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远行很听话地去给父亲上坟。他没带司机,也没带老婆。开车三个小时,终于到了烈士陵园。不是清明节,也不是休息日,陵园鲜花盛开,可是这种地方真的说不上生机盎然。
到这时,他觉得自己走得有点远。
他想了想,在父亲墓碑前打电话给索菲娅还是有点不合适,所以他选了个别人的坟头,坐下来说话。
“索菲娅,是不是你把我的名字告诉了别人?”他觉得自己没有逼迫的意思,他只是想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
“是,我告诉了儿子,他得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一句话堵得白远行没了话说。儿子还是小孩子,他不能告诉别人父亲是谁吗?
白远行叹了口气。“索菲娅,事情到了现在,我认了!你可以回国,你回来后我给你五十万,你安个家,你想嫁人就嫁人吧,我绝不纠缠。孩子你可以继续带着,等我和老婆商量好之后,我们办个领养手续,孩子让他姓白。要是孩子还想跟你一起生活,其实——,其实也可以的!”
索菲娅没说话,但她忽然哭了。
“我知道你委屈。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也喜欢我吗?”白远行耐着性子为自己辩白。“最近如果有人向你调查什么,你最好知道怎么说话。这种事,你不承认没有人认真的。他们不可能拉着孩子去做医学鉴定,这不人道!”
索菲娅还在哭,哭得白远行有些心烦。他说:“重要的事情都说清了,即便后悔认识我你也要为自己的任性买单。我也同样。我现在宁可不认识你,在这件事情上我们都过于轻率。好了,你调整一下,想回国就回国吧!”说完,他利索地挂了电话。
他能想象索菲娅大哭的样子,但是他已经不心疼她了。他现在自顾不暇。
等他缓过精神,从地上站起来,回头看了眼刚刚坐过的坟头,心里突地一惊。他刚刚居然在冯才将军的墓碑前和小三说话!这不要招雷劈吗?父亲要是知道了,从坟墓里爬出来也要打断他的腿呀!
他赶忙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下。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说“冒犯了!真是冒犯了!老将军您就安寝吧!”
这时候,手机响了,他没有立即接。他心里烦乱得很,再次说了两声冒犯他才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靠近陵园围墙的地方,他掏出手机一看,心里就是一咯噔。陌生电话!这是要干啥?
先不管他!
他调头往陵园的深处走,走了几步,觉得太阳太大了。阳光照在一排一排的墓碑上,白花花的,他一时有点分不清方向。父亲的墓碑在哪儿呢?
他忽然为自己的迷失而悲伤。
这时,电话又响了,这次是他认识的号码,是秘书打过来的。
“小冯,什么事?”
小冯马上松了口气似的。“董事长,刚刚办公室来了几位同志,想找您了解一下情况,你看……”
白远行顿觉一阵尖锐的疼直冲眉心。缓了缓,他说:“好的,我马上回去!你先招待好他们。我大约下午两点左右到家。”
放下电话,他看看天空,这会儿的太阳有一个亮亮的白边。奇怪的是,他居然可以直视它了!
……
一个月之后,天气已经热得穿不住衣服。
姜上舟和弗兰克一起出来买蚊帐。昨晚,两个小家伙被蚊子咬了,安安心疼得不行。她们太小,又不好用蚊香,他们只好出来给孩子买合适的蚊帐。
现在,姜上舟很喜欢逛街,这又跟以前不同。以前总是一次性买很多,备着以后用,像这种消闲的逛真的很少。而弗兰克总能发现好玩的东西,在他的带动下,她也觉得商店越来越有趣。
上次弗兰克发现一种双头的牙膏,他就买了一支。她不明白这样的发明有什么意义,可是用的时候她就发现很有趣,她挤牙膏的时候弗兰克也和她一起挤。弗兰克说:“你看,这只牙膏最终会挤得一点不剩,这就是发明它的意义!”
星期二,弗兰克又买到一只USB插头,那只插头在脑袋后开了一个小槽,仍然是一只插孔,这就是说,你使用USB插孔的时候,它同时为另一个USB设备提供插孔。弗兰克说:“你看,方便自己,服务他人!这就是分享精神!”
好玩的东西真是不少,而弗兰克就是有一双发现的眼睛,姜上舟就觉得每次和弗兰克逛街就像经历一次旅行。
这么有意思的男人现在是她的,一想起来,她就开心。
“小舟!”
听到有人喊她,姜上舟回头看了一下。一看才知道是郑灿。她拎了一个包和另一个女人站在一起,那个女人她不认识。但提着大包小包,好像是专为郑灿拎包儿的。
“郑灿!”她微微笑了一下,转身等着。弗兰克见她这样,也笑呵呵地陪她等着。
郑灿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弗兰克说:“小舟,这就是你家的乘龙快婿?我听人说了,可却是第一次见!”
姜上舟不好意思地一低头,笑着说:“都二婚了,也不好意思张扬,很多人都不知道呢!不过,以后就知道了!他叫常河,我家人都叫他弗兰克!”
郑灿微微点了点头,悠悠地说:“行啊!我都不算你朋友圈子里的人了,结婚这事儿我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姜上舟微微皱了一下眉。无奈地笑了。“郑灿看你说的!他那边的朋友我也没见几个,我这边的朋友他也只见了几个。既然不打算张扬,就只能将就各自的时间,今天遇到了,便是恰逢其时,怎么样?一起吃个饭?”
郑灿摇了摇头。姜上舟女儿结婚她没去,那时她在英国陪儿子,她想是因为这个让姜上舟有了想法。这姜上舟也太不理解人了!
想了下,她说:“小舟,饭就不吃了!不打扰你们新婚燕尔!不管怎么说,今天算是认识了!”她转头对弗兰克说:“我儿子白轩曾说过,圣诞节你们玩得很愉快,没想到你们终究还是走到一起了!”
姜上舟眉头皱了一下,总觉得今天郑灿说话是带刺的。这话听起来好像说她和弗兰克之前就有奸情似的!
但弗兰克却大大方方地回应她:“我对小舟钦慕已久,就像我对歌唱家郑灿的钦慕一样。什么时候有演唱会,我一定去看,我和小舟都喜欢你演的歌剧!”
郑灿的脸色僵了一下,忽然发现不好再这样了。她放松下来对姜上舟说:“我最近睡眠不好,情绪总是烦乱的!团里理解我的状况,排练的任务都不让我做了!”
姜上舟点点头,表示理解。在大面儿上,能给别人的面子,她一定给足,这已经是习惯了。
郑灿看了眼弗兰克,好像贴心地说:“你的这位挺让人舒服的,不错!”
“嗯,你这评价别人也有,他确实会让所有人舒服!”姜上舟毫不谦虚地夸赞自己的丈夫。
“嗯,看你这样,我也挺替你高兴的!毕竟人还是要向前看嘛!”郑灿又附赠了一句,来修复刚才的任性。她说:“小舟,你知道我们家最近出事了,虽然不关我的事,可是心情还是受了影响!”
姜上舟点点头,干脆替她指明:“是白远行的事吧!他不是没什么大事吗?”
郑灿沉重地点点头,说:“是!也不算太大的事!可是家里气氛不好!老白他回家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饭都吃得少了!”
“那就看中医吧!或者你陪他运动运动,也可以舒缓心情!”姜上舟随随便便地表达关切,一点心思都懒得花费。
“唉,他那个人!”说到这儿,郑灿摇了摇头,好像很无奈似的。忽然,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姜上舟说:“小舟,老白有次说是你在背后搞鬼,你说他这不是胡扯吗?朋友之间怎么能这么干呢?”
姜上舟听了,心里一阵冷笑,郑灿装天真装到她这儿来了,真是好笑!
她说:“既是朋友,肯定是不会的。我这职业难免什么都知道点,但也不会什么都捅出去。如果真到了想说的那一天,恐怕朋友也是不敢听的,你说对不对?”
她说完就认真地看着郑灿,而郑灿的脸上却变得不自然。姜上舟伸手拍拍她,劝告地说:“既然睡不踏实,就想办法让自己睡踏实,你看你,脸色确实不太好,我和全国的观众还等着你上台表演呢,你可不能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女人呀,只有自己的本事才是靠得住的!你说呢?”
郑灿勉强地笑笑,算是承了情。然后招呼了身边的女人走了。
姜上舟扭头看看弗兰克,觉得这家伙贼精,一言不发却什么都明白似的。
“嘿!你又懂了?”她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大概懂了吧!”他高高地扬着下巴。
“那你说,我是不是不可爱了?”
弗兰克扭过头斜着眼看她。“你本来就不是靠装傻才可爱的,你的可爱在于你的不装!”
姜上舟一听就高兴了。“嘿,咱俩真是贼公贼婆,天生一对儿,哈!”
“哼,你才知道啊!”弗兰克一把把她搂住,才不管在哪儿。
……
郑灿回到家,觉得从未有过的疲倦。她连衣服也没换就倒在沙发上,鞋子就那么随便地踢在地板上。阿姨一看这情形,吓得不敢吱声儿,她打开饮水机就溜了。
郑灿就那么空空地躺了许久,直到听到楼下有人说话,她才让自己坐直。想了下,她赶紧到卫生间去洗把脸,然后又把头发重新梳理一下。再到镜前仔细照照,确实脸色很吓人,她匆匆地用唇彩描绘了一下才走出房门。这时,白帆顺已经上楼了。他一边上楼一边咳嗽,郑灿忙迎上去,把他的手包接过来。
“你看你,明明不舒服,还硬撑着出门!”她像往日一样嗔怨着说话。
白帆顺伸长胳膊,搂了她一下,然后就无力地放下。“我感冒了,小心传染你,你得离我远一点!”
“什么话!”她说着话,放下手包就给他泡茶。
等茶泡好了,放在茶几上,她又像住日一样倚在他的身边。白帆顺闭着眼把头靠在沙发上,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
“老白,你是不是还在为远行的事情烦恼呢?”她关切地问他。“既然事情已经出了,烦恼也没有用,还是别去想吧!”
“呵呵”,白帆顺苦笑一声:“知道没有用,可是能控制得了吗?白家的两个精英你知道以前人家叫我们什么吗?——双保险!现在让他去做那个高级研究员,你说,这还怎么保险?”
郑灿听出这话里的凉意,她不由得坐正了些。
她说:“真是的,也查出没什么实据,就这么处理人,也太草率了吧!”作为家里人,她还是要表明家里人的态度。
“呵呵!”白帆顺又是两声冷笑。“如今啊,根本不要什么实据,网络民意就能推动事情的走向。上边无论如何也要做个姿态出来对群众有个交待,你看,这就是现在的形势!”
郑灿叹了口气,表示理解。她忽然想起来似的说:“今天在商场里见到姜上舟了,她和她的新丈夫在一起,就是人们传说中的那个中学老师。我看她过得挺好的,一脸喜气!”
白帆顺撇了下嘴,冷冷地说:“寡妇终于有人上了,自然喜气!”
这话糙得让郑灿不好接话。过了会儿,她才说:“我今天试探她,玩笑着问她,这事儿是不是她在背后搞鬼,结果她说,她这职业知道的事儿肯定很多,但也不会都放出来。她只怕放出来的时候,朋友都不敢听呢!我一听这话就回来了。我想她是话中有话!”说完,她就认真地打量白帆顺。
而白帆顺听了这话也认真地看着她。不过,白帆顺很快就笑了。“你愚蠢啊,郑灿,不到短兵相接的时候,你问她这个干嘛?这事儿除了她搞的还能是谁?即便不是她搞的,我就这么想她怎么啦?她这种搞媒体的,惯于搞这一套掀风带浪的把戏,以后,你离她远点,她跟你说什么你都别信!”
“哦!”郑灿听话地点了点头。“我连你说的也不信。我就听新华社和人民日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