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叶笙想了想还是回头,将手上的一摞资料放在花圃边上,他抬脚准备离开,看见她的动作下意识地停下来,疑惑地望着她,微微皱了皱眉,见她从书包里拿出来一袋什么东西,她仰着一张白净的脸,刘海在风中微微的晃着,“顾老师,这是是桔红糕,止咳化痰的。”
他没接,挑了挑眉,无声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叶笙想说这是给你的,看他不接她下意识的收回手,耳尖有些发红,站在原地有些无措,感觉耳尖的燥热慢慢蔓延到脸颊。
顾履知道小姑娘可能是误会了,满脸窘迫地站在他面前,他接过,“我的意思是你是专门给我准备的?”
“买多了吃不完,想到顾老师正好合适吃。谢谢你帮我拿资料。”她不擅长说谎,可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话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开玩笑的。”他轻笑,将纸袋子装着的一袋桔红糕拿在手上把玩,“叶笙,谢谢你。”他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语气有些认真。
叶笙揪着书包带子,心情还像过山车一样处在上升下降的失重期,“顾老师,再见。”她仰头娇俏一笑,脸颊还红红的,说完就真的走了。
顾履站在原处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走过教学楼的转角然后不见,他摇头失笑。
然而顾履怎么都不会想到再一次见到她会是怎么一副揪心的画面。
——
一个高档小区门口,一阵激烈碰撞的声音,物体落地的声音,车轮狠狠摩擦地面的声音,似要划破天际……
车子从地下车库出来,车速很快,叶笙刚走到小区门口,便觉得视线有一团黑色的物体,猛然向她冲来,一阵冲击,飞出三米远……她不知道这样的意外发生的概率有多大,倒下的那一刻——
叶笙出意外了是没有家人可以联系的。
这是她的最后一个念头,之后脑子便是一片空白,但仍很清晰地感觉有东西从她的身体中消逝,她甚至能听得到血液流动的声音……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
保安大叔听到动静出来看,叶笙已经倒在地上了,地上一滩血,也不知道伤到了哪里,车子的司机白着脸从车上下来,意识不甚清醒,保安大叔急了,“喝酒了还敢开车!你是祸害人你知不知道!”看着他明显醉酒的状态,捂着头蹲在地上低低的哭出来,一个大男人嚎啕大哭……
保安大叔急红了眼,“快打120 啊!”小区下面平时都没什么人,现在倒是围了一圈在这里,有人拿手机在拍照,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保安大叔有些无力很心寒,他蹲下,检查了一下她哪里受伤,又不敢翻动她,因为附近不远的地方就是医院,所以救护车来得很快,警察也乌压压地来了。
看到医护人员将叶笙抬上救护车,警察将人群驱散封锁现场,保安大叔看了看自己沾满了血迹的手,没忍住偷偷抹了一眼眼角,每次过来都笑嘻嘻礼貌跟他打招呼的小姑娘,躺在血泊里。小姑娘像他家里的小闺女一样年纪,可却比他家闺女懂事太多。这里的人是什么人?这里的房子一平方是他半年的工资,小姑娘在这里给人家当家教,想来成绩也是很好的,这里的人他知道,是很挑剔的,有钱人的世界他看得多了多多少少了解。
救护车呼叫着离开,警察过来说要例行询问,他跟着上了车。人群还没有散去,指着离去的车子不知道在说什么,他突然觉得小姑娘的微笑很暖,是内敛的温热。
夜风微凉。
——
祁斯与接到电话的时候俨然已经失去了言语,“你说什么,叶笙出车祸了?就在小区楼下?!”
他前一秒还在跟小叔说叶笙迟到二十分钟了,会不会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他还自己将课本给预习好了。
顾履说不清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什么心情,他带上车钥匙和祁斯与一起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还亮着灯。
从车库出来的时候血迹还未干,他只看了一眼没敢再多看一眼,甚至想象了那时的画面都觉得难受,顾履一颗心揪着,喉咙哽着痛。
保安大叔做完笔录从警察局出来就在这里守着了,电话也是他打的,因为医生说联系不到家人。
因为根本就没有家人。
“顾先生,你们来了。”他掩了掩面,活了大半辈子,他很少有流泪的时候,但是此刻不知道眼睛总是湿润的,“这姑娘……我是眼看着的……”他说不下去了,车子将她撞飞倒地,然后流了一地的血的画面一遍遍地在他脑海里浮现,要是平常的话,小姑娘一定会笑着跟他打个招呼然后脚步轻快地走进去……
有医生出来,顾履迎上去问情况,“伤者身上有几处骨折和软组织挫伤……由于落地的时候是脑袋着地,所以脑震荡比较严重,没有生命危险,手术很快就好了。你们放心吧。”
“小叔,我害怕。”祁斯与揪着他的衬衣下摆,看到车库前面的血迹他现在还没缓过来,仍是心有余悸。
顾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去坐好,我去看一下手续有没有办好。”说着便往那边去了,他去前台交费用,“你是病人的家属?”
“我是他的老师。”顾履弯腰填着东西。
“听说伤得很重?小姑娘也是可怜,好好的走在路上被一个不长眼的醉鬼给撞着,听说小姑娘没有父母亲,也是可怜。”
没有父母亲?他倒是不知道。刚开始看到班级名单的时候,他也只是觉得名字有些眼熟而已,后来上课的时候见到了人,也就是确认了是认识的人,小姑娘估计也记得,只是关系不熟络可能也不便于提。何况她总是恭敬疏离的性格。
办完了手续上楼的时候,他靠在电梯上联系了顾淮生,“哥,有件事情拜托你。”
顾淮生那头孩子的哭闹声不断,他低声安抚了下,然后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问,“你还有事情要拜托我?能帮到肯定尽力帮你办。”
他揉了揉眉头,“你在市第一医院有没有熟人,有个朋友出车祸了,还挺严重的。”
“行,我打声招呼。”静了几秒,顾淮生在那头问了句,“朋友?”
顾履低嗯了一声,简单交代了一下,“是我的学生,也是斯与的家教,就在小区门口出的车祸。”
“哥,还有件事要拜托你。”顾履靠在电梯壁上,脱了力的样子。
祁斯与就站在电梯口等他,一副怯怯的样子,“小叔,叶笙在病房里了。”
保安大叔今天也很累了,抹了一把脸说:“我想着要不要回去叫老婆子熬点什么补汤过来,可是医生交代说这几天可能都不能进食。”他眼眶发红,“你们在就好,我先回去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谢谢您。”顾履神色认真的地道了声谢。
“没事,都是应该做的。”保安大叔脚步沉重地下了楼。
“小叔……”祁斯与小小声喊了一声。
顾履回神,“走吧。”
病房里医生还在检查各项指标,机器运行的声音滴滴答答的响着,叶笙的头被缠了厚厚的纱布,露出一双眼睛紧闭着,眼皮的地方有擦伤,露出的一小片地方就已是血淋淋的样子,他不敢想象,她身上究竟有多少伤……才能流了一地鲜红的血。
他揪着的那颗心仿佛已经吊到了嗓子眼,本来就嘶哑的喉咙此刻就像已经说不出话来。
“顾先生?”一个医生从楼上下来走到他前面打了声招呼,两人握了个手,连自我介绍都免了,“病人已经转到我手上了,以后就是我在看着,你放心好了。”
“谢谢了。”
“我刚刚了解了情况,说严重也不是很严重,只是恢复时间长了点,你可以先给她请个护工,照顾也方便些。只不过今天时间太晚了,你们今晚现在这里守一下,明天再收拾好东西过来。”他细细的交代。
“可以进去看看了,不过应该不会那么快醒。”他说完便要走,“我还有事,先去忙,你有事可以直接找我,我是你哥铁哥们。”
顾履点点头,叶墨拍了拍他的肩往楼上走。
叶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一睁眼脑海里便是身体的血液流失的感觉,很强烈很真实……鼻间是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她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意识到,哦原来自己在医院,头被厚厚的纱布缠住,她此刻唯一的念头是——她的头发还在吗?
眼泪流过脸颊的伤口很痛,直到门被轻轻推开,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顾履。”
她的心就突然被什么东西妥善的抚平了一样。
他从门口走到床边,右手虚虚捂住她的眼,拉开了床头的灯,几秒之后确认灯光不会刺激到她的眼睛,他将手拿开,轻声问:“哪里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