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日升觉得日子太难熬了,一瞬间他都想冲到医院把那卢谷雨拎起来给上一刀。
如果不是她节外生枝,二蛋就走了。如果她不是名人,二蛋打了人也就打了,最多不过赔钱,也不是多大的事情。现在,偏偏她是成了名的卢谷雨,不是当年那个受气包杨小慧了。
他觉得,这个卢谷雨就是上天派下来折磨他们全家的。如果不是她,光蛋不会进去,如果不是她,二蛋也不会进去,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在同事面前颜面丢光。
想起白天出现在办公楼里的时光,他觉得周围的空气就像绷紧了的布帛,只要稍稍用一点力,裂开的声音就会让人心惊肉跳。
他觉得没人尊敬他,也没人怕他了。很多人在躲闪他,也许他们心里还想看他的笑话。微博里都传一句话:“这是个罪恶之家吗?”他们有调侃的,有爆料的,还有人要人肉他们全家的。
呸,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闲逼!
最可恨是爆料的,就连光蛋怎么进去的都说得有麟有爪的。说要不是大家排队献血,这个抢劫犯早就死光光了。有人就问:不是故意伤害吗?他怎么就是抢劫犯呢?楼人的人这样回答:他图谋人家公子哥的手表呢!另一个人就问了:“他哥哥是政法委书记,怎么家里还缺块手表呢?知情者说:你这说法就是把他哥定义成一个名表收藏者了,呵呵,暂时还没有说法,等等看吧!
还有人爆料二蛋的,说他当派出所所长期间风纪扣都没好好系过,整个一个流氓相。还说这人其实和一帮杂痞关系不清不楚,没什么是非观念,也不知是怎么当上派出所所长的。别人看到这样的爆料就貌似深沉地回复一句:“你懂得,呵呵,有那样的大哥还用问吗?”
妈的!他真想把那些爆料者拉出来一枪爆头。因为人们的注意力最终不在手表上,也不二蛋和光蛋身上,最终都集中到他这里了。
他拼命攀爬几十年容易吗?这是要毁在舆论上吗?
他觉得有些无计可施,本地论坛他还有些办法,全国性的舆论怎么办呢?卢谷雨躺在病床上这是多少人关注的事啊!
他现在恨透卢谷雨了。她什么都不用干,大冬天往地上一跪,压力就来了,弄得他手忙脚乱。她现在往病床上一躺,什么都不用干,他就被逼得要爆炸了。克星啊!克星啊!克星啊!
问题是我招你了吗?啊?!!
不行,我得从这里边脱出来!
他想了想,决定主动一点,去表达个态度。他把秘书叫进来说:“跟我去医院看看卢谷雨吧!毕竟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把人家打伤了,于情于理都得去看望一下。你帮我准备些东西,二十分钟以后我们出发!这是两千块钱,先拿去花。”
秘书答应一声就去了。
等上了车,他回头看了眼秘书放在袋子里的东西,觉得还算满意。补血补钙的那些各种名目的东西一大堆,看上去诚意满满。
等到了医院,往骨科病房走,他才感到医院不一样了。楼道里除了消毒水的味儿还有阵阵花香。这不对呀!
顺着花香往前走,他一下明白了,看卢谷雨的人太多,把花儿都摆到楼道里了。护士正弯着腰给那些花排顺序呢!
“呸!”仇日升在心里狠狠地吐了一口。他妈的,通远这地方的土包子都时兴送鲜花了,不是应该送二斤苹果吗?怎么到了一个演电影的女人面前,连规矩都改了?
等给她送花圈的时候,看你们还积极不积极!
迎面看见卢兆麟家的儿子和另一个年轻人走过来,看上去是同学关系。他们正说话,一边说话还一边摇头摆尾的,全是洋人那些挤眉弄眼的动作。他们可能没注意到他,说笑着就从他身边过去了。
妈的,这小子不是在外地上学吗?也来送花?
等到了病房门口,他发现对面的塑料椅子上坐了两个警察,那两个警察一看见他就起来敬礼,恭敬地叫了一声“仇书记”。
他严肃地问:“谁让你们来的?什么任务?”
两个警察互相看看,一个说:“计局长昨天交待的,说这里可能人来往比较多,要我们来维持一下秩序。另外,要尽量避免对卢谷雨的二次伤害!”
“嗯?二次伤害?什么意思?”仇日升皱起眉头。
民警摇摇头,可能他也不明白。
仇日升这个气呀!二次伤害,这是说计长生已经想到有人会对卢谷雨二次伤害了?那么,那个施害的假想对象是谁呢?
好你个计长生,让我刮目相看呀!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这时,他的余光告诉他,秘书在观察他。
“走,我们进去!”他绝不能在身边人面前表现出他的慌乱。
他探头往里看了一下,正迎上一个中年妇年警惕的眼光。
“妈,又有人来了吗?我好累呀!”病床上的人声音软软的,听上去确实有点累。
中年妇女走出来,问了一声:“您——”
仇日升把笑容堆到脸上,客气地说:“啊,我是卢谷雨的一个影迷,来看看她。另外,嘿嘿,真不好意思,我代表仇家来给卢谷雨道个歉,他知法犯法,罪有应得。因为他的鲁莽,让卢小姐受到伤害,我们全家都非常愧疚啊!”
卢文芳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终于,她说:“我知道了。你请回吧!”
“那——,让我和卢谷雨说说话。我一定要当面道歉,请她原谅!”
“怎么原谅?”卢文芳的脸立马就放下来了。她质问道:“我女儿骨头断了,你一把岁数的人非要在这时候逼她说原谅?她现在呼吸都难受你知道吗?”说完,卢文芳转过身去,门没关严,就那么自言自语似地说:“说原谅,这两个字咋听起来那么不负责任呢?世上哪有那么轻易的原谅!”
门里传出卢谷雨的问话:“妈,是仇二蛋的家里人吗?”
“嗯,好像是吧!一个满脸横肉的男的!”
仇日升这个气呀!妈的,给脸不要脸。要是你在通远做生意,分分钟让你过来磕头!
他回头看了眼秘书,发现秘书一脸同情。发现他在看他,秘书又躲闪地低头。妈的,今天都轮到他同情我了?
行了,回去吧!反正他今天来就是做秀的。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他把声音略略放低,貌似无奈地说:“把吃的放门口吧,我们的诚意送到了。人家在病痛当中,有点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回去吧,等过两天再过来!总之是我弟弟犯的错,让他接受点教训吧!”
秘书把一袋子补品放下。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等上了车坐定了,他说:“照片我看看!”
在来时,他叮嘱秘书要拍照。
秘书把手机递给他。他拨拉着看了几张,发现情况倒是记录了,可是他真显老啊!这还是当年那个意气奋发的擒贼英雄吗?
“你回去,写一篇报道,先发给我看看,然后把它发送到几个有影响力的论坛,咱们看看情形再说!”
秘书答应了一声,但他好像又有点欲言又止。仇日升懒得理他。
做秘书的,做不好领导交待的事情,那就干脆不要吃这一碗饭!如果只拣容易的,那你还有上升空间吗?像他,有多难他都能冲上前,要没有这点担当能有今天吗?
车子很快就到了。说实话,通远的路况越来越糟糕了,车子不知怎么呼啦一下就多了起来。今天这还算顺利的,只停了两个红绿灯。想到此,他的心情忽然就没那么沉重了。事情嘛,总是起起伏伏,经历了几十年,怎么能被这点小事压垮呢?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呼吸都顺畅了。
他没动,等着秘书下去打开车门,可是秘书也没动,这就让他有点尴尬了。怎么,还等领导给秘书开车门吗?
秘书忽然说话了:“仇书记,有一个消息我想还是告诉您吧!”
“什么?”他一看秘书的脸色忽然心虚起来。
秘书打开手机,把一页截图找出来,说:“您还是自己看吧!我觉得……”说到这里他就不说了。
他一看就吓了一跳,这是火种啊!是故意放火的火种呀!这是要火烧连营啊!
秘书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
是什么呢?这其实是另一根稻草。
这也论坛里的几句闲话,但一看就是通远的一个知情人发的。看身份她应该是歌厅里服务的那种小姐,看腔调是她想为她的姐妹说话。她说:我姐妹一个月辛苦怎么也有五千一万的拿,虽说不怎么体面,可是养家胡口这种事谁笑话谁呢?我们早就看开了。那个仇某人因为打人被抓进去了,我说该!就是该!我姐妹为了他,保胎就保了三个月,一分收入都没有。没有别的,漂泊了这么久不就是因为爱吗?可到现在,他说不要就不要了,给我姐妹五万块就想甩脱她。我真是气不过呀!可是我更气的是,直到现在我姐妹还在替那个负心汉说话,她说贩毒的和尚被抓起来了,他要不是没法子他也不会出去躲。他只是现在没法照顾她们母子而已,等风声过去、等那和尚一枪毙,他肯定会回来照顾她的。你看看,女人就是这么容易相信男人!我对男人是心都死了,我只爱他们的钱……”
仇日升觉得头嗡嗡的,忽然就有点视物模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想一想。
秘书还是同情地看着他。他小心地问:“仇书记,你——”
仇日升猛地睁开眼,他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的?”
秘书嚅嚅地说:“昨天夜里吧?我没发现,是我同学转过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