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端坐皇位之上的太后,这回也不借用身边传话太监的喉咙了,自己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黎将军,这一箱子宝贝,你是从何处而得?”
黎元洪听了心中顿时暗喜,饶是以这位太后的眼界,也没有见过这样一箱子宝贝珍珠。
他心中喜悦,面上却依旧平静恭谦。
“回太后,这整整一箱顶级的珍珠,都是臣下这位好友拼死从一只千年老蚌体内所取得,因为是一蚌所生,所以这些珍珠的相性十分好,远胜于从不同珍珠贝中采来的珍珠。”
太后轻轻哦了一声。
“原来黎将军身边还有这样的能人?请你抬起头来。”
忠国依言抬起了头。
太后点了点头。
“好,年轻有为,好,黎将军,济灵高僧,还有这位杀蚌取珠的华忠国,这箱珍珠实在是世所罕见的珍宝,便是哀家宫中,也没有与其相称的东西可以赏赐给你们,我若是给你们银两,你们可愿意要?”
黎元洪连忙跪下道谢。
“太后赏赐,臣自然是愧不敢当,太后赏的银两,臣定好会好好收藏,轻易不会动用。”
忠国和济灵悄悄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太后轻笑了一声。
“听黎将军这意思,你们倒是用不上银两,也罢,那就不赏银两,赏些别的好了,只是哀家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好的东西能够与这箱珍珠相称,不如你们三人有什么想说的,提出来给哀家考虑考虑?”
黎元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太后,臣却有一样东西想要,只是怕冒犯了太后。”
“黎将军但说无妨,我不会责怪你。”
“是,太后,臣为太后执掌一支军队镇守在虎北省境内,可是虎北省内的诸多地方官却时常与臣作对,若是平常,倒也罢了,可是如今虎北省境内保路同志会的势力日渐猖獗,臣屡次想要出兵剿灭他们,各地地方官却总是难以配合,天后,臣只是一名领兵之人,想来大概有不少地方没有考虑周全,各地的地方官也应该有自己的苦处,只是臣以为,如今国家受难,地方上的难处大可以稍微放上一放,维护境内稳定,却是不容有失的大事。因此,臣恳请太后能够颁发一道圣谕,允许臣在执行剿匪歼敌的任务的时候,强征当地地方官的配合。”
说完,黎元洪便低下了头,浑身僵硬地等待太后开口。
他的要求不可谓不大胆,不可谓不危险,稍有不慎,他刚才的那些话便会被太后理解为想要独霸一方,成为国中诸侯的野心展现。
殿中一时沉默无声。
太后再次开口,却并未朝向黎元洪,而是问济灵。
“济灵方丈,你是弥陀寺的住持,也是一位得到高僧,有方丈知名,你想向我要什么呢?”
济灵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太后,小僧生平所愿,不过是让佛法能够普度众生,多开悟一些尘世迷茫之人,向其展示我佛大智慧与大善心,太后若是愿意,小僧想请求太后为弥陀寺赐封,小僧愿率寺庙中的僧人为太后讲解佛经。”
太后轻声发问。
“封弥陀寺什么?”
“回太后,请太后封弥陀寺为护国寺庙,为玉龙国佛庙之尊,有了太后的封名,弥陀寺必可开悟更多百姓,将世人度出苦海,这于太后,也是大功德一件。”
说完,他也低下了头,深深地伏在地面上。
他的请求虽然没有黎元洪的那么锋芒显露,但也是野心不小。
玉龙国佛庙之尊,要真是得了这个封号,那弥陀寺可就不得了了,天下佛庙,都要以其为尊。
济灵作为弥陀寺方丈,自然也是佛门内一等一的人物。
到了那时候,弥陀寺与如今相比,便可说是有着天壤之别,云泥之差了。
太后同样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扭头看向忠国。
“黎将军与济灵方丈都说出了自己的请求,那么你这位勇杀海蚌,搏命取珠的年轻人,又想问我要什么呢?”
忠国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没有急着提出自己的请求,而是先把手伸到怀里,缓缓地掏出了一个小包。
“太后,草民有一物,还想先请太后过目。”
说着,他揭开了小包,将里头的东西放在了那箱珍珠上。
正是那一枚玫瑰色的极品珍珠。
这枚珍珠一处,殿堂内的惊呼之声顿时不绝于耳,连太后本人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随后其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抬起袖子捂住了嘴。
这枚玫瑰珍珠一出现,殿中的人就立刻看了出来,这才是真正千年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和这枚珍珠一笔,下面那些粉色珍珠也不那么珍贵了。
放下珍珠,忠国退后一步,然后恭恭敬敬地趴在了地上。
“太后,这枚玫瑰色珍珠才是那只老蚌体内的精华所在,小人将其在此献给太后,只望太后能够赐予小人一官半职,小人便知足了。”
太后点了点头。
“你想要当官?嗯,这倒是实在,这枚玫瑰珍珠的确是天地罕见的珍宝,你舍得拿出来,足可见你对朝廷忠心,而且你还年轻,又有与海蚌搏杀的勇力,既然如此,你便留在这宫中做一名内朝官如何?”
忠国摇了摇头。
“太后皇恩浩荡,草民不省惶恐,只是草民斗胆请求太后允许小人在地方任职,草民乃是一介买卖人出身,实在不懂宫中礼数,留在宫中,只怕伺候不好太后,反而还要叫太后看了心烦。”
太后点了点头。
“也罢,这内朝官都是哀家近旁之人,你若是不愿意,哀家也不好强留你,免得你对哀家心生怨恨,既然你要做地方官,那就许你做地方官好了。”
忠国大喜,连忙朝前跪了半步。
“草民斗胆请求太后允许草民在汕西任职,执掌管理采掘汕西之地的煤矿事宜!”
太后点了点头。
“汕西之地采煤之事纷杂烦乱,既有本地势力,也有洋人掺和,多年以来总是麻烦不断,哀家也着实头疼,你要是有此能耐,便去管管吧,哀家封你做汕西之地的煤业督办就是了。”
忠国喜不自胜,连忙磕头道谢。
这煤业督办的职位可不得了,以后但凡是要在汕西开矿采煤,以及买煤贩煤者,都要经过他点头同意,生意才能够继续下去。
选择汕西煤矿,也是忠国思考再三之后确定的。
洋人国家那边马上就要爆发第一次战争了,而在不久之后,假如一切都与他前世的书籍上所阅读的历史没有偏差,玉龙国也会陷入混乱之中。
这种时候,谁能够掌握住更多的战略物资,谁就更有优势。
其他人未必看出来了,可是忠国心里却很清楚,汕西之地拥有着玉龙国境内最大最多的煤矿,只要把握住煤矿,那么他便等于是掐住了大部分军需物资的源头。
无论是造枪还是造炮,都需要钢铁,而冶炼钢铁,非煤矿不可!
到时候是翻江倒海,还是大发横财,便全在他的意思了。
这就是忠国给自己规划的重要一步!只要掌握住了汕西的煤矿,那么他便有了本钱在这个时代做出足以撼动甚至是改变这个国家的状态的大事来。
打仗,他不擅长,但是做买卖,经营,这些事情却是他的长处。
太后轻笑了一声。
“华督办,你倒也是眼光独特,汕西之地除了产煤,在没有别的东西盛产,而煤不过只是寻常的燃料罢了,可代替的东西多的是,你用这一箱子上品粉珠和这一枚世所罕见的玫瑰珍珠交换这一个职务,可真是有些亏了,只怕你在上头做一辈子,也挣不到这十枚珍珠的钱呢。”
忠国笑了笑。
“禀太后,草民本就是买卖人出身,买卖人看错了货物,导致入不抵出乃是常有的事,真要那样,草民也只能够自认倒霉。”
太后点了点头。
“也怪,哀家才接见了几人,但是提出想要汕西煤矿的,算上你却已经是第二人了。”
忠国一愣。
“敢问太后,在草民之前的是何人?”
太后微微颔首。
“是一名洋人,名叫汉斯,也是个买卖人,这么说来,你们买卖人是真的觉得那些煤矿值钱了?竟然比得上这些珍宝?那名汉斯洋人也为哀家献上了一件珍品呢。”
忠国心里有了底,轻轻笑了笑。
“原来如此,既然太后将煤业督办的职位给了草民,那么想来太后是拒绝汉斯了,草民叩谢太后!”
太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忠国身旁的济灵和黎元洪。
“黎将军,济灵方丈,你们二人既然是与华督办一同前来,哀家占了他的一个便宜,便在你们这儿给他找补回来吧,你二人的要求,哀家答应了。”
两人听了大喜,连忙叩头道谢。
太后点头回应之后,又看向了黎元洪。
“黎将军,稍后晚些时候,请你来宫中享用晚饭,到时候其他将军们也会过来。你们三人下去吧。”
黎元洪领了令,便带着忠国与济灵一同退下了。
到了皇宫门口,黎元洪对着忠国和济灵拱了拱手。
“华老弟,济灵方丈,太后留我吃饭,必定是有要事相商,我就留在宫里等候吩咐了,你们二位先回吧。”
忠国点了点头,和济灵一同回到了行馆。
两人目的达成,顿时浑身轻松,不过因为在朝堂之上着实紧张了一阵子,下半天两人都没想着去外头逛一逛。
到了第二天,忠国出了门,买了不少的新奇东西回来,洒出去了大把银子,等他回到行馆的时候,黎元洪也回来了。
一看黎元洪,忠国就知道他遇上了事。
“太后担心洋人国家之间的战斗波及到我们国家,所以责令一众将军,务必在三个月之内扫平各自辖区上的一切动乱,华老弟,济灵方丈,太后这是要对保路同志会下狠手了。”
忠国心中早就由此猜想,此刻也不太吃惊。
“黎兄,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黎元洪咧开嘴一笑,眼神里闪过些阴冷的味道。
“太后年事已高,怕是已经活不了多久了,皇帝又年幼,没有了太后镇压,这天下不就之后必然会打乱,到时候,谁的拳头大,谁就说了算,华老弟,你猜有几人会在这种时候耗费自己的实力去和保路同志会拼命?”
忠国摇了摇头。
“一个也没有,黎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原本也打算劝你不要和同志会起冲突,现在看来,你比我想得还要远,我放心了。”
黎元洪笑了笑。
“华老弟,等过两天,太后的封旨下来,你就算是汕西省的煤业督办了,到时候我们可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经常碰头喝酒了,怎么样?今天不醉不休?”
忠国咧嘴一笑。
“好,不醉不休!济灵方丈,酒是穿肠毒药,可是今天,你可不能够推辞了,就算是毒药,你也要喝上他几杯!”
济灵只是默默摇头,一脸悲叹模样。
过了几天,忠国的封旨便送到了行馆,黎元洪和济灵要求的赏赐,也一一送到了。
等到献礼结束,三人随着献礼的众人一同在宫中享用了一次宴会,便与众人一样,各自离京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任忠国怎么着,也找不到汉斯的人。
回到汗口,忠国挑了个日子,和柳萱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整整九天,汗口市的百姓都被婚礼的仪式吸引了注意力。
九天之后,又多了一月有余,那场前所未有的婚礼还在被百姓们津津乐道。
与此同时,河堤的修复工作也已经彻底完成。
而美最时洋行的皮革工厂,也开始了运作,一切顺利。
不少商人们顿时看到了城外那块地皮的价值,纷纷打听其主人,连许多外省的买卖人听说了汗口市城外这一大块荒地的事情,都带着大箱大箱的黄金白银,与大叠大叠的钱票银票赶了过来。
可是等他们赶到之后一打听,才发现汗口市城外诺大的一块荒地,竟然全都被人买了下来。
无奈之下,商人们纷纷打听其现在的主人是谁,然后带着钱上门抢购地皮。
不光是忠国,就连黎元洪的将军府和济灵的弥陀寺门口,每天都挤满了大量想要买地皮的人。
三人私下里一计算,好家伙,那块荒地的价值平均下来升值了足足十倍有余,而且随着前来抢购地皮的商人越来越多,其价值还在不断上涨。
忠国保守估计了一下,两三年之内,这块地皮的价值便能够涨到其原本的二十多倍!
当初花了三百多万两银子买下来的这大块荒地,在未来的十年之内,起码可以替他们挣到六千万两银子的利润!
黎元洪简直乐疯了,连济灵也被这么大的数字给吓了一跳。
又过了半个月,忠国终于是不堪那些商人们的骚扰,再加上他也到了去汕西任职的时候了,他便找到黎元洪和济灵,把船公司以及城外地皮的生意都交给他们打理。
如今船公司走上了正轨,方亮也已经可以处理公司的业务了,即便柳萱不在,公司也不需要担心。
而城外地皮的买卖对于三人来讲更是和在地上捡钱没什么区别,这种大好的形式,已经不需要忠国再去用他擅长的那些小技巧去搏利了。
反而是黎元洪的那些兵与济灵寺庙内那些擅长精打细算的僧人,才是真正适合处理地皮买卖的人。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忠国雇佣了一只庞大的马车队伍,带上自己的妻子柳萱,和太后赐予的任职令,踏上了前往汕西的旅途。
出发的时候,汗口市内的百姓们几乎是对他夹道欢送。
如果说忠国修建河堤是一件好事,那么如今汗口市城外那块地皮可见的繁荣未来,就是一间对城里人而言的天大的好事!
在未来的几年内,汗口市的边上,将会出现一座全新的,比汗口市足足大上两倍有余的新城市!
新城市的建造,便意味着会有数不清的工作机会,数不清的挣钱机会,以及无限光明的未来。
离开汗口市许远之后,忠国耳边都还回荡着汗口市的百姓们欢送他的声音。
和他同坐一辆马车,依偎在他怀里的柳萱看他一副乐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便笑话他。
“你看你这傻样,再不闭嘴就要把口水流出来了。”
忠国扭头看了看怀里的娇妻,心情大为畅快。
车外春光明媚,车内软玉在怀,后路辉煌无数,前路大志可展,世上还有比这更加畅快的事情吗?
想到此处,忠国忍不住大笑了几声。
柳萱被他吓了一跳,白了他一眼。
“你干嘛呀,忽然笑这么大声,真是.......”
骂归骂,她当然知道忠国现在心情畅快,别的不说,光是城外地皮可以给他们带来的收入,以及城内的百姓对忠国的爱戴,就足够让忠国成为名利双收之人,而且是大名声,大利益!
柳萱撇了撇嘴。
“现在你可好了,什么麻烦事都没有了,以前做买卖那么操劳,现在可以歇一歇了吧?咱们俩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听了她这句话,忠国轻轻笑了笑。
“柳萱,你说错了,现在还不到歇的时候,现在,才是我要大展手脚,一展志向的时候!等到了汕西那边,一切才刚刚开始!”
柳萱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一个乖巧的表情。
听忠国这么说,她只当忠国打算在汕西重复在汗口这边的事情。
“随便你吧,反正我已经学会了做买卖,去了那边我也可以帮你的忙。”
忠国轻轻一笑,抬手撩开了马车车窗上的帘子,一抹温暖的阳光顿时流入了车厢内。
窗外,遍地苍翠,草木皆春,天上白云舒展,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了一只大鹰,当空发出了一声穿云破雾的鸣叫之声,随后振翅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