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闹市，灯光普照，然而共你，已再没破晓。红眼睛幽幽地看着这孤城，如同苦笑，挤出的高兴。全城为我，花光狠劲，浮华盛世，作分手布景。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霓虹熄了，世界渐冷清，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故事尾声，更动听……”

　　陈奕迅充满故事感的声音在车厢内缓缓流泻。

　　平缓的声音低低吟唱，声音似乎没有什么起伏，可是每一句都能唱到人的心里去。淡淡的声音里似乎藏着一百种腔调，一百种情绪……

　　歌词好像特别贴合此时的场景和心情，叶笙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是在高中时学校放学后的广播里。当时她所想象出来的第一场景就是冬天时分，飘着雪花的场景——

　　凄冷的冬天，霓虹闪烁，一双人走在飘雪的街上，或许是圣诞节时分，街上还栽满了圣诞树，节日气氛浓郁，一双人漫步在飘着雪的街上，十指相扣，偶尔停下来相视一笑，笑着的眼眸了乘满了彼此都能看懂的情愫，却很无奈只能装作看不懂不在乎，于是两人拥吻，借此掩饰彼此眼中掩不住汹涌而出的情难自抑，直到街上的霓虹都歇了……还舍不得停下来——

　　后来，慢慢的，叶笙才从中体会到了一丝没有未来的绝望——

　　没有明天了。

　　灯光歇了，美好的明天也只能散去。

　　随着岁月渐渐逝去，她看懂的也越多——

　　可是很多时候，有了完结的故事才是好故事。

　　人的成长，从对一首歌的体会中能看出来，可是，叶笙哪怕努力成长努力接受生活的阳光雨露，她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

　　她不曾好好享受过童年，不曾好好享受过青春，而她依然成长成了一个这样美好的叶笙。

　　生活污浊的一面好像都被她全部屏蔽在了自己的世界范围以外。

　　——

　　叶笙侧目，初冬的天气，晚上格外冷，路灯一盏盏略过，明暗交相辉映。

　　“你会听粤语吗？”叶笙探索着打开了“没话找话”模式，车厢内的气氛确实太过于僵持，她已经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才是合适的。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会说。”

　　“哦。”又将话题聊死了。

　　“你会说？”他问。

　　叶笙惊了一下，“嗯，会听一点点，不过只听得懂他唱的歌。”有人说想要学粤语最好的方法就是听陈奕迅的歌，好像确实是这样，她不会说，但是至少能听得懂歌曲里说的是什么。她以前上的那所中学，班上有很多同学都是讲粤语的，可能是因为语言天赋的缘故，她是想学过，但是始终讲不出粤语该有的韵味，后来，也就没敢再开口说过，倒也是因为没有机会去说。

　　“你呢？你是怎么学会的？”叶笙问。他讲话字正腔圆，叶笙可以想象，他讲粤语肯定也别有一番韵味。就是了，什么事情放在他身上，她所能想象到的都是——他肯定能将这件事情做得十全十美，甚至超出这件事本事最大范围的程度……或许这就是笼罩在他身上的光环吧？叶笙一直在想，他真的是自带光环的，而这个光环，无关外界和他近乎完美的皮囊，而是他的举手投足，他的灵魂，他由内而外透出来的气质和涵养。

　　叶笙甚至觉得自己才了解她多少呢？是啊，才了解他不过冰山一角——

　　就已经完美得让自己只能远远地仰望，不敢伸手触碰。

　　他讲话的嗓音和语气一直都是这样的，平淡如水，却又耐人寻味，回味悠长。让人觉得舒服，像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

　　“没有特意去学过，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有同学是讲粤语的，经常听他讲，倒是学了一些常用的……”

　　叶笙才不会说她以前还在图书馆接过一本书是教日常粤语读音的，结果练得差点连自己的口音都找不回来。

　　不提也罢。

　　遇到了红灯，车子缓缓停下，顾履探身从后座拿了一条毯子，递给叶笙，柔声说：“盖一下，晚上冷。”

　　车里明明开了空调，可是叶笙就是忍不住有点发抖。

　　他的声音和着歌声里的低沉吟唱，倒有些意外的和谐，他可能是怕她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所以微微侧了点身子过来，叶笙放缓了呼吸，他将毯子一只手摊开，往她面前伸了伸，“拿着吧，要绿灯了。”

　　叶笙接过，指尖不小心与他相触，心尖上触了电一般。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不过他可能没听清，叶笙又微微向他那边探过去，他意识到她的动作，也往这边倾身，叶笙几乎是凑在他耳边说的话，她眼睛目不斜视，望着前方，飞速说了一句谢谢，便端正坐好。

　　他低低沉沉地笑起来，一首歌很快便结束，换成了一首摇滚风格的歌曲，他将电台关掉，绿灯也已亮起。

　　叶笙便听到他带着些许嘶哑性感的声音，平淡地说：“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是自己，不要觉得小事情就没必要在意。”

　　她乖乖点头，这是他今晚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她竟觉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你总是一副很乖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固执……今天要不是我说要带你去医院，你是不是就预备等那只脚趾自己好了？”

　　叶笙也不敢再说其实一点也不严重这种话了，只低着头，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又是一副认真严肃的道谢的样子。

　　她乖乖认错的样子，让顾履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说下去，还是就这样让她又“遮掩”过去。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你啊……”是在是不懂拿你怎么办才好？

　　“顾老师，这段时间很感谢你……”

　　他突然睨了她一眼，叶笙没敢再将接下来的那些已经讲过很多遍的话再讲一遍，虽然她是真的无比真心。

　　“我都知道，你也没必要一定要将别人的心意尽快偿还完才觉得可以安心……”

　　叶笙摇摇头，“顾老师，其实我不知道要怎么偿还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偿还你这么多次悉心照顾和每一次都如及时雨一般的帮助……

　　光是第一次相遇的半晚守候，我便已经绞尽脑计也无法……甚至连说感谢偿还都已经太俗套。

　　他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子说，嘴唇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精致的嘴唇不再是抿成一道薄薄的线，这样子的他，让叶笙不知不觉卸下了心防，“顾老师……你还记得第一次我们的想见吗？”

　　他点头，只是他没再说话。

　　叶笙软软的声音，柔柔的诉说：“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我没戴眼镜，看不清楚你的样子，但是我知道那是你，只是我一直安慰自己，没看到你的样子怎么能确定那是你呢？”

　　他适时“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我总觉得这样太过于……奇妙，现实中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缘分呢？而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了……”

　　“我一直都很想问，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可是你不提，我是怎么都不敢提起的，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会想，会不会你记得我可是你只是没有机会和我说一句好久不见……这样的戏码是不是太过于俗套？”

　　“后来，我就相通了，我跟你，和别人比起来，也不过只是多了一次相遇而已……”叶笙茫然的眼神落在他握着方向盘的修长精致的手上。

　　“再后来，就是你说，叶笙你比在西藏的时候瘦了……”

　　其实很想哭，我以为那个时候的叶笙早就已经随着时间消失在那个繁星满天的夏夜里了。

　　那个脆弱会哭泣的叶笙不会有人看到，更不会有人记得。

　　她讲着讲着，也不知道自己最开始开始这个话题的初衷是什么，或许真的只是想掩饰自己今天中午的“任性”的行为，她好像任性得太过于莫名其妙，事实上，叶笙没有这样的权利，她感恩都来不及，哪里来的立场生气闹脾气？

　　这大概是她人生总第一次跟别人“闹脾气”的经历。还是一通最没有理由的无名火。

　　结果还是自己想通往回找补着。

　　她现在想起来只觉得……羞愧。

　　他说对她只是站在一个教师的立场对于一个需要帮助的学生尽自己的所能给予应有的帮助。

　　没有什么不对。

　　片刻，他斟酌了一下语句，一字一句地说：“我记得你，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相遇……”事实上，那个画面一直都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繁星满天，而你背影孤寂。

　　其实顾履那时的心情与叶笙的不相上下，只是他宣泄的方式只能只能是指尖的香烟。而叶笙是懂事以来爆发的第一次哭泣，哪怕只是在空旷荒无人迹的高原草地上，低声饮泣。他是沉寂多时内敛的情绪外露。满地的烟蒂，足以说明他平静自持的面容下面，心底早已翻滚成汹涌的浪。

　　“叶笙，不要把我想成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而后来所做的这一切，也早已不是一开始时的只为尚未明了的“救赎”而赎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