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烛光,静谧的寝殿,将夏颜此刻手中的东西衬托地越发诡异。
上等的金丝楠木,用桐油精心浇灌表层。每一个角度都雕刻地极其细致。
那是一块灵牌。
楠木冷凉的触感,顺着掌心源源传入夏颜体内,让人遍体发寒。
灵牌上,工整娟秀地刻着几个鎏金字:
奠吾生挚爱。
右下角,还著有一行小字:昶和元年。
寥寥九个字,却让夏颜连连退了好几步。
奠吾生挚爱?
楚曜龙还好端端的躺在她身后呢!凌映秋这是在缅怀谁?
昶和元年?
夏颜自诩饱览群书,却从未看到过哪个国家有过这个年号。
正琢磨着,身后床榻上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夏颜一惊,连忙将佛像扶正,将手中的灵位牌草草塞在腰间束带下。随即蹲下身体,一个侧翻,迅速藏匿在佛像与床榻间的圆桌后。
这一系列动作都在瞬间完成,等床上的楚曜龙完成翻身动作时,夏颜早已蹲在暗处,透过桌脚的缝隙,偷偷观察床榻上人的情况。
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后,夏颜不敢再多耽搁。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灵牌,她再次打开床下的暗门,一溜烟从凤仪宫消失。
为了防止凌皇后发现自己来过,夏颜小心翼翼将那绳子重新系上,将铃铛拉倒原来的位置。这才往云锦宫方向走去。
得知凌皇后在地宫通道做了部署,夏颜也留了心,走过通道转角后,她沿路在多个点上撒了些*。细碎的粉末一入地即化,哪里看的出影子。可是就是这无色无味的*,一旦沾染道鞋底衣物,就极难再散去;不仅如此,只要接触这东西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类似花粉过敏的症状:不断打喷嚏。
布置妥当,回到自己寝宫。夏颜摸黑将这灵牌藏在床板下的一处小暗箱。那是有一次乘阮凌峰来时,夏颜软磨硬泡让他给自己做的。
本想藏把匕首什么防身的,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这用场了。
铺好被子,又换上一身丝衣,夏颜软软倒在床榻上。一时身上所有的肌肉都松麻无力,连着好几夜没睡好的夏颜,刚合上眼,就和周公打架去了。
一块死人的灵位就压在自己小脸下面,她却丝毫不以为意,闷头大睡。刚睡下去的时候,她还是睡得很优雅的,可惜不到一个时辰,被子莫名其妙地被扭作了一团,某人张牙舞爪地趴在床榻上,嘴角还连着几丝晶莹的不明液体,那粘液不断汇集,然后重重垂落在被褥上。
然而,睡姿奇丑的女子,却再也等不来那双纤纤细手,替她轻轻覆上踢掉的被子,替她拭去嘴角黏稠的口水。
“郡主——”
有苍蝇突然在眼前盘旋不去,夏颜烦躁地挥挥手,那刺耳的噪音却依旧直往脑袋里钻。
秋文看着床上的人,心中有些发急。昭阳宫的侍卫首领一早就在外头候着了,说是公主有要事让他来给郡主传话。
既不是公主亲自来,秋文还是想着等郡主醒来再说,是以让段御清在外殿等着。可是咱们的郡主总是让人禁不住地汗颜,段御清从太阳初升等到晌午十分,郡主大人的寝殿门还是纹丝不动,没有半分动静。好久没有接触凤颜郡主的段御清似乎这才回忆起这郡主是棵奇葩,也想起来曾经她在昭阳宫,也是赖着公主的床雷打不动来着。
秋文在寝殿门口来回走了好几遭,终于还是决定入内了。
云锦宫的宫人,除了雪鸢,大抵是没人敢去叫夏颜起床的。听说郡主的起床气很大,大到曾经信誓旦旦:谁没事敢叫她起床,就罚他去扫一个月的茅厕!
因此,秋文此刻的脸色非常难看,她甚至已经可以想象自己拎着粪桶跑来跑去的糗样……
“郡主,快午时了,公主派段侍卫长来了,说是有要事要通知您。”秋文看着在被褥在缓慢蠕动的某人,特地在“要事”上咬重了几分音。
被下的躯体突然停止了动作,秋文吓了一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似乎闻到了空气中那股难闻的排泄物味……
突然,面上一阵疾风,被子被人推开,露出一张睡意朦胧的脸。
夏颜双眼微眯,眼缝中是黑白分明的眼珠,虽未完全睁开,却已经隔着缝隙透出一股清澈的灵气。只是此刻,清亮的眼眸中,因为刚睡醒,有些朦胧,配上她因为蒙在被子中而略微潮红的小脸,还有半透明的丝衣,越发显得——荡漾!
夏颜入耳的,却不是“要事”两字,而是段侍卫。被子外的空气微凉,触到肌肤,刺激大脑,让人一下子清醒很多。
“小鸢鸢,替我更衣……”
夏颜没有抬眼,懒懒道。
“郡主——”秋文闻言,先是一喜,后又是一副错愕。有些为难地站在原地。
其实她的自尊心还是受到不小打击的。自己在宫中多年,比雪鸢性子沉敛,姿色也不错,为毛自己主子就是看不到自己呢?
这是为毛呢?
话一说出口,夏颜自己也是一愣,随即嘴角展开一抹浅笑,“秋文,更衣。”
“是。”秋文连忙应声。虽不知雪鸢去哪里了,但好歹现在是她在贴身服侍主子,这可是个讨好主子的好机会,不是吗?
当夏颜不疾不徐出现的时候,段御清已经将桌上的第四壶茶喝完了。
“卑职参见郡主!”
夏颜懒懒扫了眼不苟言笑、正色庄容的段御清,心情突然就好了许多。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一天到晚正儿八经的,憨厚老实,又忠诚不二,是武将中的书呆子,有时候真让人哭笑不得。
“等了很久了吧?”夏颜呵呵一笑,随意坐在他对面的木椅上,“不好意思,最近吃多了,温饱思淫逸,太饱思睡觉。呵呵……”
段御清早已见识过夏颜的真实面目,他很淡定,才不像一旁像得了面瘫的秋文那般双脸扭曲。
“禀郡主,公主命属下将此物交给您。”
秋文接了夏颜的眼神,立刻上前去取段御清手中的红木匣子。
夏颜接过,随意放在一旁的桌几上,随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半跪的人。
段御清不似一般侍卫,他的皮肤白皙细腻,眉目清秀,一副身子骨结实健壮,即使现在包得严严实实的,还是能想象里面让人垂涎的“娇躯”。
美人啊——美人——
“唔。”小颜颜果然是有眼光!
夏颜的眼神太亮,笑得太淫.荡,秋文一时摸不着头脑,心中快速盘算着主子这声“唔”到底是什么意思?
“起来坐。”夏颜指了指桌几另一侧的椅子缓缓道,“秋文,给段侍卫倒茶,要最好的茶叶,你亲自泡。”
秋文再度凌乱了。
给他倒茶?还要最好的茶叶?还要亲自泡!
他只是个侍卫好么……
段御清本是想拒绝的,可是抬眸间无意撞到夏颜贼溜溜的眼光,他还是将话留在了喉咙口,讪讪咽了口口水,段御清决定,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和这棵奇葩作对。
他刚坐下,夏颜已经将红木盒子打开。段御清不由好奇,也探头朝里望去。
精致的红木匣子中,安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一把雕刻着鸳鸯的象牙梳子,一截手指大小的青竹。
夏颜笑呵呵地将竹子拿在手中,她悠哉地举起青竹至左眼前,然后微微眯上右眼,顺着青竹中空的天然缝隙,笑意吟吟地望向对面一头雾水的段御清。
齿疏竹通,借物传意。
这是要夏颜履行那日的承诺,给她的车夫疏通疏通思想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