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凉如水,轻风抚过无边山野,月牙游走在山巅,薄薄的如蝉翼般的轻丝,袅袅柔柔。
在山里,晚上的声音要比白天清晰,也更具穿透力。
见那谢老花哭得像死了亲爹娘老子一般,附近的的人家,正在吃饭的马上丢下碗筷,已经睡觉了的马上翻身下了床,迅速向那里集中。
“唉,可惜这老母猪啊,走的太不是时候了,要走嘛,也把后留下再走嘛。”
“节哀啊,尚德,老谢,它肯定是不愿意离开你们一家老小的。”
“哎,走了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它走了以后,张显就可以再说个新的了。”这是陈大芳的声音。
“嗨,嗡鼻子你说的这是啥子话。”包莺蒂又和陈大方对上了火。
人群中,杨秀芝看了一阵,见不是死了人就和婆婆闹三湾回家去了。
人群还未散尽,张尚德又给那头从陕西弄回来的驴子蒙上眼睛,在磨道里转悠起来,这是每晚必做的事情,哪怕再苦再累。
“尚德叔,把这老母猪交给我吧,我保证给你弄几个钱回来。”毛子在其他人走完后钻进了磨房,神秘兮兮的给张尚德说道。
“你呀。”张尚德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阵:
“你准备弄到哪里去?”
“城里啊,知道不?这老母猪全身上下都是宝,火锅店用它熬制的汤料,比加了粟壳的还要香呢。”
看来外面对他的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你两爷子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么,小心二天生个儿子不长JJ。”
“乌鸦落在猪背上,大哥就不要说二哥了,你以为你两爷子做的那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吗?哼!”毛子自讨了个没趣,一转身出了门消失在夜色中。
驴子在磨道里不紧不慢的走着,事先泡好的豌豆包谷从上面的磨眼里落下,粉浆从两扇磨之间流出,再流进磨盘的出口,白白的,仿佛月光流淌。
山野寂静,整个院子里只有驴蹄的达达声,回响在主人的耳畔,然后随风飘移,然后再扩向辽远的天际,和着那些不眠的星辰,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宿命轮回,到下半夜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爹,天都快亮了,你去睡吧,我来换你。”张显揉着眼从磨房外走了进来。
人们常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而我的春宵却是这般的聊赖和痛苦,从张显那里回来后,杨秀芝并没有入睡,此时她又怎能安然入眠呢?
杨秀芝两眼睁得圆圆的,仰望茫茫夜空,娟影萧疏,想必今夜的嫦娥也和我一样,孤守在夜的深处,衣袂飘飘,清舞在凄凉的群山之中,是寂寞心给人如此的惆怅。啊,那晃悠的星儿呀,你的眼眸为何总是一闪一闪的,是不是在悄悄的说些什么。
夜深深,我的躯体渐渐没了知觉,清风之上,你的影子又是那么遥远,曾经千百次幻梦中的女儿羞涩,就如那颗消失在银河中的流星转瞬即逝。此时她不再幻想,更没有幢憬,而是怀疑起自己的命运,难道这一切都应该如此吗?想到这里,杨秀芝情不自禁的低泣起来。
与此同时,在青山镇畜牧配种场的张治恭也没有入睡。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和杨秀芝见面了,不知道在家的秀芝今夜是否与我一样无眠。
爱情和家庭是一件认真而又严肃的事情,肉体的亲热是它的必然结果,不论欢悦的时间长短,都是上帝赋予的权力。但爱情不是单纯的一方付出,而是相互之间的给予,它是谦卑的,受理想力量的支配,也受现实原则的影响。爱与被爱,波遽云诡,气象万千,或轰轰烈烈,或细水长流。而我又在这一环节中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扪心自问,我是一个情感的逃兵,一个不完整的男人。这对新婚的你是件极不公平的事情,非常残酷更不人道。秀芝,每次那样的结果,我又怎么能够有脸再见你啊。想到这里,张治恭痛苦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
上半夜的星光没能阻挡住下半夜雪花的飘洒,这是大自然瞬息万变的结果。今夕何夕,寻寻觅觅,寂寞在夜阑雪飞的西风里无限延长,你,亲爱的,我的躯体疑是被生命的黑纱抛在了一条忧伤的河里,靠近和包裹我的是那深海般的黑暗和寂寞,我渴望一次彻底的倾诉。告诉你,告诉窗外的雪花,自由的释放,无需叹息的原野和满含期望的泪光。
爸爸。爸爸,是你在喊我吗?是的,是我在喊我。很远,很近,觅觅中张治恭弄不清准确的方位。他只得披衣下床,走出寝室。
啊,天上的飞花飘飘,似雪。漫山遍野,覆盖了山岗,覆盖了田野,也覆盖了兴泽湖。
看,那边有人过来了,是位穿着红衣的佳人,头戴花冠,身边的牵着她的手。近了,他们走过繁花盛开的山岗,过了花水荡漾的兴泽湖,近了,他们正向张家大院走来。走过那条弯弯的石板路,穿过牌坊边的石栏杆。在牌坊前,他们停下了脚步,那佳人在对着小孩说着什么。看清楚了,那着红衣的佳人就是秀芝,那小孩呢?正在这时那小孩随着秀芝手指所指的方向,口中不断的喊道:爸爸,爸爸,爸爸。
啊,是我的儿子。
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张治恭一声大叫,从床上翻了起来,全身汗渍渍的。哦,他妈的原来是个梦,再看看挂在墙上的钟点,才四点种。睡意全无,干脆起床,去看看配种场新引进的种猪怎么样。
哦,没注意已经下雪了。
这是川北地区今年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一片片似鹅毛,似飞絮,纷纷扬扬漫舞在天空,晶莹剔透,洁白纯洁。冰肌玉骨,洁体玉魂。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装。远处,冰雕玉琢,层峦纤素,田野上,山坡上白雾霭霭,浑然成一道美丽的白色弧线。
在这里工作的现在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张治恭,一个是刚分配到兽医站的实习生小棠。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张治恭负责全面工作,小棠负责实验室的保管和化验,另外还请了两个放种牛和饲养种猪的零时工。
雪还在下。周围的柏树,榆树、酸果树、白杨树、柳树和丁香树枝条交错,覆在上面的雪把第笼罩得严严实实,并压弯了他们的躯体。
通往圈舍的路,足有10公分的积雪,踩上去虚蓬蓬的,雪很快没了鞋帮,落入鞋子里,冰凉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张治恭边走边用铁锹铲着路上的积雪。
一个大老爷们,天天和这些畜生打交道。看着那些不知羞耻的家伙有人无人的大张旗鼓的行那乐事,心里极其厌烦,这还不要紧,最恼火的还是被别人嘲笑。不要触景生情啊,更不要亲身体验,简直让人无地自容。开始的一段时间三天两头闹情绪,后来站长的一句话使他又安心下来,这里是你成长的驿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