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凌熙的眸子里隐匿着深入骨髓的凄然,邵明赫的脸色稀松如常,并没有太多的震惊,可能他早已经见过世面,或许他也经历了很多生活的沧桑和摧残。
“我去买点东西。”邵明赫的声音依旧那样温温凉凉,不见波澜,手术的时间很长,他们等在外面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已经是入秋时分,走廊的风有些硬,吹进凌熙的毛孔深处,无边的凉意在心中漫散开来。
很快,邵明赫提着一些吃食,端着一杯牛奶向她走来。
凌熙双手将那杯牛奶接过来,温热的感觉立刻透过手心弥散到全身。
之所以会感到那样无边的寒澈,除了已是入秋的原因,还有内心深处的紧张。
太过紧张,手指就会不由自主的发凉。
手术室的红灯突然灭掉,凌熙把手里的牛奶放在身侧,因为心里的慌乱已经攀升到极点,她的脚竟然像生了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是邵明赫拉着她,迎了上去。
主治医生的额头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铁青的脸色让他们瞬间有了不好的预兆。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这句话说出来,凌熙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在地上,幸好邵明赫把手放在她的腰间,借力给她,才勉强将她的身子支撑住。
“妈……”凌熙竭斯底里的哭喊,眼眶中的泪水不受抑制的喷涌而出,她的心已经痛到麻木,二十多年来,她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痛。
“你不是最有名气的专家吗?为什么还是没有保住病人的命?”邵明赫的声音清冷到极点,凌熙并不知道,他为了请这两个著名的专家而多花了三十万,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却依旧没有保住凌美琴的生命。
“你们先不要激动,病人的命是保住了,但是情况十分复杂。病人脑部的血块已经分散,大部分已经去除,但是有很少的部分呈水滴状,已经渗入了病人的脑中,根本就没有办法去除,这种情况史无前例。”
两位专家神色严肃,遇到这种医学世界级的难题,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凌熙勉强收住了眼泪,伸手便拽住了医生的白大褂,带着哭腔的声音凄楚寒凉,“你们是说?你们是说我妈她没死?”
这个时候,护士已经把凌美琴推了出来,凌美琴的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气,那闭紧的嘴巴看上去很瘆人,胳膊上还挂着吊瓶。
“我妈还活着,我妈还活着……”凌熙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一场劫后重生。
一般医生说尽力了,就是死亡的同义词。
可是母亲还有呼吸,只要有呼吸,就有醒过来的可能。
“医生,我妈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凌熙一只手攥着自己胸口处的衣领,一边用急切又惶恐的声音问道。
“你们冷静一下,病人的脑部神经处于休眠状态,加上分散的淤血根本就没有办法取出来。其实病人现在的状态相当于植物人,可能明天会醒过来,也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医生唇角翕合,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枚钢钉,深深按在了凌熙的心口。
“植物人……植物人……”凌熙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劫后重生的感觉瞬间消失,整颗心像是重新跌入了谷底,撞得四分五裂。
植物人是什么意思?她很明白,就是活着的死人。
邵明赫把凌熙揽在怀里,抚住她如墨的长发,看着她饱受摧残的样子,他的心也痛得厉害,却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凌熙目不转睛地守在凌美琴的床榻边,整整守了三天三夜,专家说的果然没错,凌美琴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第四天早晨凌熙,起身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晕倒在身后宽阔又结实的肩膀里。
等到凌熙苏醒过来,已经躺在了金域豪庭的大床房上。
从那个时候开始,足足半个月的时间,白天凌熙要在洛城中心医院陪着凌美琴,晚上就回到金域豪庭休息。
每天晚上,邵明赫都会抱着凌熙入睡,就只是默默抱着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凌熙像是受伤的小猫,身子拱得厉害,深深地蜷缩在他的怀里。
有的时候,两个人抱的过紧,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体中间生硬的突起。
他会突然放开她,然后跑到浴室里冲澡,自己解决掉压抑的火气。
男人如果学会了克制,说明他真得爱了。
可是他的爱,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体会!
半个月的时间,凌熙已经接受了凌美琴成为植物人的事实,她的情绪从最开始的极度痛苦,已经慢慢的平缓下来。
凌熙每天都会削一个苹果放在凌美琴的床头柜上,就仿佛她会在某一天中忽然醒来,然后睡了很久嗓子会干渴,她应该会想吃个苹果。
已经有四天,邵明赫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他不来的时候,她是极少会去金域豪庭的,那种空旷的大房子,暗夜里会漫上无边的恐惧。
到第七天的时候,凌熙的心里终于感觉到空落落的,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与恐慌,拨通了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号码。
传来忙音,晚上再播一遍,还是忙音。
第二天早上,她决定去华夏明珠找他,他既然决定让他做她一年的女人,那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她终归是与他有关系的吧。
在华夏明珠的一楼大厅,凌熙碰到了ly
,ly
的眼睛翻得厉害,没好气地质问道:“上了一天班,就当了逃兵,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ly
,我家里出了事,邵总……邵总他在吗?”凌熙压低了声音,情绪看上去有些战战兢兢的。
ly
狠狠剜了她一眼,眸子里绽出寒光,毫不客气的挖苦讽刺,“你逃跑那天是不是因为勾引邵总未遂?所以现在又来故伎重施?”
“凌熙……”好听的男声响了起来,是乔燃的声音,他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几步就走到凌熙的身边。
ly
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盘在胸前的胳膊也放了下来,脸上堆着笑,迎着乔燃,“凌熙是来找邵总的……”
要不是乔燃的出现,解了凌熙的围,ly
恐怕还要继续对着她挖苦下去。
“凌熙,明赫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来公司了,走的时候特别匆忙,好像是出国了。有什么事我能帮你吗?”乔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他看向凌熙的眼神还是隐匿着温情。
“奥,那……那没事了。”凌熙的心放下了一半,至少他知道他并不是突然失踪,而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赶着去处理。
凌熙转身要离开华夏明珠,乔燃却提步追了出去。
身后的ly
狠狠地咬住了嘴唇,他从来没见过乔燃如此紧张的去追一个女人,那个他明示和暗示了这么长时间的男人,竟然根本就不顾及她的存在。
“凌熙这个小贱人,真不知她到底用了什么狐媚的手段。”ly
的脸色极端的难看,大把大把的男人追着她,可他偏偏放下身段倒追乔燃,乔燃却如此忽视她,心里自然是不痛快。
“凌熙,从这到医院距离太远,你等我一下,我开车送你。”乔燃好看的眸子眨了眨,几步便追上了凌熙。
“不用了,乔主管。我倒两班公交车就过去了,现在正好是上班的时间,你这么忙我又怎么好意思去麻烦你。”
凌熙的唇角绽出了一抹的笑意,自从母亲出事以后,她已经多久没有笑过?
可是每次看到乔燃,都有春风拂面的感觉,他是个十足的暖男,给人的感觉温馨又舒服。
说话间,远处已经看到了公交车的影子,凌熙慌不迭得别了乔燃,朝在站牌的方向小跑而去。
大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凌熙数不清自己给邵明赫拨了几次电话,传过来的声音始终都是忙音。
凌熙的心很慌,是前所未有的慌,她从来都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
以前跟林凯在一起,也有突然联系不上他的时候,只会是着急,而从没有过恐慌。
她似乎是在担心他,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凌熙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种错误的情绪,邵明赫是他的债主,如果他有什么不测,自己岂不是无债一身轻了?
为什么要这样担心他。
窗外的叶子落得彻底,光秃秃的树杈,让深秋显得没有生气。
凌熙独自站在窗前,莫名的孤寂感涌上来,她感觉自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妈,他还是没有回来,或者回来了,却没有联系我,会不会像林凯一样,有了别的女人?”凌熙已经习惯了跟躺在病榻上的凌美琴说话,好像凌美琴能听得到一样。
问完最后一句,她狠狠的咬了咬唇。
她跟林凯之前是恋爱关系,她跟邵明赫现在是包养关系,即便邵明赫其他的女人,她也没有任何的资格去做任何事,甚至她连责备他的资格都没有。
凌熙正在出神,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短信提示音。
猛然跳出来的三个字,更是让凌熙的心头狠狠一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