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大姨娘在屋里自己剃了发。
青灯古佛常相伴,再不问世事,老爷去过几次后,就不再理睬,不知大夫人吹了什么枕边风,第二日老爷就找来了马车。
我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感觉看着老爷因为觉得大姨娘辱没了家门,亲自派车将她送了出去,说是去尼姑庵,我想要问清是在那里,可是却始终没有人肯告诉我。
大哥还在外地治水,没有人能阻挠,二哥也迟迟未归。
我无奈的看着大姨娘拿着一个小小的行李走出门外。
临出门时,我看见大姨娘别有深意的看向我,朝我招一招手,我走过去,她弯下腰附在我耳边,“孩子,我对不起你,可是对不起你的事,我都已经还了,不求你原谅,但是世人之险,你千万小心。”
我看了看她,这个女人终是被这个家给害了,这一别,只怕是永别了,想到此,我不由得鼻尖一酸,“姨娘,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了你,只望你为大哥千万保重。”
她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一样,隔了好远的距离“孩子真好,你像是你娘一样,可是也不好,你怎么能像你娘呢,这样容易遭人欺凌。”
大姨娘转过身,轻轻的向老爷一叩首,“这一生,我办了三件错事。
“第一件,不该有了妒心。害了别人,误了自己。
“第二件,不该对夫人言听计从,造下该死的孽。
她的眼睛扫过老爷,有了难得的凄楚,“第三件,不该嫁进这个吃人的地方,和一个无情之人共度一生,为他生儿育女,最后看着儿子离开,自己也不得善终。
“一切,都是报应啊。”
老爷低低的吼道,“还不送姨娘上车?”
一旁的佣人忙拉起姨娘的手,她却挣开来,冷冷的笑,“不劳费神,我的话说完了,自然会走,只望在场的人,午夜梦回时,不会怕天上的神仙降怒,你们都能得到善终。”
她摇摇晃晃的走上了马车,身形单薄的像是随时会变得零零散散的树叶,就要随风飞去。我几度开口想要为她说点什么,可是我没能开口,都是枉然了,或者只有离去才是她的解脱。
半月余,大姨娘的丧事传来。
风中带着悲伤的气息,却没能在这个家里打动任何人。
府里有人唏嘘,有人感叹,却无人在乎。
甚至她走了,亲生儿子都未能赶回,只是简单的派人去报了丧,报过去的话很短,“姨娘以逝,望少爷节哀,万事国事为重。”
报回来的话更短,“少爷已知,大病数日,已愈。”
我终于知道,府里不止我一个孤儿了。
突然好想见那个曾经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大哥,或者现在的他,已经被削去了棱角了吧,说起来,若不是我,或者他还能见上姨娘最后一面。
府里不许谈论大姨娘的事,老爷始终介怀她削发为尼的事,始终引以为耻,甚至丧事办的连我娘也不如,全府上下,只余我一人再次翻出娘去世时的衣裳,一身缟素,算是送了这个女人最后一程,也不枉她疼爱了我数日。
大姨娘悄无声息的去了,府里一成不变的度着日,冷漠凄清。
空空荡荡的大宅早就没有了人情味。
其间,我一直暗中观察着大夫人,果不出俞梨所料,大夫人在第二日就去了那家她被害的店,据说回来时神色有些恍惚的回了房间。之后几日总是想尽了方法出门,出去回来后总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我知道,她染上了瘾,要命的瘾。
看着家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悄悄消失,我有些暗暗好笑,毁吧,家大业大也有毁掉用完的一天。
呵,不够的话,一定要记得偷点什么东西去抵押,远远的这双窥视的眼似乎快乐的无以复加。
我在看着大夫人的所作所为时,不由得冷笑,俞梨站在我身边,我也没有发现,她轻轻为我披上外衣,“小姐,天冷了莫要冻坏了身体。”
我看向她,养了一个月,她的脸上恢复了生气。没有疤痕的脸上,分明是个玉人儿,一袭昔日我穿过的淡绿色的旧衫,被她别出新裁的系上了一根淡蓝色的布带,纤细的柳腰更加婀娜多姿了不说,摇摇身躯像是腰上坠出了活力。那里还有原来那个可冷兮兮的模样?
“俞梨,你说要斗到多久?”大姨娘的事传来后,我就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轻轻的笑笑,眼底却未达笑意,“小姐,你不害人,外面的人可是闲功夫多着呢。“
“可我累了,怎么办?”不知为什么,今日我格外的难过,竟然想把俞梨当做是那个远在多年后的女子。
“小姐,你累了就歇歇,反正俞梨是个下人,该做的事,俞梨都该为你做。你就负责快快乐乐的做你的小姐。”她轻轻拥住我。
我终于还是抛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俞梨,你为什么要帮我?”
“小姐,我说了你会信吗?”
“你说说看。”
很久,她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一般,“小姐,我在那个店里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我做着自己都恶心的事,可是什么也停不了,我以为我再也出不来了,可是你和…王爷救了我,那时我就发誓,我会誓死效忠你们。”
“俞梨,我怀疑过你,原来就怀疑过,现在又怀疑,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这个,但是我总有一种错觉,她就是我的俞梨,她听得懂,一定听得懂,从来没有变过。
“小姐,你累了,好好歇息着吧,醒来就可以去找老爷说说话,找找老爷让他陪你看场戏,准保你会喜欢。”
我睁大了疲惫的眼,“什么戏啊?”
“恶人自有恶报。”
我打起精神看向她,“没听过。”
她倒了杯水递给我,示意我不要着急,“那今晚就好好睡,明天才有精神跟着一起演演这出戏啊。”
我对这出恶人自有恶报饶有兴味,“是吗,那我要演什么?”
她点点我的鼻尖,刻意不告诉我,“明天,小姐,你就自由发挥好了,要了恶人的命最好,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好,我等着你排演好的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