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小赵的话,我看向那两个人,那是两个中年人,看上去比我大二十多岁,比爹小十岁左右,穿着宽大的长袍马褂,华丽的丝绸马褂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辉。
“想让我们转让这家店铺,门儿都没有!”我怒喝一声,丝毫不惧怕面前这两个达官显贵的人,眼里一丝正气凛然的射向他们,“不转让?不转让你放着也是赔本,倒不如转让给我们,你们可以卖几个钱。”其中一个身穿金色马褂的人嘿嘿一笑,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赔本也是我家的店铺,不转让就是不转让,关你什么事?”金色马褂后面那个穿灰黑长袍的人应该是他的随从,这个身穿马褂的人可能也是哪家布匹店铺的老板吧,“一个小丫头片子,有这么大的店铺,不简单那。”金色马褂的人继续调侃道,试图用威逼利诱的方式想要买走顾氏丝绸行。
“这是我爹的店,说了不转让,请你们还是走吧。”我准备送客,不料,那个金色马褂的人临走前还丢下一句,“你爹?这里是顾氏丝绸行吧,如果我没猜错,你爹就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富商顾天伟吧,啊哈哈哈,原来是顾天伟顾老板的店铺啊,被你这个败家女经营了没几天就已经倒闭了,你说顾老板怎么会让你接手这店铺啊,真是可惜喽,啧啧啧。”听着他这些讽刺的话,我的心如刀绞一般,疼的快要窒息。
“不许你这样说我们家小姐!”小赵上前想反驳,那个金色马褂的人不可一世的说,“你不过就是个打杂的,有什么资格和我讲话,告诉你,顾天伟的女儿,这个店铺你今天不转让你以后还是会转让,就你这样败家的样子,我不信顾氏丝绸行能有一天会东山再起,我们走,哈哈哈哈!”看着金色马褂的人大笑着离去,留下了一路笑声,我呆呆的伫立在秋日的阳光下,心里已经麻木,脑海里一片空白,顾氏丝绸行,真的就此淫灭于繁华盛大的上海滩之中了吗?那两个人走了以后,我迟迟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周围的人已经散去,只剩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从我身旁掠过,秋风阵阵拂过,凉的不只是感觉,随秋风一同凉下来的还有我的心,我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爹这几天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句话都不同我说,不知是没心情还是不想理我,毕竟是因为我的疏忽大意仓库才会被烧,生意才会倒闭,丝绸行才会面临着关门的命运。
我真担心再这样下去,顾家已不再同以往一样,我的命运将在此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我经历人生中的第二次变故,第一次变故是在我十五岁那年的那场海难中,那次经过了杨成,龚沐辉等人的帮助我得以度过难关,可这次呢,这次谁又能帮我?
杨成吗?他自己都找不到凶手是谁,他如何帮我?龚沐辉就更不用说了,纵使他是第一黑帮少爷,他也无法使我家即将倒闭的生意起死回生;纵使他叱咤风云整个上海滩,他也抓不住那个逍遥法外的凶手,这次,没有人能帮我,我真担心自己会挺不过去。
“大小姐,进店吧,别老在这里站着了。”小赵在我身后轻声说,似是不忍打扰,又怕惊到我。我的眼里满是迷惘的神色,回头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店铺里走去。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声传来,是谁打来的?估计又是哪家不懂规矩刚刚上任接手家业的合伙人打来的吧,这些电话都是来解除合作的。
我不情不愿,萎靡不振的提起了电话听筒,也懒得说是什么顾氏丝绸行了,反正你们又不是来进货的:“喂,您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顾老板,听说你们店里最近出事了,即将面临倒闭,是真的吗?”龚沐辉急急的语气传来,没有了当初的职业性客气和那震慑人心的冰冷,就好像我家的事就是他家的事一样,那么在乎。
“龚少爷,看来这件事你也知道了,没错,一个月前,我家仓库莫名其妙的着火了。”一听是龚沐辉,我想,他也是来和我解除合作的吧,他和顾家合作仅仅只有一年多,就算是很多年,他是上海滩第一黑帮少爷,解不解除管你怎么想,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你能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跟我说一遍吗?”我听罢,心想,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能帮我抓到凶手吗?不过转念一想,他是什么人,第一黑帮大少爷啊,在我的印象中,就没有他办不了的事。曾经他帮助我的画面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掠过:他在巡捕房帮我洗清冤屈;他救出了被李念川抓住的我和杨成;他找到了汉奸汪国军狼狈为奸的证据,帮巡捕房抓住了这个逃跑多年的大汉奸,他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啊,于是我把最近发生的事删繁就简同龚沐辉说了一遍。
龚沐辉听完了我的叙述,沉吟片刻:“这件事一看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你们,你说你和小成找到了一些证据,我这几天有点忙,等我忙完手边的事就去跟你分析分析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也别灰心丧气,我们龚家不会跟你们解除合约,过几天我去拿一些货。”听了龚沐辉的话,我的心里莫名的一阵感动,堂堂上海滩第一黑帮,在顾家生意即将败落,门厅即将倒闭,所有人都不再与顾家来往时,他却一如既往如此,不愧是第一黑帮,黑帮讲的就一个“义”字,这就是他们一直能稳坐黑帮中第一把交椅而不陨落的原因吧。
“好,谢谢龚少爷,龚少爷帮了我这么多,你的恩情顾清儿至死难忘。”我仿佛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点亮光,它穿透厚厚的云层,袅袅的照射到我的身上。
杨成在空阔无边的仓库里守着稀稀疏疏的员工,看着他们毫无干劲的样子发愁。地上还残留着被汽油烧焦的痕迹,墙壁也略微灰黑,不似当初那般纯白无暇。
“究竟何时这里才会焕然一新,变回从前的样子,不,清儿,我们不能放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们都要坚持下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杨成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他真的不希望顾氏丝绸行从此湮灭,消失在繁华的上海滩之中。
于他而言,顾府就是他的第二个家,顾叔就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这里的大小姐也是他唯一深爱的人,没有其他,如果当初没有顾叔的收留,没有顾叔的善意,他现在或许还是那个在海边打鱼的少年,或者是留宿街头乞讨的叫花子,怎能过上现在如大少爷一般的生活?他不求别的,不求名扬四海,不求荣华富贵,不求权倾朝野,他只希望他们能好好的,顾家能有一天重振旗鼓,就足够了。
杨成沉重的叹了口气,仿佛把这几天来压抑的所有情绪都随着这口气呵出去,就在这时,一个伙计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杨总管,姚姑娘有事找你。”
“姚锦慧?”杨成喃喃自语了一句,“她找我有什么事?”杨成知道,如果现在不按照她的意思来,她会到处乱说那天她向他表白的事,尽管杨成并不想见她,可依然向仓库外走去。
天气有些冷了,姚锦慧给自己加了衣,针织毛线连衣裙的外面罩了一件淡紫色绒毛披肩,头上的马尾辫随着秋风轻轻摇曳。
杨成老远就看到她苗条柔美的身姿立在后院早已开败的夜来香丛中,美的就像一幅水彩画,可在杨成眼中,这个姑娘一点都不美丽,反而很邪恶,在她看似单纯善良的外表下实则藏着一颗黑暗又狠毒的心,这颗心就像毒蛇的信子一样在不断的向杨成吐露着,鲜红的信子刺的杨成几乎睁不开眼睛,直至把他逼上绝路。
“找我什么事?”杨成来到姚锦慧面前,看着这个容光焕发,满面春风的姑娘,“杨成哥哥。”姚锦慧的开场白依然是这么一句甜美的杨成哥哥,在外人听来这很亲切,觉得姚锦慧那么的乖巧可人,但是在杨成听来这句话不亚于巫女的诅咒。
“现在顾家的仓库已经被烧了,他们家也没什么前途了,你要不要考虑带我一起走啊?”姚锦慧的眼中迸发出一丝狡黠的光芒,狡黠中带着诱惑,仿佛狐狸窥探到了它想要的食物一样。
“顾府的仓库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起火?”杨成没有正面回答姚锦慧的问题,而是没头没脑的问出这么一句话,好像姚锦慧知道凶手是谁一样。
“杨成哥哥,你这样问就不对了,你不会怀疑我是烧仓库的人吧?”姚锦慧缓缓向前踱了几步,与杨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