉,就等于控制了整个秦国兵马。在这个位置上干的好,那么国君都是傀儡。
身在高位的赵姬,不可能不会觊觎此职,若是让嫪毐坐上太尉,掌控秦国全部兵马,那么她这个太后就能高枕无忧成为第二个宣太后。
“可行吗?华阳太后怎能答应?”赵姬眼波流转的凝视秦梦,温柔的征询道。
是啊!华阳太后才是秦国真正定海神针,朝堂上争权夺位再热闹,只要华阳夫人说上一句话,一切都会成为渣渣。
秦梦思虑再三说道:“昌平君手中握有京畿的十万兵马,因此成为华阳太后最器重的后生晚辈!若是昌平君卸职大司马,那么华阳夫人也就无力干涉国政了!”
废话!
赵姬表情变化极快,没好气的瞥了秦梦一眼。
华阳夫人根深蒂固,秦国多数将军那都曾是其父华阳君芈戎的手下,昌平君芈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换动的,秦梦说了等于没说!
秦梦再次郑重拱手,凝视赵姬道:“只要太后信任,小子运作一二,保管昌平君卸去王畿大司马一职!”
赵姬不屑的表情随即尽去,拉着秦梦的手儿,坐在床榻,亲昵的问道:“有什么法子,这里没外人,秦卿尽情说!”
秦梦平和的微笑:“乃是阴谋,不可告人,小子最喜虚名,交了底,不亚于杀了我!还望太后勿问!”
赵姬有些不甘心,转弯抹角,又有话套了秦梦几遍,可是秦梦始终不说。
即便赵姬弄死秦梦,也得不到法子,因为秦梦压根就没想到,如何将昌平君熊启拉下马来的法子。
经受过昨日在自家封地中阴沟翻船的羞辱之后,秦梦也已痛定思痛,改变了原由为人处世的思路,和谁都不为敌,就是要做一个老好人,包括公子子婴,郎中令嫪毐,太后赵姬,还有一切一切的在秦国讨生活的六国之士。
谁也未曾发现,随着长安城前市集越来越热闹,秦梦越来越好客起来,凡是路过长安城的朝中公卿,秦梦一律都要拦路,邀进城中大吃大喝大吹一顿。
有吃有喝,还被王子缭高抬一番,谁心里不是美滋滋?如此一来,以各种名目路过长安县的人是越来越多,因而长安城中,总是钟磬长鸣,酒气熏人。
半月的时光,耗费了千金之巨的葡萄酿,以至于咸阳宫的宦官令前来向秦梦借酒的时候,竟然是空手而归。
秦梦吐着酒气踉跄着脚步,拍着胸脯保证,下个月一定给太后送去千斤美酒,庆祝郎中令凯旋回朝!
宦官令客气的拱手离去时,不忘提醒秦梦参加明日郎中令嫪毐的庆功朝会。
秦梦一改迷糊状态,身形矫健的冲回屋中内室,一巴掌拍到案几上对着彪壮如墙的大蛮哇哇叫道:“两个臭婆娘,净给我添乱,不说前往焉支山,却要去雍城,她们这是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