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意:不接回来,我就不能改写他的命运?】
【005:那是他的宿命,别人干预不了。】
【颜意:不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让我花粉丝,穿越时空500万粉丝呢。】
【005:……】
被拆穿的005不吭声了。
颜意和谢宿一起吃完外卖,005才笨笨地吭哧出两句话。
【005:第一次穿越时空的粉丝可以预支哦,以后有粉丝了还上就可以啦,不收利息哒。】
【005:谢宿电影快上映了,到时候会吸一大波粉,不早点签的话,这些粉丝不算进去,好浪费哦。】
颜意瞥了一眼,第二句话才是重点吧,嗜粉丝如命的005。
颜意依然没理会它,他让谢宿跟自己讲了很多关于他的喜好和习惯。
怎么一点都不心动不着急?这下005有些急了。
【005:颜颜,你刚休息不到一天,就让你穿越时空,确实挺辛苦的,该有奖励。】
这句话怎么有点熟悉?
颜意想了想,哦,是跟艺人总监王洋学的。
怎么,要威胁他,给他“放假”?
【005:这样吧,如果颜颜今晚过去,把谢宿接过来后,可以选择下一个出现成员的年代。】
【颜意:就这么说定了。】
【005:……】
【005:好像哪里不太对?】
颜意回完消息心情愉悦。
如果说005是嗜粉丝如命,那粉丝真就是他的命。
没有足够的粉丝,他三年后就不存在了。
005着急,他其实更急,不想浪费一丁点时间和粉丝。
他装作不着急的样子,是因为昨天察觉到005非常迫切地想要粉丝,想试探一下它能为此付出些什么。
谢宿满足地离开后,颜意洗澡换好衣服,锁门关灯,拿着手机和身份证坐在床上。
穿越一次要500万粉丝,太贵了,他打算一次成功,不成功短时间内不回来。
也不知道手机里支付软件,和它们绑定的银行卡在15年后还能不能用。
颜意有点紧张,他做任何事前都会做好功课,但这种事他总不能发帖问:第一次穿越时空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不能问别人,他可以问005。
005:“颜颜别紧张,15年后和现在比变化并不大,你的钱和身份证都可以用,这里的时间也不用担心,去时是什么时间,回来就是什么时间。”
闻言,颜意安心了一些,临走前还是在兜里揣了几百块钱。
他是个对互联网和数字化货币很没安全感的人,总怕有一天自己银行卡被冻结,或者那串数字没了,家中常备现金,兜里揣一点出门才安心。
几分钟后,这个小公寓卧室里的人消失了。
门锁着,灯关着,房间陷入无声无息的安静之中。
在夜色的掩映中,颜意出现在15年后。
他前面人来人往,抱着衣服的,扛着机器的,这个场景他很熟悉,是他不知道跑过多少个的剧组。
“来个人扶一下谢老师!”
颜意正观察环境,听到“谢老师”一个激灵,忙跑过去。
他假装是剧组新来的茶水工,和一个像是谢宿助理的人一起,扶着站不起来的谢宿向保姆车走。
只是看了一眼,颜意心里就百味杂陈。
影像中看到的,远没有亲自接触来得震撼。
年轻谢宿朝气灿烂的笑颜还在脑海,转眼间,这一个谢宿被沉沉暮气压弯了背脊,像一棵小树还没来得及茂盛就已枯老,只剩最后一点生机死撑着。
手上扶着的胳膊,瘦得不可思议,不知道是不是另一边的人太用力了,他疼出了满额头的汗。
“哥,我们慢一点吧。”颜意不忍心,对那个助理说:“我看谢老师很不舒服,怕影响下一场的拍摄。”
如果场务跟他说让他慢一点,他一定破口大骂,但提到可能会影响后面的拍摄,助理犹豫了一下,边骂着麻烦边动作轻缓了些。
谢宿抬起眼皮,沉沉地看向颜意。
颜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眼神。
夹杂着茫然,无望和脆弱的冰冷,混成一团棉絮,轻轻落下,却堵住在喉咙处,让人说不出话,沉闷而窒息。
“哥,您休息一会儿,我背谢老师过去吧。”颜意对骂骂咧咧的助理说。
半夜了,工作了十几个小时,不管是谁都又乏又烦躁,助理也是,路都不想走。
他觉得这个小场务还挺有眼力见,“小心着点。”
“哎!哥放心。”
见助理松开手,颜意蹲在谢宿面前,小心地将他背起来。
太轻了。
颜意看着瘦其实挺有劲,知道自己能背得动,却没想到会这么轻松。
颜意步履平稳又快速,比助理更快地将谢宿背上保姆车。
保姆车里有一个长沙发,颜意小心把谢宿放上去,这才仔细地打量他。
越看越心酸。
娱乐圈大把50岁看起来只有30多岁的明星,而谢宿此时只有36岁,看起来却有50岁的沧桑和枯寂。
谁能想到他年少时是那样朝气又羞涩,一腔热忱中掺一分傻气,鲜活而明亮。
见他双唇干裂,颜意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的唇边,“谢老师,喝一点吧。”
谢宿喝了几口,说:“谢谢。”
他的声音像冬日北风吹过的干枯老树,低哑,苍老。
这种境地下他还是说谢谢。
颜意的心仿佛也被那阵北风吹过,刮得瑟瑟酸疼。
他觉得自己非常残忍,把他送回这个时间点的系统也很残忍。
此时谢宿还没那么强烈重来一次的执念和恨意,颜意带不走他,只能看着他经历人生最痛苦无望的时光。
“呦?小伙子不错嘛。”
颜意正给谢宿喂水时,助理上来了。
颜意脸上的表情立即变了,眼里的担忧变成谄媚。
谢宿多看了他一眼。
“哥,您来了。”颜意不管谢宿的目光,给助理也倒了一杯热水,说:“我这不是做习惯了吗。”
助理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哥,其实我今天是临时来替人工作的,过了今天没明天。我刚从小地方过来,也不认识什么人,您要是有活计,能不能考虑考虑我?”颜意讨好地说。
影视城附近有很多群演和想做助理的人。
很多小明星还没助理,最多有个经纪人,而经纪人也不可能每天在剧组陪着,所以很多出道的新人和糊咖,会在拍摄过程中,找个剧组助理,照顾生活起居和叫戏拍戏。
颜意帮邱慕辰找过,对影视城生态还算了解。
果然那个助理眼里的怀疑少了很多,“我就说你怎么这么殷勤,我知道了。”
颜意弯腰谢过,就听他说:“刚从小地方来啊,怪不得穿得这么土气老式。”
颜意:“……”
在穿越前,他还特意换了最简单不易过时的衬衫裤子。
行吧,明天他就去地摊上买新时代的新衣服。
颜意不舍地再看一眼谢宿,识趣地下车了。
他下去后帮人搬道具。
套出谢宿的下一个剧组就在这影视城,他找了个便宜的小酒店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和一群来自天南海北的群演们站在一起等剧组挑选。
他形象好,好几个剧组副导来他,其中就有谢宿新去的剧组,颜意当然答应。
不出意外又遇到了谢宿和那个助理。
这样过了三天,颜意不是做群演就是打杂,总是在助理面前殷勤地晃荡一下。
第四天,助理终于给他介绍了一个活,这个剧组新来的男四号的助理。
颜意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男四号不是难伺候的祖宗,颜意又非常有经验,两人相处愉快,工作顺手又轻松,有时间向谢宿那边凑凑。
谢宿的助理以为他得了好处,这是在感谢和巴结,被恭维的感觉不错,也愿意跟颜意说几句话。
这天男四没有戏,颜意去买了菜和米,细细熬了软糯的山药粥,带到剧组。
先给助理一碗,见他吃得开心,这才端着一碗走到谢宿身边。
他正坐在轮椅上吃盒饭。
颜意蹲在他面前舀了一勺热粥,放在谢宿嘴边,和上次一样,“谢老师,喝一点吧。”
连续好几天都是冷硬的盒饭,颜意见谢宿好几次都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坐在那里捂胃皱眉。
颜意知道胃病有多难受,也知道吃什么最舒服。
谢宿抬起眼皮,目光落在蹲在他面前的人,停留了十几秒,张开嘴一口一口喝完了一碗粥。
颜意脸上露出些轻松的笑。
他不能改变什么,那就在他最冷的时候给他一点暖,在他黑暗无光的世界中,做一只小萤火虫。
第二天,颜意煮了南瓜小米粥,量很大,男四、助理、谢宿都有。
他说米不值钱,感谢几个人给他一份工作,说得男四和助理都很开心。
第三天是牛奶粥。
这天谢宿被烦躁的导演骂了很久,喝完粥,颜意偷偷向谢宿嘴里塞了一颗甜甜的奶糖。
跟谢宿吃过两次饭,他发现了谢宿的小秘密,爱吃甜还不愿意让人知道。
这样接连几天,颜意每天都会细细地煮一锅粥喂给谢宿,喝粥后,不管谢宿这一天在剧组是顺利,还是被导演骂,都默认有一颗糖,每天都是不同口味。
这是这个剧组中,他们两个的小秘密,有次颜意没立即给,谢宿一直盯着颜意。
颜意便笑着把橘子糖塞进他的嘴里。
那次不知道是不是颜意笑得太灿烂,谢宿也跟着笑了,很淡的一个浅笑。
这个笑,竟然有了年少时期单纯稚嫩的感觉,让人鼻头发酸。
是了,是单纯,或者说是傻。
被人骗了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在一群名流中,要颜意告诉他怎么站过去,用什么动作,才会拍照。
如果不傻,怎么会落到这个境地。
下午的时候,剧组来了个人,阵仗很大,导演和制片人都围过去,谢宿的助理小心翼翼地弯着腰。
见那人走到谢宿面前,男四满是感慨:“明明以前是情人啊,现在差距竟然这么大。”
“谁?情人?”颜意惊讶地看向那个众星拱月的人。
“咦,你不知道吗?”男四是个年轻的小明星,热爱八卦,一听颜意不知道瞬间来劲了,“哦对,你是村里来的。”
颜意:“……”
男四激情开讲,“我看你那么喜欢谢宿,应该是看过他的电影吧,一代影帝。”
“村网通”颜意点头,装出一副兴奋的样子。
“那时候影视圈就是谢宿的天下啊,说是如日中天也不过分。谢宿就是为了这个人,温杭,在最辉煌的时候退圈的,复出也是为了他。”
“听说是温杭欠下可怕的赌债,差点被人打死,谢宿签下担保协议,为他复出辛苦拍戏赚钱,可谁知道温杭成了人上人,而谢宿却变成这样,这是圈内十大未解之谜之一。”
颜意若有所思,问:“谢老师片酬高吗?”
男四摇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应该很高,哪怕他现在……因为我的片酬就很高很高了。”
他说到这里,不愿意说下去了。
颜意理解,这都是要保密的。
这部电影的质量说一般都是抬举,这种电影,就是邱慕辰还没火的时候,颜意都不一定会给他接。
然而,这样一部电影片酬却很高。
谢宿单是在这个影视城,同时就在拍三部电影,偶尔还要去外地拍。
颜意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
那边两人不知为什么吵了起来。
谢宿气红了眼眶,他伸手指着那个叫温杭的人,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温杭低头,带着鄙夷的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谢宿面容扭曲地站了起来,手指一用力就颤抖,他只是站了一会儿,猝然摔到在地。
在谢宿站起来时,颜意就跑了过去,他还没站定,就听到了谢宿跌倒的声音。
这是颜意见过的最可怕的跌倒。
他知道人老了后,特别怕摔,因为骨质疏松,骨骼强度低,轻轻一摔可能就是多处骨折。
可是他没想到,在一个不到四十岁的人身上,也会看到这么可怕的事。
他听到了不只一声骨折骨碎的声音。
剧组的医生赶来前,助理忙让颜意把谢宿背上车。
颜意看着跌在地上,腿部扭成一个不正常弧度的谢宿,没动。
“快点!你还想不想要工作了!”助理紧张地冲他大喊。
颜意松开紧攥的双手,弯腰将谢宿抱了起来。
他那么瘦,被抱起来时,裤腿向上提拉,露出枯瘦的脚踝,小腿上多次注射后留下的针孔没逃过颜意的眼睛。
抱着谢宿的颜意,手背泛起青筋。
他想起尘封在灰色记忆中的一个人。
福利院其实正常健康的孩子极少,健康的孩子进去不用多久,就会被排着队的家庭领养走。
留在那里的大多数是残疾的,不健康的,可能并不长的一辈子都要待在里面的人。
隔壁有个哥哥得了一种叫瓷娃娃的病。
他的骨头很脆弱,一个喷嚏都可能导致骨折。
从出生到颜意见到他那年,他都没走过路,他永远躺在床上,只有两只胳膊可以活动,其他骨骼都是畸形的。
福利院“妈妈”让颜意照顾他。
颜意永远记得,掀开毯子时,他畸形身体上那些骇人的手术缝合痕迹,那些藏苍白表皮之下的细密血点。
他费力地向颜意伸手,错位的小手那么瘦那么凉,凉到心里。
握着他冰凉的手,那段时间颜意一直陪着他,照顾他。
颜意离开福利院时,他急着伸手,从床上摔了下来。
摔下那一声响,穿过时空和记忆,跟刚才谢宿摔倒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重重砸在颜意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