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拜见昭容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当父兄跪拜在地,秦如眉再也无法坐立,匆匆起身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步伐,却还是如同小跑一般行至他们面前,便要亲手将父亲扶起身。
“父亲,大哥,快快起身!”
“娘娘,这使不得,这与礼不合,让臣自己来。”
说罢由秦墨搀着起了身,又往后退了几步与秦如眉保持距离,然后侧头看向秦如眉的侍女。
“娘娘体恤老臣年迈体虚,然臣虽是您的父亲,却不得不恪守君臣之礼,你们这些女侍是怎么当值的,还不快扶娘娘回主位坐好。”
老父亲一番话说得秦如眉一愣,云罗烟络二人连忙将自家昭容扶回主位。
“父亲和大哥也落座吧!”
既然父亲恪守礼节,秦如眉自然尊重父亲的意愿,摆了摆手让人看座。
“谢娘娘!”
秦齐落座,秦墨紧接着坐在下位,全程中规中矩,只是二人目光都跟着秦如眉转,特别是秦父,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十几年来竭尽所能给她最好的一切,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十几年的掌上明珠,谁曾想一朝选在君王侧,从此连见一面也成了奢侈,此时见里面更是难受,只能遥遥相望。
三人久久无言,都在默默打量着彼此。
只见不过半年光景,父亲的头发更见斑白,青丝渐少,白发丛生,身形更见消瘦,原本挺拔的脊背也已经微微弯曲,原本剪裁合体的官服此时已显得有些肥大,衣袖看起来格外空荡荡的,昔日的俊颜又添上了几道刻痕,只是那慈爱的眼神未变,想来父亲的怀抱也依然温暖,秦如眉看着这样的父亲,目光不敢再多作停留,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红了鼻子惹父亲伤心。
转而看向父亲身旁的大哥,在进宫的前一年大哥就已经随远征大军出征了,这两年半时间里大哥外形好像没多大变化,依旧身姿挺拔容颜俊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出色的少年郎,然而身上却多了萧煞之气,有了一种让人心生畏惧的气场,这应该就是经历过战争的血腥之气洗涤的少年英豪所用的气度吧,秦如眉在心底对大哥升起敬佩之意。
在秦如眉打量二人的时候,二人自然也在打量她,只是不如秦如眉的明目张胆,二人则是不动声色的暗自打量。
见秦如眉一身昭仪正装,明眸皓齿眉眼带喜面色含春,端坐在那里已经有了该有的贵气,行事举止也无不妥之处,两人含笑相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就娘娘在宫中生活并无失意之处达成了共识。
“半年未见父亲,家里可一切都好?祖母可好?母亲可好?您可好?”
秦如眉上身僵直,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尽量让自己平缓的说出话来,毕竟自己进宫时祖母正生着病,是母亲日日在跟前伺候,也不知道她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这位和蔼的老人家。
“家里一切都好,母亲身体已经好了,夫人也很好,只是她们都甚是挂念娘娘,此次得知我们爷俩进宫来见娘娘都很开心,让娘娘务必好好保重身体,她们也就心安了。至于臣,自然也很好,请娘娘不必挂念,有机会臣会来拜访娘娘的。”
听到家人安康无碍,让秦如眉心中甚是喜悦,又问了自己代兄受赏的事,秦父皆一一作答。
“大哥,你将功劳都推给了小妹,让小妹百感交集,却只能在这里跟大哥道一声感谢,只是想知道大哥如今在哪里做事?”
原本在一旁旁听的秦墨没成想听到自家小妹跟自己说话,稍作停顿后按照之前跟父亲商议好的那般回答。
“都是自家人,娘娘何需言谢。现今臣在骁骑将军麾下做一个副将。”
听到大哥已经是有官职在身的人,秦如眉高兴的恭贺。
“恭喜大哥谋得这么好的差事,大哥从小志在参军做大将军,如今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只是刀剑无眼,希望大哥在前线杀敌的时候能多加小心,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听到这话秦墨心里感动,却也不甚赞同,立即起身道。
“娘娘,秦墨堂堂七尺男儿,忠君报国志之所向,上阵杀敌是为国泰民安,一人之安危不足为重,如若一朝战死沙场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那也是死得其所,届时还请娘娘不必伤怀,只需替我高兴,便足以。”
一声声铿锵有力振聋发聩,让秦如眉鼻头不由一酸,眼带水光,目光灼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兄长,一时失了言语。
一旁的老父亲看着自己那已经能独自撑起一片天的儿子,一时也是老泪纵横。
在场的一众侍从也被这一番话给震撼了,这便是大楚铁骨铮铮的儿郎,有这样心胸的一个人将来前途定不可限量,这昭容娘娘有如此娘家,这后宫以后一定有她一席之地,很多人心中便想着日后不能得罪这位娘娘。
“大哥,你有这样的心性,小妹着实敬佩,还愿上苍能感念你的一片赤诚之心保你平安,我也会日夜为大哥祈福的。”
这个话题难免有些沉重,秦如眉看着未开颜的父亲,岔开了话题,唠起了家常。
不一会儿外侍进来通禀说皇上邀秦将军父子共进午膳,让昭容娘娘作陪。
这个消息让众人又喜又忧,喜则三人可以再相聚一会儿,忧则秦家父子二人官职较低,按理是没有机会同皇上一起用膳的。
不过秦如眉是开心多一些,难得皇上恩典,父兄能在皇上面前露面给皇上留个好印象,也有利于日后的提升,叫来传话的侍官问道。
“可知皇上欲将宴席摆在何处?”
侍官恭敬的一一行礼,再抬头回话。
“回昭容娘娘的话,皇上让娘娘及娘娘家人摆驾御花园。”
听这话众人就明白了,皇上此次邀吃饭是以家人的身份,那么给的就是秦昭容的面子。
众人来到御花园,由引侍官带入座,片刻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见惯常所见的明黄色,而是一袭黑色长袍,长袍上用金丝勾勒了栩栩如生的飞龙和祥云,端的是贵气逼人。
众人起身拜礼,皇帝上前搀扶起秦如眉,再看向两人开口道。
“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礼,入座吧!”
虽然皇帝说今日是家宴,但是无人敢真的放肆,不过皇帝的心意大家都领会到了,只是每人领会了几分,便又有不同。
各怀心思的四人,安安静静的结束了这次午膳,待结束后,秦家父子便亲身告退,不再多做停留,皇帝也没再花心思挽留,反正饭已经吃过了,意思也已经表明了。
秦家父子还未走出宫门,今日皇上以家宴的形式宴请秦家父子的事,便已经传遍京城。而皇上也知道了秦墨在永安宫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倒是对着传话的內侍夸赞了一下秦墨是个有志之才,倒是担得起重用。
且说宫中各处最近都保持着表面相安无事,而此次秦如眉晋升之事以及紧接着的宫宴之事,特别是后者,让宫中的各位都不再淡定,纷纷揣摩皇帝此行的意图,也急于与家里人取得联系。
特别是一直注意着秦如眉动作的几处宫殿,各种私语揣度,宫内人传人,宫外信鸽飞,众人都知道即将有事发生,然而却都没什么头绪。
辉煌大气的坤宁宫中,外面仍是一片安静,众人轻手轻脚的做事,生怕扰了当今的后宫之主皇后娘娘的安宁,而皇后寝宫的内间此时却不得安宁,虽然说话的人都压低了声音,但整个宫殿都静得如平静无波的湖面,在这样的情况下说话的声音自然显得尤为突兀。
“父亲日前传来简讯,说本来安排了一个手下的人去抢占了那秦墨的功劳,但不知怎的,这事传回朝中却仍旧成了秦墨的功劳。你说这中间是何人在其中周旋,皇上为何又对秦家人另眼相待,你说这秦家可知道这事是父亲在其中安排?”
向来端庄稳重的皇后此时不见了往日的风采,坐在梳妆台前紧紧握着心腹图兰的手,景家在朝中独大的格局虽然让景家人享了常人难享之福,自然朝堂上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引起他们的谨慎,而且皇后又是一个将后位看得及其重要之人,难免不安。
“皇后娘娘,这秦家不过是个没落的武将世家,虽说这代秦齐有点才能,虽说是个将军,不过也才担任一个不足为重的职位,他两个儿子,老大是比较有才干,不过现在才是一个副将的职位,另一个儿子听说早年不学无术跟人打架伤了人,小小年纪就被送到乡下教养,那乡下是个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教得出什么好人才,至于秦家唯一的姑娘,娘娘不是已经派人日夜盯着了么,娘娘不必忧心,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已。”
有了图兰这番话,皇后的心定了下来,拍了拍图兰的手。
“好图兰,你不愧是父亲精挑细选给我的人,只要有你在身边,我这心也就安稳多了。”
图兰自不敢居功。
“娘娘只是一时心急,图兰不过是稍微提点娘娘一下罢了,等回过头娘娘自己也能想明白的,娘娘生在景家,自然福寿无边,常人是越不过您去的。”
话罢,此处宫殿归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