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后该怎么办,继续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愚昧者吗?不,她不要,她宁可死,宁可在冷宫过一辈子,也不要再做董鄂氏的替身,她不要!死也不要!
恍然的走出承乾宫,一边流泪一边艰难的走着,她不想再呆在那里,再看到那些画与字,那会让她更喘不过气来,蹒跚而行的清如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双阴冷如蛇的眼睛。
失魂落魄的回到延禧宫,回到这个住了两年多的宫殿里面,突然觉得一切都好陌生,好陌生,这是她住过的地方吗?
清如此刻面色惨白,流泪不止的模样吓坏了一直在等待她的湘远,连声追问是怎么了,然清如只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然后不停地重复说着:“冷,好冷,好冷!”
“冷?”湘远莫名其妙的重复着她说过话,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现在不过是八月而已,怎么会冷呢,但是看清如浑身发抖的模样好象真的很冷,不敢怠慢,赶紧去取了炭来生火,靠着火盆,湘远都流汗了,清如还是一个劲地发抖。
她冷的不是身子,是心,火再烫也暖不了心,就在湘远一筹莫展的时候,遥遥的突然看到在某个地方有火光窜起。
在她还没确定的时候,外面已经响起了嘈杂的人声还有敲锣声,全部都往那着火的地方奔去,湘远眯着眼看那越来越盛冲天而起的火光轻声道:“那边好象是承乾宫的所在,难道是承乾宫着火了?”
承乾宫着火?这五个字刺激了清如,她猛地起身往湘远看的地方望去,果然,那果然是承乾宫的所在。
人影,承乾宫,起火,这三个词在清如的慢慢恢复清明的脑海里被连了起来,她终于明白那个人影引她去承乾宫的目的了,她已经可以预见明天福临怒问起火原因时,一定会有人说曾见她去过承乾宫,能想出这么毒辣计策的,除了贞妃还会有什么人!好,好一个贞妃!
原本就已经惨白的脸此刻是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然而很快她就又笑起来了,也好,就让所有的人在这里做一个了断好了,反正她也不想再做替身了,贵妃?呵呵,就算让她得了皇贵妃的位置也没一丝意义了,这一切并不是她的,而是宛卿的,那个被当做董鄂氏替身的宛卿!
也许她明天会死吧,既然如此就让她在死前安排好一件事,否则就是死也不安心啊,想到这儿,清如一直失神的眼眸中逐渐有了几分神采:“湘远,今天在神武门当班的是谁?”
“啊?”湘远未想清如会突然问到这方面上去,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她轻咳了一声道:“回主子的话,是卫忠和卫武!”
清如轻声说了一句:“好!”然后她振起精神对湘远道:“你现在马上从神武门出宫,去一趟索府,叫索大人连夜入宫,卫忠卫武是我们的人,他们绝不会阻拦,你悄悄将索大人带到本宫这里来!”
湘远睁大了眼睛,不知清如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私招他人入宫是绝不允许的,万一要是让人看到了去告发的话,那绝对会害了清如的,她试探着劝道:“娘娘,这样做不合宫规,是不是等请示了皇上后再召索大人入宫,而且现在天色这么晚,索大人想必已经睡下了!”
清如缓缓摇头,说着湘远不理解的话:“不行,本宫已经没时间了,过了今夜就什么时间都没了,所以你一定要去,一定要带索大人入宫见本宫,至于会不会被人看到……”讽刺的笑声响起:“那已经不是本宫关心的事了,不要紧,什么都不要紧了!”
在清如的坚持下湘远无奈地离去了,而清如就静静地站在延禧宫里,遥望着远处熊熊火光,在火光的印照下,她轻轻地笑着,一切终到了完结之时!
在湘远和卫忠卫武的掩护下,索尼入宫见到了清如,然后清如遣退了所有人,单独与索尼密谈,他们整整谈了一宿,至于他们在里面谈些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只知道索尼出来的时候,本来笔挺的身子躬了起来,花白的头发亦几乎全白,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一样。
清如送索尼走后并没有睡,反而望着黎明的天空,月亮已经落下了,星星的痕迹亦渐渐淡去,只是今天还会有太阳升起吗?如果升起,那太阳是什么样的?
“三阿哥送走了吗?”清如问着身后刚回来的小福子,此刻她光洁的手腕上已经没有了翡翠十八子手串的踪迹,就在刚才,她将那手串带在了还在甜睡的玄烨手中,她已经不需要这个了,就留给玄烨做个念想吧,以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他,而玄烨可会想她这个不称职的额娘?
“回主子的话,三阿哥已经抱到了太后的慈宁宫里,主子的信奴才也向太后说了,她让奴才回来告诉你,说她答应了让您放心,奴才们抱三阿哥的时候很小心,没有吵醒他。”小福子恭谨的回答着。
清如点点头,隔了很久和说道:“湘远,小福子,你们说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
她在等,在等着福临派人来抓她,如果所料没差的话应该已经有人向福临告密,将这火焚承乾宫的罪名栽到她头上,而以福临对董鄂氏的在乎,对承乾宫的在乎,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主子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来?”小福子在后面笑着说,虽然在笑,可是他与湘远的眼里都充满了担心,从昨天晚上开始主子就好象有点不对劲,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突然好奇起来,下面真的会有黄泉地府吗,真的会有奈何桥吗,那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吟姐姐和月凌她们?”还有宋陵,清如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
自承乾宫回来后,她突然很想宋陵,无比的想他们曾经在扬州的日子,每一件都清晰在目。
莲子清如水,奈何宛如心!
左手慢慢握紧,在手心是一片碧绿的叶子,那是宋陵留给她的记忆,宋陵,下辈子的誓言我没有忘,一直都没有,下辈子我只许你一人,绝不再许第二人,也许很快,很快我就要来见你了。
清如慢慢地闭上了眼,她死心了,对福临彻底的死心了,他不是她的良人,绝不是,愚昧四年,终于醒了,就让一切在今天做个了结吧!
清如所料没差,在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常喜就领了一队的侍卫来,面色很复杂地请她到乾清宫去。
清如点点头,什么都没问就跟着常喜走了,留下湘远和小福子在宫中担心不已,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的感觉这么不详。
到了那里,她看到了脸色铁青的福临,看到担心不已的皇后,看到了贞妃,当目光瞥过贞妃时,她看到贞妃嘴角不经意留出的一丝狞笑。
她在得意吗?得意终于可以整垮自己了,为了整垮她,贞妃甚至连亲生姐姐身后留下的东西也可以烧毁,真的很狠,一点亲情都不念,又或者在她心中根本没有所谓的亲情,既然没有,那也就无从念起了。
然而突然间她又很可怜贞妃,可怜这个女人,她其实什么比谁都更穷,更空虚,因为她不止没有爱情,连亲情,友情都没有丝毫。
看到清如出现,福临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清如,脸上铁青的,神色是暴怒的:“为什么?为什么要烧承乾宫?为什么?”说到最后三个字他整个咆哮了起来,像一只被惹怒的狮子。
清如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在里面,坦然迎向他欲吃人的目光:“皇上你凭什么认定是我烧了承乾宫?”
福临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宫女道:“她说她曾看你在承乾宫出现过,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说,你为什么要去承乾宫,朕不是说过不许任何人进那里的吗?”
清如启唇一笑,只是眼中的神色却比福临更冷千分万分:“皇上只凭一个宫女的话就认定臣妾火烧承乾宫?呵,不错,臣妾是去过那里,但是却没有做什么火烧之事,如果你想知道到底是谁烧了承乾宫,你应该去问她!”说到她这个字时,手骤然伸起,指向贞妃。
后者一脸惊惶失措的模样:“宛贵妃何出此言,臣妾昨夜一时陪伴在皇上身边,怎么可能知道承乾宫的事呢,何况那里是姐姐的遗宫,臣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火烧之事!”
福临很快便将目光从贞妃移开,依旧逼视着清如道:“不错,贞妃昨夜一直在朕身边,她不可能去承乾宫,更不可能做什么不该之事,你不要在这里胡乱冤枉人!”
“我冤枉她?”即便心中无爱,听得他如此相信别人还是痛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楚道:“不是所有事都需要亲力亲为的,她大可以让手下的人去做,皇上,不论你信不信,我都说出这句话来:我没有烧承乾宫,真正的凶手应该是贞妃才对!”她没有再自称臣妾了,福临实在是太让她伤心。
“你还在抵赖!”福临暴怒地说出这一句,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好象随时会挥过来一样:“说!你到底去那里做什么?”
清如后退几步,在离福临稍远的地方站定,珠翠的光华映着她动人但是惨白的脸庞:“阿宛,董鄂香澜的小名叫阿宛对不对?”
“住嘴!”福临怒喝道:“不许你叫阿宛的名字!”
不,在福临的心中主要的不是怒,而是怕,没来由的怕,她知道了,她知道这个宛字真正的意思所在了!这个认知让福临打从心里害怕。
“呵呵,替身?我只是一个替身对吗,皇上?”清如的眼里充满了讽刺的笑,语气却是出奇的平淡,仿佛只是在说别人一样。
福临冷哼着转过身:“不管你知道了什么,这火烧承乾宫的罪你是脱不了的,你太令朕失望了,你看似简单的一把火烧了朕最心爱的东西,如果这一次不处罚你,朕如何对得起逝去的先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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