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嬷嬷扶着有些坐不稳的刘嬷嬷,其他人还在一旁继续喝着闹着,云罗和烟络不时的暗中瞥一眼这边的动静,继续制造话题,维持热闹的氛围。
“我说老姐姐,你看我们这大辈子的光阴都耗在这宫中了,我还挺想出去看看的,只是宫外也没个亲人,就算出去了也没个人照应,还不如在这宫里热闹呢!”
听到姜嬷嬷的诉苦,刘嬷嬷也是颇为感同身受,一把抓住姜嬷嬷的手,醉醺醺的眼睛还在寻找姜嬷嬷的脸。
“谁说不是呢,我说老妹妹啊,这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我们刚进宫时当今圣上都还没出生呢,如今已经君临天下多年了,咱们都老咯,你说咱们这一辈子到老都没个给咱们送终的人。”
有了回应,这话题自然就可以继续聊下去。
“来,老姐姐,我再敬你一杯。”
神情戚戚的康嬷嬷再次端起了酒杯,将酒杯送到刘嬷嬷面前。
二话不说,刘嬷嬷一口将整杯酒喝下,继而开口道。
“这有时候啊,有血脉关系的不见得就真的是亲人,反而还会是把你推上绝路的人。”
一听这话就比较有深意,康嬷嬷故作不知的问道。
“怎么会呢?都说是亲人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就是这样,我这大半辈子都问心无愧的过来了,在宫里也算是个老人,这永安宫里的奴婢大都敬着我,主子们也给我几分薄面,我都到这个年岁了,除了家里人还有谁会为难我。”
虽然刘嬷嬷醉意明显,但是口风还是很紧,话说到这个程度便不再往下,姜嬷嬷也不再继续追问,便随意的再唠会儿嗑,感觉差不多了,便给烟络使了个眼神。
天色已晚,众人散去后,姜嬷嬷同云罗烟络二人前去复命,将自己得的消息告知了秦如眉,姜嬷嬷便率先回去照顾醉酒的刘嬷嬷,免得引起怀疑。
“烟络,你在宫中熟人多,回头你去打听一下刘嬷嬷在这宫里可有亲人,看看他在谁宫中做事。”
吩咐好事情,二人退下,秦如眉安寝。
近几日皇上都不曾来永安宫,秦如眉心中自然不好受,又来一出失窃,更是火上浇油,她在床榻之上辗转难眠,脑海里去浮现皇上与别人相拥而眠的场景,心里止不住的酸楚。
在这个宫廷中,没有皇上的宠爱,没有家族撑腰,自己以后的日子要么被人欺凌,要么被人遗忘,这都是让这宫中的女人害怕的结果。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光阴易逝人易老,君心多情亦无情。
失窃之事已经有了眉目,只剩一层遮脸的面纱还未解开,真相唾手可得,可是秦如眉却更忧心,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征兆,表明有人知道自己失宠,已经在向自己出招了,真相或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这几月来对家人的思念更甚,对皇上由爱慕渐渐变成如今的满腹酸楚,自以为那个能让自己一夜定情,便能让自己一生幸福的男人,如今连面都甚少得见,自己在这宫里渐渐的没了盼头。
顷刻间泪眼婆娑,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而下,无声的落入脖颈之中。
只觉这宫里的日子特别难熬,才年芳十五的秦如眉,心里就像这深秋一样苍凉。
次日清晨,到了该起床洗漱的时候,早早候在外间的侍女要看时间就要过了,却还没听到主子的传唤,只好出声提醒。
“主子,该起身了,不然赶不上时辰了。”
但是并没有人回应。
这时烟络从外面走了进来,四下看了一下却并没见到秦如眉的身影,眼神扫向一旁的小宫女,小宫女忐忑的向她说明情况。
“主子,您起了吗?”
秦如眉这一觉睡得特别不安稳,在睡梦中自己总被人提刀追赶着,一直在拼命跑,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悬崖边上,身后蒙面的刺客正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她只能不停的往后退,就在这危急关头耳边突然响起了烟络的声音,便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费了好大力气才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扶额顿感湿润感从指尖传来,身上也是汗淋淋的,十分的不舒服。
稍微顺了顺气,秦如眉便将烟络叫了进来,这一开口只觉得嗓子火烧火燎的疼,胸口那里也闷闷的,提不上气来,头昏昏沉沉的。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昨个儿夜里受了凉?”
烟络一进来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见到自家主子一脸苍白,有气无力的半靠在床边,神情恹恹呼吸不畅的样子,当下开口问道。
因为刚才开口说话很是难受,所以秦如眉此时并不回答,只是无力的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的只是盯着烟络看。
见自己主子连话都不想说,烟络便大胆上前,用手背探了探秦如眉的额头,并没有想象中的滚烫,而是有些冷了,还在冒着虚汗,心下知道这病不轻。
秦如眉并未阻止烟络的靠近,反而眼神柔和的看着她的举动,并无责怪。
“娘娘,奴婢这就派人去同皇后娘娘说一声,然后再去帮您请太医,您别担心这些事情,奴婢一定都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您只管安心养病。”
在烟络井然有序的安排下,皇后派人送来了补品,太医已经开了药方,此时后厨正在煎药,而打听刘嬷嬷的亲人在那个宫中办差的事也有了结果。
傍晚秦如眉一觉醒来时,大脑里仍旧一片混沌,身体发软,但是精神却好上了稍许,烟络便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一向她汇报。
宁充仪和婉贵人晌午的时候前来探望过,当时秦如眉正吃了药在熟睡,二人留下礼物便离开了,至于宫中其他人去没有人关心她的好坏。
秦如眉如今不过是一个不打眼的秀人,除了一直看她不爽的淳美人,现在其他人根本都不搭理她,连明翠阁的湘美人而只是让宫人送了点东西,自己却没有过来。
然而秦如眉从来没对别人有什么期待,除了自己在乎的人,两位姐姐自进宫以来便一直对自己多加照顾,自然会前来看望自己,而同在永安宫的湘美人,却不曾想她连个样子也不想做,这摆明是不把她当朋友了。
喝了药后嗓子说话也不会有很重的刺痛感了,秦如眉便寻思着趁这几日静养的机会,查处了失窃案,当下问起了烟络查寻的情况。
“主子,这刘嬷嬷在宫里确实有一个亲侄女,是淳美人被册封后,从尚书府带进宫的。”
“她们最近行事有什么怪异的地方?那刘嬷嬷人可还在撷芳居?”
秦如眉接过云罗捧过来的茶,轻轻嘬了一口,便将茶杯捧在手中暖手,话语间让人有种深觉她胸中有沟壑的感觉,烟络便接着说了下去。
“刘嬷嬷与蓝沁于今早回之前的住处了,平日里刘嬷嬷的这位侄女并不与她亲近,不过前几日有人见过刘嬷嬷与她偷偷见面,正是咱们这儿失窃的前两天,说来奇怪,三天前这位侍女不知怎的,约见了太后宫中的林公公。”
从现在的消息来看,这件事只怕是有心人设的局,而且此事还牵扯到太后,这件事还要不要接着查下去,看着烟络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云罗眼里藏不住的担忧,秦如眉心下拿了主意。
“见你这般,这位林公公在太后宫中可是很受宠?你们二人别担心,我自不会擅自招惹太后宫中之人,你先说说看这林公公平日里有什么喜好?”
云罗没有烟络沉稳,当下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这太后宫中独得恩宠的林公公,也是得了皇上称赞的妙人,聪明伶俐能说会道,每每能将太后逗乐,但是却生性好赌,只不过他压着低下的人不让太后知晓罢了。
这样的为人,刘嬷嬷的侄女找到他,只怕已经将从自己这盗取的银子给了这位公公,算计自己的人一定是怕自己查出真相,故而将太后宫中的人牵扯进来,必定料到自己不敢再查下去。
“主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毕竟也只是奴婢的一点猜测。”
看着烟络郑重其事的样子,秦如眉微微皱眉,却还是点了点头。
“这件事一开始,可能只是有心人谋划的一起盗窃案,不过是想让主子在这宫里生活上不那么顺心罢了,可是这事牵扯上了我们暂时不能招惹的人,还请主子以大局为重,切莫因小失大得罪了贵人。”
近半年的相处,主子大概是什么样的新性为人,烟络还是摸不准,不过自己还是能感觉到主子对自己的栽培,故而冒着惹恼主子说出了这番话。
听到烟络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又敢于谏言,秦如眉倒是赞许的看了烟络一眼。
“我亦如是猜想,只是这事对方谋划周全,人证物证我们都不好拿到手,倒是让我们不得不吃了这个哑巴亏,只是不知你二人当时可有留意到,银子丢了可是屋内却不见明显的翻找痕迹,那刘嬷嬷不过是个外院的人,又怎会知道银子藏在何处,只怕我们院里有内贼。”
听到秦如眉这般分析,二人才恍然大悟,只因撷芳居众人皆归二人与姜嬷嬷管理,对自己手下的人都有了一定的定位,倒是一时灯下黑给忽略了。
二人一时羞愧难当,怕主子责怪自己御下不严,毕竟主子带进宫的银子全被盗了,日后在宫中行事难免多有不便,当即跪伏在地。
“起罢!我并未怪罪你们,只是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以后在这宫中还得劳你们照料,这次的事你们二人有功,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们,至于这内贼,你们二人下去以后多留心便是。”
这次的事撷芳居虽丢了银子,却借此查处了一个内贼,是伺候秦如眉日常起居的一个丫鬟,而后随便寻了个借口便将人给处置了,鉴于之前蓝沁表现不错,便将蓝沁给调到了撷芳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