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商会的活动分为好几个部分。一个是贸易洽谈会，一个是学术交流会，再一个就是老板们之间的联谊会。至于那个学术研讨会，是长江商学院牵头搞的，由名教授讲课引用商家的战例，大家凑一起分享一下。

　　谷雨陪同母亲参加的是贸易洽谈会和老板联谊会。

　　相比起来，母亲的生意算是小的，但是成长很好，卢文芳同志一早起来就喜滋滋的。今天白露也要去参加活动，她很铺张地把最近买到的好衣服放了一床让谷雨给她挑。结果谷雨挑了件蓝底白点配欧根纱的让她穿。

　　“这太板了吧，不够出众！”白露很怀疑姐姐的眼光。

　　谷雨也不多说，自己换上“谷雨时节”当季的一件柠檬绿的素花裙子穿上，再松松地梳了两个麻花辫。鞋子是平底的小白鞋，摸摸裸露的脖子，她佩了周全店里带回来的一个皮绳挂着的小猫饰品。

　　“姐，你这样就可以了吗？你不是应该隆重些吗？”白露很不理解明星姐姐的朴素。

　　“贸易洽谈会，难道你要穿晚装？”谷雨白了她一眼。

　　“哦，好吧，那我也朴素些吧！”白露觉得需要听姐姐一回。“姐，我可是为了映衬你，我怕我过于出众，别人以为我是大明星！”

　　卢文芳哈哈大笑，真的觉得有女万事足。

　　等到了展会，王圆圆也到了。王圆圆负责拍照，她人胖，还拿了个挺沉的专业相机，搞得挺像个艺术家。

　　谷雨说：“你快算了，挺沉的再累着！”

　　“别，我是你助理，我得拍出专业的水准！”她挺执着地让谷雨站在展柜前，她要抓拍。

　　谷雨拿她没法，只好任由她拍着玩儿。

　　刚拍了几张，就听人叫谷雨的名字。王圆圆一看画框里边就乐了。这人怎么出现了呢？她抬手就是一张。

　　“嘿，谷雨，我知道你今天就要来！”

　　快步走过来打招呼的是那个陈才子陈奕人，北大汉语言文学的硕士。自从诗词大赛之后，谷雨再也没见过他，没想到在今天这个场合却是碰到了。

　　她也打招呼：“你怎么来了呢？”

　　“怎么，按你想象我应该呆在图书馆里抱线装书吗？”陈奕人的声音都透着兴奋。

　　谷雨抿嘴一笑。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她对北大有很多的想象。

　　“我是仰望北大的，这是实话！”

　　“啊，我不仰望北大，我仰望女神就像仰望头顶的星空！”小个子的陈奕人夸张地看着谷雨说。

　　谷雨又是抿嘴一笑。相比起来，陈奕人虽然直白，但确实令人愉快。

　　“谷雨，你知道我为什么曾经败给你一场吗？”陈奕人认真地问。

　　“为什么？”谷雨在回想曾经她胜了的那一场。

　　陈奕人挺了挺胸脯说：“当时，你说‘君家定何处，妾住在横塘。停舟暂借问，或恐是同乡’，我心里就说，是啊，是啊，我们俩就是同乡，我们是温州同乡。这么一走神，我就卡壳了！”

　　谷雨咯咯地笑。旁边的王圆圆则是哈哈大笑。

　　白露走过来，不客气地用指关节敲敲面前的玻璃桌子。“嘿，是看上我姐了吧？我姐有男朋友了！你太矮了！”

　　“白露，不礼貌！”谷雨红着脸扯了她一下。

　　“没事儿！”陈奕人大度地呵呵一笑。“许多人都看上你姐了，可是他们没有机会和你姐说话。我和你姐有共同语言，我现在正在享受聊天的快乐！”

　　白露翻他一眼，又用指关节敲敲玻璃板。“我们这里开门做生意呢，麻烦你不谈生意的话往边上站站。”

　　陈奕人又是呵呵一笑。他说：“我家的展位在二楼。我是溜达下来串个门儿，欢迎你上去洽谈生意！”

　　“你家什么生意？”白露很好奇，谷雨也很好奇。

　　“嘿嘿，小生意，针头线脑的！我爸出名的不是本行，他有个外号叫温州炒房团团长，你们一打听就知道了！”

　　谷雨又笑了。这个陈奕人确实很风趣，哪有这么说自己父亲的！

　　正聊着呢，一个警察往跟前一站，冲陈奕人说：“麻烦你出示一下证件，临检！”

　　谷雨一看就乐了，她叫了一声：“吉赞！今天你执勤？”

　　吉赞看了她一眼，继续绷着脸对陈奕人说：“临检！”

　　陈奕人显然不喜欢被人打扰。可是这警察大夏天戴着钢盔，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他觉得作为好公民应该配合一下。他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张北大食堂的饭卡，还有一把车钥匙。

　　他问：“这个可以吗？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不行，这不是有效证件，这只能说明你在这个食堂吃饭！”吉赞公事公办。

　　陈奕人想了下，只好说：“那我上楼去拿包儿，我包里有证件。”

　　“好，我跟你去！”

　　就这样，吉赞跟着陈奕人上楼去了。临走时，陈奕人冲谷雨招招手，“谷雨，晚上酒会见！”

　　谷雨没吭声，她只是觉得高大的吉赞跟着矮个子的陈奕人，就像押了一个罪犯。

　　到了晚上的酒会，白露换了条粉色吊带的长裙。她小胸脯挺挺的，显然很为这一点而骄傲。

　　“姐，你也换上，你穿上一定能震动全场！”

　　谷雨摇摇头，她并不想震动全场，她只要体面就好了，今晚说不定妈妈说的那几个代言会落入袋中。

　　白露把衣服放在她跟前，这衣服初看平淡，可是正合谷雨的心性。它是长裙，显腰身，却有个大大的裙尾，全身的白底子上洒满了黑色的像虫虫般的不规则的云纹，在前面看，肩部是两条两公分宽的肩带，胸部开得不大，刚刚在锁骨之下平着拉伸，穿上它纯洁得就像一朵栀子花。而两条黑色的带子在最后一节胸椎处交叉，当人转身的时候，背部就露出半个，肩胛骨将一浏无余。要说它多么惊艳，那肯定不是。但要说它平淡无奇，那也得看穿它的人是什么人。

　　谷雨心里叹息一声，周全真是把她摸透了。他知道她的沉静和羞涩，也懂得她沉静之下暗藏的勇气和激情。

　　她决定穿穿它。这种衣服哪怕一生只穿一次，也对得起别人的常识，也算是美丽过了。对于周全，这是他的创作，是他的艺术。穿上它，这个艺术行为才算最终完成。

　　她把王圆圆为她准备的乳贴贴上。这东西头一回用，贴上它自己都不自在。看着镜中的自己，想到母亲松垂的胸部，她想就美丽这一回吧，上帝给的美就让它显露一回。

　　原以为没有胸衣会让自己没有安全感，但良好的剪裁使这件衣服很包身，谷雨来回动了动，觉得可以用万无一失来形容了。

　　看着从里间出来的姐姐，白露哀怨地说：“姐，我能说嫉妒吗？为什么一个妈生的，却把我生成了这样？啊，上帝在哪呢，你听见可怜的白露的投诉了吗？……”

　　“行了！上帝听了都嫌你烦，走吧！”她扯了一把妹妹，再看看镜中的自己，两人相携出门。妈妈已经出去了，她在大堂里一边和人聊天，一边耐心地等着自己的两个姑娘。

　　这是临时租的酒店房间，为了方便这个活动，许多人都住在这个以奥运会命名的大厦里。

　　谷雨和妹妹下了楼梯，她走得很慢，因为裙尾太长，她怕绊倒。白露自顾不暇，她的裙子也要她自己拎着。终于下了楼梯，姐妹俩都相视一笑，白露说：“姐，你说我今天会不会因为这条裙子丢丑？比如让人踩住没法迈步。”

　　谷雨白她一眼，嗤她：“那你就别往人堆儿里去！你远远地看着，肯定没人踩你！”

　　“当然你说得对，没人理睬也就没人踩呗！”白露悻悻地说完，接着哀嚎：“姐呀，我嫉妒你，我不如你漂亮！”

　　谷雨作势打她。“你别乱叫，别给咱妈丢人！妈是让咱俩做淑女的！”

　　“有你一个淑女就够了，我不做淑女了！”她撅着嘴翻白眼儿。可是当真的走到了母亲身边，白露一下子变乖了，甜得发腻地叫人叔叔伯伯。

　　几个人看看谷雨姐俩，对卢文芳说：“卢总好福气，卢总好福气啊！”

　　卢文芳幸福地接受别人的赞叹，她真的觉得自己好福气，不但孩子们齐全了，，还都这么健康，这么要强。

　　“各位同乡，如果有意让谷雨代言就自己同她商量吧。她虽然工作接了不少，但真的不太懂行，她只知道认真地拍拍拍。”

　　谷雨矜持地笑笑，算是同意母亲的看法。现在，除了药品、保健品，她觉得她都是敢接的，因为这些不存在疗效一说。

　　“今天就是见个面接触一下，详细的条款让律师来嘛！”一个秃顶穿黄衬衫的老板递上他的名片。谷雨礼貌地接过来一看，是做皮鞋和箱包的。她乖巧地叫他步叔叔。

　　接着其他人也寒暄着递上自己的名片，有做小食品的，有做灯具的。她也叫他们叔叔。谷雨打开黑色小包递上自己临时印的名片，这还是王圆圆提醒她才想到的。

　　一群人寒暄着往右首的大厅里走。很多人都往这个方向会聚。里面的灯光从各个角落投射过来，尽管开着空调，但人多灯亮，这大厅一点都不觉得凉爽。

　　“谷雨，我一直在等你！”斜刺里冲过来陈奕人。他目光亮晶晶的显得很兴奋。

　　谷雨不好意思地站住，看看母亲，然后介绍：“妈，我们一起参加过比赛，您在电视里见过他。他叫陈奕人。”

　　卢文芳上下打量，见这小伙子娃娃脸上却有点连鬓胡子，一笑便俩个酒窝。个子不高穿得笔挺，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水味儿，可见今晚他是用心了。

　　她浅浅一笑说：“在一起互相学习吧。我家谷雨小时候没条件好好读书，现在可是非常好学呢！”

　　谷雨叫了声妈，赶紧打住她的话。她一个吉祥大学的大专生怎么能和北大的硕生比，妈夸自家的孩子也不看看对面是谁。

　　陈奕人嘿嘿一笑，说：“阿姨说得对，我最喜欢和谷雨聊诗词了。我们以后也会一起学习的。”

　　谷雨心里直咋舌。以后？这是说陈奕人要黏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