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浮出水潭已是第二天早上,王子乔潜回洞中,穿上短褂和长裤,让阿呆打开洞门,晨光照进来,焦萍儿仍然昏迷不醒,脸上全无血色。上前把了把脉,只觉得脉道拘急,肝失疏泄,气机不利,虽然伤得很重,一时无法醒来。
去潭边的树上摘了些红果,挤出汁水滴在焦萍儿的口中,一连喂了三颗才停下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发呆。六天前,自己在坡上吹着凤凰和鸣曲,想到今生再难和羽衣琴瑟合奏,又慨叹焦大叔所唱,“一舟任逍遥,我行天地间。莫羡神仙好,神仙也孤单……”更觉得心烦意乱,身后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请问先生可是神仙?”
起身看时,只见一个红衣女子,生得明眸皓齿,秀靥朱唇,柳眉微蹙,带着几分愁容。这是他和萍儿的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是在萍儿的家里,她还为他缝制了一条长裤,那低头咬断线头,递出长衫的模样,竟让王子乔生出莫名的感动。
第三次见面就在昨天,自己光着身子从水潭爬上来,被她瞧个正着,“大前天,你要去见那个玄将军,我一直就提心吊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来这里找你,不然不得心安。王、王哥哥,你去哪儿了?”从她关切的目光中,王子乔竟看到羽衣的影子。
王子乔痴痴地想着心事,忽听小前辈的声音:“小子,有完没完?老夫昨晚思来想去,觉得这地方你是待不下去了,收了鱼妖的元婴,黄龙迟早会找到这里,以他的修为,就算你运气再好,也躲不过去。”
“怕什么!有小前辈你在这里,就算他们弟兄五个一齐上,我也不怕。”王子乔听小蚂蚁这样说,想到昨晚的凶险,心里更加忐忑不安,却佯装无所畏惧。
“一派胡言!蠢小子,老夫要不是当年大意……呸!老夫还指望你能帮……呸!呸呸!”小蚂蚁连着几个呸,不知是说错了话,还是不屑于听王子乔的马屁,顿了顿,又道,“蠢小子,你怎么不问老夫昨晚思来想去,想出了什么好法子?”
王子乔心里暗喜,知道他肯定有了应对之策,却故意摇了摇头:“小前辈昨晚想了一夜,肯定是想到了逃跑的好法子。”
“呸!你娘的,想气死老夫是不是?”小蚂蚁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断王子乔的脖子,却见蠢小子嘿嘿干笑,不由得更加恼怒,吼道,“笑什么?”
“小前辈,在下说错了,你肯定是想出了战略转移的万全之策。”
“……蠢小子,少跟老夫油嘴滑舌,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还得先把这个姑娘送回去。”
王子乔心里一沉,不知萍儿有没有性命之忧,担忧道:“小前辈,萍儿要不要紧?”
“这小姑娘命相不好,多灾多难,要不要紧,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小子,你现在听好了,先把她送回家,然后咱们抓紧时间去一趟西海黄金城。”
“什、什么?”王子乔一怔,不明白小蚂蚁为什么要去西海黄金城,那是白龙的地盘,去那里不更危险?
“说你蠢,你还真蠢。”小蚂蚁声音中带着几分得意,“你没听鱼妖说,比明月悬珠更好的灵药就是西海冰晶,虽然一千年只产一朵,却能提升三百年的功力,而且功效绝非一般灵药的累加,如果我们能得到,对你的帮助还用老夫说吗?哼哼,风险越大,机会越大;机会越大,风险越大……”
王子乔略一思索,顿时明白小前辈的用意,虽然此行凶险,但不失为一举两得之策:第一,这里离长江太近,黄龙迟早会找到这里,他一旦上岛,自己插翅难飞。第二,虽然水潭灵液能帮助自己提升功力,但自打昨天省悟“天与水相通”并不局限于天与水,而是整个天地后,便产生了去更大空间的想法。
这个更大空间,西海就是不错的选择。按小前辈现在的说法,去西海既能避开黄龙,还能在大海中参悟“通天八式”,况且有小前辈和金鲤元婴相助,得到西海冰晶也并非妄想。
想通了其中利害,王子乔神识进入石埙,将计划向金鲤说了。
金鲤迟疑半晌,说道:“每年九月初九,黄金城都要举办珍宝交易大会,今天是八月初十,还有一个月时间,倒是来能得及,而且到时将有冰晶展示的环节,只是……弟弟,那时候防守极严,姐姐也帮不了你。”
王子乔皱了皱眉,寻思如果在这一个月内提升修为,以通天第一式“天与水相通”虚化整个身体,就有机会偷出冰晶!打定主意,决定立刻动身。转眼看到一旁的阿呆,问道:“小前辈,阿呆也跟我们一起去西海吗?”
“蠢小子,你以为去西海是旅游吗?要不是帮你提高功力,老夫才不愿……巢湖是阿呆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他打小修炼的道场,他留在这里比去西海好。”
王子乔想想也对,缓步走到阿呆身边,蹲下身子,用手轻抚他的脑袋。阿呆伸长脖子,鼓溜溜的眼睛望着王子乔,咧了咧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滑出几滴晶莹的泪水。
看到这个情形,王子乔心里一颤:十天前,在滨湖鱼馆里,从两个叫小鱼儿、小螃蟹的孩子手里买下阿呆,当时不过是觉得他可怜,没想到遇到龙吸水,若不是他拼命相救,我可能已经葬身湖底!……现在这一去,不知今生还能不能再见。
“阿呆,你的表弟死了,鱼妖的威胁也除掉了,现在巢湖无主,如果黄龙不找到这里,大概会风平浪静一些日子,趁这个机会,你就在潭下修炼,千年青芝还有十几块,全部留给你,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我和小前辈一定会尽快回来。”
阿呆伸长脖子盯着王子乔,半晌,咧开大嘴,用头碰了碰王子乔的手掌。
“阿呆,好好修炼,等你重新当上巢湖之主后,可要记得驮着老夫游遍整个巢湖。”小蚂蚁早就爬到王子乔的手上,钻进石埙,随即又探出脑袋,“好了,小子,别再磨蹭了,还不快走。”
王子乔拍了拍阿呆的脊背,缓缓站起身,将石埙装入短褂口袋,贴着胸口藏好。走到草铺前,看到萍儿身上只遮着粉色的肚兜,略一迟疑,用垫在她身下的长衫裹住,然后连人抱起,出了洞穴。
走出十几步后,回头望了望,却见阿呆在洞口前撑着四肢,头伸得笔直。
◇
夏日的湖面,阳光映照之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空阔的湖面上,只有一叶轻舟在湖面上破浪而行。船上,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正划动着双桨,青年生得鼻梁高挺,两只眼睛熠熠生辉,直视着前方。
他的脚旁躺着一个女子,女子也是二十上下,身上裹着印满血迹的长衫,脸上没有半丝血色,两眼紧闭,显然受了很重的伤,不知性命如何。
青年一边划桨,一边极力散开神识,小心提防着方圆二十里内的动静,就在这时,忽听“嘤咛”一声,青年忙停下手中的船桨,走到女子跟前,蹲下身子,轻声唤道:“萍儿,萍儿……”
两人正是王子乔和焦萍儿。焦萍儿两眼紧闭,眉头却微微蹙起,过了半晌,在王子乔的连声轻唤中睁开眼睛。
“萍儿,你可醒啦,觉得哪儿不舒服?”王子乔见她终于苏醒,惊喜地问道。
焦萍儿皱了皱眉,只觉得胸口火辣辣地疼,撑着胳膊想要坐起,忽然“哎呀”一声,右手紧紧护在胸前,原来是裹在身上的长衫被风吹开,露出里面的肚兜。愣了愣,奋力挥出右掌,“啪”地打在王子乔脸上。
王子乔心里只记挂着萍儿的伤势,根本没有防备,被打得眼冒金星,身子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在船上,差点弄翻小船。
“萍儿,你、你干什么?”王子乔捂着脸,傻乎乎地发问。
“你欺负我!呜呜呜……”焦萍儿想要坐起,怎奈胸口疼得厉害,又急又羞,伤心地哭了起来。
王子乔这才醒悟,原来她误会是我脱了衣服!眼前情形却百口莫辩,不知道如何解释,忙喊了几声:“小前辈、小前辈!”希望小前辈能帮着作证。
焦萍儿浑身一怔:什么小前辈?难道附近还有别人?让他轻薄……也就、也就罢了,这要是被外人看到,我还有脸活下去吗?怔了半天,哭得愈发悲悲切切。
“萍儿,你当真不记得了?金鲤抓住你后,要不是有明月悬珠……”王子乔见她哭得没完没了,直急得抓耳挠腮。
“金鲤?……那个鱼妖呢?”焦萍儿刚才见自己衣衫不整,胸口又疼,身边只有他一个人,自然第一反应就是遭他欺侮,心神大乱之下,全然没有想起金鲤的事情,直到此时王子乔提醒,才想起自己被他藏在山坡的林子里,正等得着急的时候,忽然脖子一紧,紧跟着听到女子娇媚的声音,“咯咯咯……看你往哪儿躲?”
自己想反抗,却动弹不了,紧跟着呼吸一滞,失去了知觉。
“你想起来啦?你被金鲤从林子里揪出来,她还用飞剑刺伤了你,为了帮你疗伤,我不得不解开、解开……”王子乔说得结结巴巴,焦萍儿只觉得脸上一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