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月色已出,秦齐踏着霜雪而归,最近秦家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处处被人针对,这让秦齐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今日出府是为了去拜访曾今的故交,人倒是被约了出来,只是让帮忙办事的时候,就开始百般推脱,让秦齐心里倍感凄凉。
与小厮行至秦府大门处,秦齐惯例的询问今日有何人前来拜访。
只听门房说今日来了一个俊逸公子,自说是秦府二公子,名字叫秦浩,当房门去禀告老太君时,她老人家只让放人进来,便也没有接待这位公子,让他自行在府中游走。
听到秦浩的名字,秦齐脚下正迈着步伐,止不住趔趄了一下,就像一个闷雷一下在脑海中炸裂,多少年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秦齐眼睛开始泛红,目不转睛的盯着门房,再次确认他所说的那个名字。
门房虽然从未见过老爷这般失态,倒也立马再次说出那位公子的姓名。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秦齐慢慢稳了心神,再向人问到那公子如今在何处,但心中既有惊喜也有怀疑,毕竟这么多年音信全无的一个人,有一天突然就自己回来了,而且是在如今这个时局敏感的时候。
容不得自己不多想,但是心里还是燃起了希望,自己亏待这个儿子太多,如今如果他真的回来了,那自己必将加倍补偿他,这么多年在外不知道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品性如何也不可知,可是这就是父母的爱,纯粹无暇。
“那公子进府后直接奔君澜院而去,从午后至今都没有再离开。”
毕竟秦府的人都知道君澜院那是什么地方,它一直都是府里的禁忌,平日里除了负责清扫的丫鬟,旁人压根不允许靠近,可是老太君发话,不让众人阻止秦浩公子进入那里。
秦府的仆人在十一年前经过一次大换血,知道以前的事情的人屈指可数,门房当然不知道这君澜院里原本住的人是谁,自然也不知道这秦府还存在着一位二公子。
这秦府的老太君并非秦齐的亲生母亲,而是他父亲娶的续弦,这位老太君膝下无子,因此在秦老太爷百年后跟着嫡长子生活,然而因为年轻的时候一心求子却求而不得,并离间秦齐父子的关系。
后来虽然老太君努力想缓解关系,却为时已晚,特别是十一年前老太君做主将秦浩送到乡下避风头,秦浩因此遭难落得下落不明,因此后辈对她并不亲厚,她也自动搬到佛堂轻易不再理会府内的事情。
渐渐地人们忘了秦府曾有位二公子的事,虽然老太君听到有人禀报有一位叫秦浩的公子前来拜访,但是她一直有一刹那的迟疑,说让人进府后便继续敲着手中的木鱼。
“老太君您不要去看看么?或许真的是二公子回来了呢!”
候在老太君身侧的是她的陪嫁丫鬟,亦是多年的心腹,当年之事太君执意要将二公子送走,以便灾祸不危及整个秦家,然而向来注重家人亲情的秦家人并不理解,当时扛着巨大的压力将人送走了,不曾想人却因此遭了难不知所踪。
“是真是假又如何,如今我已经习惯了这佛堂里的清净,真真假假已经与我无关,去了倒是平添烦忧,以后这些事就不必再告诉我了。”
家人并不亲近自己,老太君也不想频繁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享个清净罢了,不想再去招人嫌。
只是如今那人回来了,少不得会旧事重提,只要她还在这秦府,怕是避不开这事,想到这里老太君有些思绪不宁,手下的动作也只得收住。
“只是现在咱们秦府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二公子这个时候回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旁边的老嬷忍不住再插了句,瞅着自家主子面色有些不对,立马便收住了嘴噤了声。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左右都是秦家的命数,今朝风口浪尖上得宠,这事来得蹊跷,我这心里啊总觉得有些不安。”
左右已经乱了心神。念不了经文,老太君伸出手由着老嬷扶起身,从容的在太师椅上坐定。
“老奴倒是不这么认为,秦家祖上也是荣耀过的大家族,大爷和公子都是有本事的,秦家在他们的手中重铸昔日辉煌也是有可能的事,您老就等着享福吧!”
老太君对丫鬟的话不置可否,毕竟就算秦家崛起了,那她也只是表面上有光,秦家人对她的态度并不会改善,如果天家只是假意扶持秦家,那么最后极有可能落得家毁人亡。
“晚膳过后你让大爷过来一趟吧!”
话罢老太君显得有些神情恹恹,身为多年贴身伺候的老人,自然知道主子想一个人静静,老嬷便行礼告退。
左右人已经回府,秦齐直接奔君澜院而去,待走到房门处反而迟疑不前,所谓的近乡情怯,到他这里却成了近子情怯。
上阵杀敌从不眨眼的秦齐将军,此刻却没有勇气推开面前这道房门,手已经贴在门上了,却使不出力气,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来的路上已经消耗殆尽。
心中慌乱的秦齐,最后还是将这道隔在父子之间的门给推开了,只是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房内的人,一旁的侍从也被自家主子的情绪给感染了,连大气都不敢出,屏息看着主子的举动,心下更是好奇。
房内的人听见匆忙而至的脚步声便醒了,只是闭着眼在床上假寐,因为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自己,他不过是听从皇帝的命令行事,如果给他选择,他一定不会迈进这秦府半步。
如果不是那呼吸声他都要以为人已经走开了,同站立在门外之人的情绪一样,秦浩此时心绪也非常复杂,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想过与见人见面的情景了。
此次被委派回皇城复命,秦浩心里既抵触又有些无措,多年以前他是渴望得到这样的机会的,可是如今机会在眼前,他却很排斥这件事,在回皇城的路上更是一直沉默寡言,时时放空自己,并不思考见面后的这些问题。
当房门被推开,留有一丝缝隙的双眼被落日的余晖给恍了神,秦浩不适的抬起手臂隔开这刺目的光线,却见一人逆光而立,身上仿佛有神光护体,一时高大英勇无比,看着门口的来人秦浩的神情有片刻呆滞。
看到静立的人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往前迈进,秦浩醒了神从床榻之上翻身而起,谦谦君子般的站立在地,神情又恢复了往昔的冷淡,眼神清冷的看着那张与自己极度相似的脸庞。
待看清房内人的容貌,秦齐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可是那冷漠的眼神太强烈,就像当头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秦齐的激动,只剩下忐忑与慌乱。
“浩儿,欢迎回家!”
心中积攒了千言万语,此时却像鱼刺卡在了喉头一般无法吐露出来,秦齐嘴角哆嗦不停地努嘴欲言,却怎么也开不了头,待说出这一句话却再也开不了口。
“属于我的家早就被你收回了,难道秦将军已经忘了?”
不再看向自己的父亲,秦浩收回视线径直走向一旁,在书桌前坐了下来,随手从架子上抽了一本书,随意翻看起来,心思却一直在留意父亲的动向。
虽然早就知道儿子会对自己有怨言,可是当亲耳听到时,还是止不住的心酸,一时红了眼,抬手掩去自己悬而未滴的眼泪。
稳定心神打定主意,不管好说歹说都要留下这个儿子,转而屏退左右,而后走向书桌与秦浩面对面站立。
“当年的事为父确实愧对于你,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就留下来吧,让我好好弥补自己当年的过失。”
面对儿子的冷淡,秦齐尽量缓和自己的语气,好言好语的说道。
然而秦齐恳切的目光只让秦浩觉得不适,侧开身子避开后才淡然开口道。
“我不会在府里常住,等皇上示下旨意便会即刻离开皇城,这段时间我就住在这里了,秦将军你没有意见吧?”
这话里话外透露着太多信息,难道浩儿此次回京是皇上的旨意,那么皇上是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