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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皇权下乡

大明最后一个太子 几字微言 4745 2024-11-15 23:27

  从九江出发抵达苏州,顺江而下,一路坐船而去速度本该很快。

  但金志达却因为在南京耽误了一阵子,以至于抵达苏州的时候已经是二八零年的二月了。

  距离金志达离开九江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但金志达却在南京度过了改变自己整个人生命运的关键时刻。因为,南直隶正在进行新一轮的基层官员选拔考试。选拔考试其实就是一场新的公务员考试,按照皇帝陛下新考成法下达后的要求,各县必须将政权下延到主要乡镇之中,建立乡镇一级公所机构。并且必须配备至少三员从九品的官员治理地方。一个是主官,镇公所镇长,一个是税务主事,另一个自然就是警署亭长。除此外,还有三名官员下瞎数量不定的办事员、警员。一应财政开支,具由中央全额划定拨付。

  增加官帽子,这对于数百年来极少扩张过的朝廷而言是个大事,还是个大喜事。

  虽然地方豪强们十分不喜县衙的手脚深入乡镇,但没有哪家官员不想自己手头多几个官帽子,能多影响几百个财政编制。吃皇粮饭,自古一来就是中国百姓的至高追求,视为稳定与可靠的象征。

  再加上这年头因为当今天子也当过胥吏的缘故,胥吏渐渐也有了上升空间,不再被视为下九流不可取的存在。故而,政府层面罕见地统一在了一起。

  当然,增加官帽子归增加,这么一大块蛋糕事涉朝廷对基层的掌控,乃是朱慈烺极端重要的地方。

  故而,最终南北直隶率先试行的同时,又配套了基层官员选拔考试。

  选拔考试选拔曾经实习过地方州县衙署的秀才、举人担任地方官员。乡镇三官中,主官由县衙拟定报上级批准,在省级部门备案核查,警署亭长则由县令指定。除此外,税务主事却全部都由上级指派,地方无从插手。

  这一回基层官员选拔考试,除了各个州县报上来空缺的县衙、乡镇官员以外,其他都是税务主事。

  金志达作为参加过九江府实习的秀才,一番考试,也顺利被录取为税务主事。

  如此种种变故,让抵达南京本来只是游玩的金志达在此多逗留了三月时光。作为生员金志达本来是要去苏州寻自己的老师继续参详经义的。但一场选拔考试却让金志达摇身一变,成了苏州府真义镇的税务主事。

  坐在前往苏州府的官船上,金志达在思考人生。

  他不会想到,在原定历史上的今年里,他会走上一条秀才造反的道路。那时,九州沦陷,建奴入侵,他作为生员,联络同仁起义造反。别人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金志达却行动迅速,迅速恢复了三县之地。

  只是,伴随着清军徐徐调集兵马,最终金志达起义失败,只余下九江生员就义的结局。

  在这个时空里,建奴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和平发展,日新月异的大明。

  短短六年的时间,金志达感觉这个世界变化了好多。曾经,穷秀才穷秀才,当了秀才并不意味着人生就熬出了头,还得继续苦熬到举人才行。因为,只有举人才能做官,才能免大幅度的税收。现在,不仅是秀才,就连举人也都不再免税了,连进士也是如此。

  但有得有失,圣明无过天子,他怎么会苛待读书人呢?

  于是,又出来了一个秀才与举人可以直接做官的途径。原本,举人是可以做官的。只是南京铨选早就人头攒动,很多人苦熬十数年都等不到一个合适的职位。

  当然,金志达是不挑的。

  他一直想着,自己要是真的考不上进士,当了举人就得迅速去做官。

  为啥?因为有钱拿呀,不用再空耗父母急需了。

  不过,迅速当官的梦想倒是一蹴而就,迅速完成。因为,南京竟然开放了选官考试,他因此得了一个从九品的税务主事之职。

  今时不比往日了,过去,当小官小吏只有实惠没有前途。但现在,哪怕是人尽皆知清苦的教谕之职也变得体面。

  无他,朝廷有了钱粮,足额发放俸禄了。

  不仅足额发放,更因为改钞法以后,实际上给官员涨了许多工资,终于在百年不动摇的低工资以后,跟上了时代的水平。

  官员可以只靠着俸禄就获得体面,这在大明曾经是不可想象的。此前,所有人都觉得,官员那点俸禄只是添头,真正能发家致富的,自然就是手中的权力变成现金。

  而现在,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昧着良心害人捞钱,只用秉持本心,即可堂堂正正衣食无忧,生活体面。

  这样的天下,如何能不说一声变化剧烈呢?

  当然,也有人酸话很多,说什么“此非儒臣”待遇,随后挂冠而去。

  这样的人,金志达见得不少,也都是嗤之以鼻。现在的生员,若是不接受县学的安排去各个蒙学教习幼童读书认字,那是决计别想再拿到膏火银的。

  哪怕就是想考科举,也得先过一关州县的实习安排,没有基层实习履历,那是别想获得通过下一关科举考试的资格审查。

  当然,也不用担心地方衙门刻意针对,因为全国各地,乃至边境大军的实习履历都可以认可。

  现在的科举考试,已经不再是以进士作为最高要求。

  进士分官的起点固然很高,能当一县正印官。但难度实在太大,许多人熬不下去。眼见秀才与举人都可以考上官做,无数老秀才老举人都焕发了第二春。

  故而,现在的科举考试更像是一种学历考试,证明你的智商与本能的凭证,不再是千军万马独木桥,只为每三年那几百个进士名额。

  朱慈烺对此的设想亦是很简单,他更希望秀才、举人以及进士变成大学本科、硕士、博士这种学历证明,而不是让天底下聪明的读书脑袋终日只晓得围绕着那点文章功夫浪费心思。

  这一点,在朱慈烺大改科举试题的时候就已经明了。

  朱慈烺登基第三年,很快就要举行下一届会试了。这一场会试里,朱慈烺早已敲定好让礼部公开科举内容范畴。

  采取百分制,增加了超过二十分的算数内容,十分的社情内容,以及十分的格物内容。这些题目朱慈烺出的都十分简单,基本上只要不是那种读书读死了脑袋的人都能拿到。但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意味着皇帝陛下重视方向的信号。

  在朱慈烺的设想里,慢慢地再过几年,科举就会从一个选官考试变成一个学历考试。可以有算术进士,可以有历史举人,也可以有物理秀才。

  只有这样,才能让读书真正回归读书本来的意义。

  毕竟,天下变了。

  皇帝陛下要的不再是一个只知道维持着权力与帝国万世不朽的内耗帝国,而是一个开明进取,气吞寰宇的日不落超级强国!

  ……

  金志达当然是不晓得朱慈烺那些心思的,他分外庆幸自己当初老老实实在蒙学里当了三个月的算术老师,若非这个经历,他未必能答的对那些复杂而烧脑的算术题。

  毕竟,这个可是一个税务主事的官儿呀。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收税的职司,若是算术不好,分分钟被手底下的胥吏糊弄得找不着北。

  怀着各样的心思,金志达终于在大明二八零年的二月十三抵达了昆山县。

  苏州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繁华大城,盛事气象在北方也许还在酝酿,但在苏州,已然初就。这里百商汇通,商贸发达,更简则这里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纺织工业中心,于是伴随着以纺织业为中心的服装业在整个苏州迅速繁茂,工坊林立,百姓安居乐业,人人走在街道上都洋溢着一种平安喜乐的表情。

  这是一种对未来充满希望,对现在充满珍惜的表情。

  金志达一路看过去,还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地方。比如苏州城外的东南方向,白烟与黑烟直冲云霄,但路人对此却见怪不怪。一番询问,金志达明白了,那是苏州三大钢铁工坊的所在。

  苏钢,这是在京师炼铁厂之前精品钢铁的代名词,就连佛山铁也未必能超越其名。

  苏州并不简单只是一个商贸发达的城市,奠基了这座城市强盛基础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工坊,特别是炼铁这样的重型工坊。

  按说,京师炼铁工坊出现以后,这个有皇帝陛下技术改进扶持的庞然大物在,应该会迅速让苏钢黯然失色,随后退出历史舞台。

  但苏钢不愧是百年传扬的老店,更不愧是江南人杰地灵的因果。

  中国从来都不缺乏聪明之人,技术的研发,也并非是因为中国人的人种基因出了问题。出了问题的,只不过是一直以来都被捆着双脚,禁锢着思想罢了。

  现在,科举被皇帝陛下以尊崇匠作大院的形式凝固下来,技术清苦的束缚被专利制度与八级工制度的激励释放出来。

  这样的结果之下,苏钢的三个工坊花了重金,一番沉沦之后,终于迅速革新了技术,竟然跟上了京师炼铁厂的步伐。

  钢铁毕竟是沉重的大件,一个在京师,一个在苏州江南,双方在技术差距不大的情况之下,都保持着你追我赶的架势,也都留下了足够的生存空间。

  当然,一旦当哪一家的技术水平大大超越,到了革命性的地步,自然可以跨越物流成本,将对方吞并。

  不过,目前来说,这一点恐怕还会很遥远。

  至少,苏州这里的几家大工坊并不是特别担忧。见识到了技术的威力以后,江南人迅速改变了思路,重金养工,重金科研。江南人杰地灵,识字率都比别的地方高一筹,许多匠人都是识字会学习的,这方面来说,他们甚至比京师还有一点优势。

  当然,匠作大院在京师,天子的信赖也在京师,双方暂时不相上下罢了。

  听着这样的传言,金志达啧啧称奇,经过一场官员选拔考试他已经失去了对抑制商业的心思。很简单,他得对工作负责。

  别以为是在南京考的官员就可以视若钦差大臣,完全是两码事。

  他依旧得去昆山县衙报道,依旧得服从县官的命令,依旧受到考成法的重压。特别是考成法,显然严格约束了金志达想要偷懒的心思。

  昆山县衙一如全国各地的县衙一样,老、破、人多。

  人来人往,办事的人排长了队。

  金志达到了县衙,也不敢耍威风,老实照着规矩排队进去。这是接触未来同事的第一关,他不得不郑重对待。

  不过,一直排队到见到了办事的户房书吏,那边才失笑地说:“这里是户房的办公室,你的事情归县令大老爷直管,大老爷发了话,来了的同僚直接去后衙花厅等候即可。”

  说完,就有人引着金志达去了后衙。

  不过,户房对金志达的印象显然不错。

  不少秀才都是颇为倨傲的,有些更是不满意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官,对小吏更是全然不尊重。若非他们已经是“风尘俗吏”,定然要来一个人参公鸡。

  “听闻大老爷目前正在问着经济发展的事情呢,一会儿金主事可以多多准备。”路上,引路的小吏多说了一句话。

  “多谢兄台,敢问同僚尊姓大名?”金志达暗道好运,脸上更是客气:“你我今后都是同僚,还请让在下结识一番。”

  他初来咋到,想要将本职工作做好,定然需要本地土著帮衬。眼前这小吏释放善意,他自然要牢牢抓住。

  “不敢,免贵姓张,张书同。我一直想寻个先生教我文章,只是苦求无果,今日先金主事气度,心生倾慕,若先生不嫌弃,往后书同正想多多来往。”张书同大喜。

  两人记下名字,随后到了后衙的花厅。

  这里已经有约莫七八个人等着了。

  见来了新人,自然又是一番聊天。张书同留下了自己的住址,约了明日的晚餐,随后离去。这里不是他交际的圈子。

  因为,在场都是到任的税务主事。

  金志达来得最晚,也是最巧,刚好县令要集体送任,据闻还要考察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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