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德宽有的是办法。他要是想私藏一个人,并不是非要把人关到看守所去。他打了个电话给精神病院的兄弟王奇,问清了手续,就把乐金罗送进精神病院了。他伪造了家属送院治疗的同意书。至于病人的身份,哼,也是假的。他干这一切勾当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心理上的别扭。用他自己内心深处的话来说,他就是根儿打人的棍子,指哪儿打哪儿,威力无穷。
而那个乐金罗入院时的表现真的特像个精神病,她一路骂骂咧咧,嗓门儿奇大又是外地口音,她平时粗野惯了,人们听得了的、听不了的这时就全部往外倒。收治的护士见多了这种病人,跟着骂了几嗓子就往后退,完全把人交给王奇和管德宽。管德宽摁住了,王奇给她把药推进去,渐渐地乐金罗没了骂人的神采,也放软了手脚,这件事就算完成了。
管德宽终于舒了一口气。
“哥,这人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兄弟王奇好奇地问。
“这你就别问了。”管德宽整了整衣服,看也没看他。“你只管看好她,醒了呢就让她吃点东西,要是嚷嚷就让她闭嘴。她要是不老实,就放个重病人进去和她住上几天,明白吗?”
王奇不明白,但他还是点点头。他对管德宽那是绝对服从的。
“好了,这事儿你不白干。治疗费用我做主先让她出一部分。”说到这儿,他从乐金罗的包里拿出一捆人民币来,拈了拈。他对王奇说:“你看她真的是需要治疗。你给她治疗算你积德。”说完,他把钱放在王奇手里,重重地摁了一下。又说:“另外,她的车子你先用着,这是车钥匙!”
王奇高兴地接过钱和车钥匙,钱放在自己手里,这重量让他太喜欢了。他现在告诉自己,间歇性精神病人没发作的时候都好好的,发作了就非常恐怖。这个新收治的乐金罗,没发作期间可以好好地开着车子走遍大半个中国,到了申府她正赶上发作,那他们就正好把她收治了。
“那我走了,这里拜托你,兄弟!”管德宽拍了拍他的肩。
“好,哥你放心吧,我绝对认真负责地给你把给看住了!”
“什么叫看住了,你以为是看守所呢?治疗,是治疗,你们不能辜负家属的信任!”
“对,管警官,是治疗,是治疗!”
管德宽一挥手,迈着大步上了自己的车子。他系上安全带再次看了下手里的包包。他没想到这个肥婆居然带了这么多现金上路。这怎么也得有三、四十万吧?她就这么把一堆钱放在一个大黑包里这不是神经病吗?她穿越了大半个中国来找姚栋梁的麻烦这不是神经病吗?她嚷嚷她和姚栋梁的儿子死了,这不是神经病吗?
姚栋梁要能和她有儿子,那青蛙就能和王子有儿子!
不对,那个青蛙就是王子,他都让这女人搞糊涂了。
他边开车边回忆那女人“在抗拒抓捕时的供述”,她知道他是姚栋梁找来的,她说她一点都不怕,她本来就是想死的。但死之前她要让姚栋梁身败名裂,她不能一个人带着儿子长大再一个人承受丧子的痛苦,这不公平!
她甚至准备了一捆雷管儿,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引爆它。她说最好的结果是她和姚栋梁一起死,这样他们一家就团聚了。
现在,管德宽确认这个乐金罗是个花痴,也确认她是有一些躁狂。但同时他也确认这女人和姚栋梁有过瓜葛,要不,凭白的谁会不远千里带着大笔的钱财要找个陌生人同归于尽呢?
正在这时,他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姚栋梁的。
此时是夜里两点,可见姚栋梁对这件事是多么上心。
“姚董,我正要向您汇报呢!这个事情已经解决了,她——,嗯,已经安全了!”
“好,你做得好,真不愧是优秀的干警!”姚栋梁热情洋溢地夸他。“那么,她留下来什么没有?我是说……”
“哦,她包里有一些钱,我给您送过去?”管德宽机敏地试探。
“不,不,不,有钱那也不是我的钱,干嘛给我送过来?那个——,钱就你先存着吧,那毕竟是她的钱。我是说……”
“哦,还有一辆车子,她是开车过来的。”管德宽又垫了一句。这件事让他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电话对面的姚栋梁呵呵干笑了两声,说:“这事我知道,骆秘书已经告诉我了,她是开车来的。”他关心的是别的,但管德宽一直不说,他也不便提起。他只好说:“小管啊,她满嘴疯话,谢谢你帮我解决麻烦呀!这人真是……”
管德宽一听,就知道姚栋梁关心的是什么了。他立即铁嘴钢牙地说:“姚董,她也没说啥,即便是说了啥我也听不懂,一嘴的外地口音。”
“哦,你真是辛苦了,对付这么一个疯子!小管,那你就早点歇着吧!改天我们一起喝酒!”姚栋梁说完便挂了电话。
管德宽看了看手里的电话,又望望窗外的月光。他想了想,他还是在姚栋梁的语气当中感觉到点不放心的意思。那么,是什么呢?
他决定开车回办公室去。家里他都不放心放这么多现金,因为老婆这个人比较爱张扬。
进了局里大院,一进楼道,看见值班室的门还开着,他就探头看了看。
“管队长,怎么这么晚还来,是有任务吗?”值班的小伙子小贺站起来打招呼。
“切,有任务能告诉你?”他走进去亲热地抬手空打了一下。“在家里睡不着,想起有个线索没重视起来,再来看看。”
“管队长真是楷模呀,嘿嘿……,我办案子怎么没这么大热情?”小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要是想着像打游戏一样能不断升级,你就有热情!”管德宽哈哈笑着随便支应他。他探头往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关心地说:“晚上值班,要注意电话,别让人给查住了,现在的人动不动就投诉!”
“哎,我知道的。晚上一般只看新闻,游戏是绝对不玩的。”说到这里,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看了看门口凑过头来,压低声音说:“管队长,你知不知道姚栋梁的事儿?他的事儿上网了,人家是实名举报!”
管德宽心下就是一惊。他的事儿上网了?是什么事儿?他不由得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的黑色包包。
小警察还是一脸兴奋。他想,这个小贺应该不知道他和姚栋梁走得近。要不,他怎么会如此热切地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呢?
他故意平淡地说:“还不知道。不过,人家那个层次的事儿也轮不着咱操心,你值你的班,我办我的案子,是不是?”说完,他扔下一包好烟就走了,身后是小贺一连声儿的“谢谢”。
回到自己办公室,他打开自己的箱子,把黑色包包一股脑儿地放进去,钱的数儿他有个估计就行了,反正不需要上账,那就不必细数。但上了锁以后,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他应该再细致一些,因为姚栋梁明显是有不放心的地方。
结果,他在包包的侧袋里发现了几张纸,是姚栋梁的曾用名、工资表什么的,还有一个U盘。
他一阵兴奋,办案子多年,这都成了毛病,看见U盘就兴奋。
他打开电脑,把U盘插进去,里面文件很少,只有几张照片还有一个音频文件。他插上耳机又不放心地看了看门。
这是那个乐金罗的自述,她说她只会录音,但请大家相信她说的是真的,那个光鲜体面的董事长姚栋梁他其实是个抛妻弃子的家伙。他原来叫姚大梁,在腾冲的私人小煤矿里做矿工,她说她有原来的工资表和姚大梁的照片为证。
“这个姚大梁他原来的妻子叫王小蒲,怀上他的孩子以后他们全家为了利益把人家耍了、甩了……。事情就是我讲的这样,我就是那个与他的家人合谋的女人,我叫乐金罗。我知道我无耻,但他比我更无耻。因为后来我怀上他的孩子,他又把我甩了,他这个人只要看到前面的利益,就会甩了身边的女人。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把孩子养大……”
“地震当中我的儿子和我的父亲都死了,煤矿也毁得相当严重。我除了愤愤不平什么都没剩下。我不能看着他过着所有人羡慕的生活而我却生不如死,所以,我要揭发他!”
“我不再怕他了,他要挟我的东西现在没有了,我的父亲死了,他不用再害怕监狱。我也想死了,我也不再怕他……”
整个录音有8分钟的时长。这个乐金罗有点车轱辘话,但是大体的经过他都听明白了。
管德宽抽了支烟发了一会儿呆,实在觉得这乐金罗所讲就像说书一样。
难道风流倜傥的姚董事长真的是那个抛妻弃子的家伙?可是从男人的角度讲,这个乐金罗年轻时候也不怎么样,如果她真的为姚栋梁怀过孩子,他倒觉得把姚栋梁委屈了。
男人岂是让人随便睡的?如果不愿意,那岂不是像被女人强了一样!
他感到一阵恶心。
那这个录音要不要交给姚栋梁呢?虽然说了只有钱,但是,也可以说后来才发现的呀!
可是,如果他发现了自己掌握了他的隐私,这好吗?
那要不,先不交,看看再说?刚刚那个值班干警不是说有人在网上实名举报姚栋梁吗?
都敢实名举报,这不是摆明了要他好看?
这是要鱼死网破吗?
好吧,先看看是不是乐金罗已经把这段“证据”上传到网上。如果确实如此,那么他收藏乐金罗的意义在哪儿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