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何囡没办法反驳,也确实是吕耀辉做的太过了一些。小雨儿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他知道什么?荣华富贵也好,吃糠咽菜也罢,于他而言,不过是生活过好一点和坏一点的区别罢了。
“狐队正,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退回安宁堡去。等风波平息,小世子的处境也就没有那么凶险了。”何囡只能如此相劝。
“不消你说!”狐九重冷哼,抱着嬴雨走出赛车场的观赛台。外围的卫队早已经得知了消息,调了几辆装甲蒸汽车过来。何囡自上前吩咐了吕耀辉座车的司机,让他将那辆加长版的蒸汽车开过来,准备搭乘嬴雨几个。
“这辆车有没有装甲?”薛汉臣拦住狐九重,朝吕家的人问道。
“并没有装甲,不过可以临时加挂。”吕坤对家里的这些车辆很熟,上前来毕恭毕敬的答道。
“那还不快去!”薛汉臣急得跳脚。
“时间恐来不及。”狐九重皱眉道:“还有别的装甲蒸汽车吗?要舒适一点的。”
“只……只有相爷那辆。”吕坤吞吞吐吐道。
“那还愣着干什么?”狐九重道:“小世子临时征用他的车,相爷没有什么意见吧?”
“这……”吕坤眼睛乱转,想要捞到一个管事的人过来问问。但是吕谦益父子都没跟出来,在场的只有一个何囡。
“事不宜迟,临时征用的话,吕相恐怕没有什么意见。”何囡掏出上衣兜里的证件,飞到吕坤的怀里。“用特勤部的名义。”
有人为自己背书,吕坤自然就好办事。他只是一个相府的卫队长,在场的哪一个都比他的地位要高。何囡是吕家二公子未过门的妻子,又兼备特勤部的身份。儿媳妇征用老公公的车,自是公私两便。
当即二话不说命令司机把吕谦益的座车开出来,狐九重把几个孩子都塞进车厢里,又看了何囡一眼,命道:“你进去看着他们!”
“好!”何囡点头应允,攥着小手枪钻进车厢里去。
嬴雨见狐九重没进来,却是不肯就范。立刻又是嚎啕起来,不过这次狐九重没心疼他,只是瞥了他一眼就离开自去布置防卫任务了。何囡正左右为难的当儿,冷不丁听见孙窈朝嬴雨斥了一声。
说来也怪,嬴雨就怕姐姐呵斥。马上就止了哭声,虽然眼泪一时止不住断断续续的抽噎着,可再也没有敢哭出一声来。
车身震动了一下,便开始缓缓前行。何囡透过车窗朝外望去,只见车队已经开始行动。
最外围跟着的是咸阳国防军的骑兵队,第二层是特勤部和吕府的卫队,第三层是薛汉臣带领的皇宫卫队,跟在蒸汽车周边的,是特侦十一和狐九重。
这样浩荡的车队出行想不惹人注意都不行,但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一切都以嬴雨的安危为第一要务,至于其他在这个目标面前,实在算不上什么。
时值下午五六点钟,咸阳周边工厂的工人上下班交接的高峰期。车队走走停停,速度实在提升不起来。往往是国防军骑兵队在前封锁一段街区,让车队通过之后再前去封锁下一段街区。从赛车场出来一直到咸阳西城门这段短短的路程,竟然走了四十分钟的时间。
时间拖得越久,对于己方的形势就越不利。薛汉臣找到狐九重,请示道:“要不我们今夜且不要出城,先退到咸阳官邸。那边有一个军研院的分部,等过了今夜,明天一早再联系附近的驻军护送我们回安宁堡如何?”
狐九重摊开地图,研究了片刻之后摇头道:“不妥,那一段路程有一段碑林。非常适合伏击。孙铿曾经在那里遇伏过,险些把命丢了。现在咸阳城里最有力量的部队都在这儿,一旦遇险,可没有谁能救了咱们。不如连夜回安宁堡,同时通知安宁堡里的部队过来接应。”
“那样也好。”薛汉臣道:“那我让国防军的人给安宁堡发电。”这次只想着是一场例行任务,无论特勤部还是皇宫卫队方面都没有携带无线电报。只能求助于国防军部队。
“好。”狐九重点头,“你安排人去发电报,我们带队先行出发。双方能早一刻接上头就早一刻,小公子就没办法作出反应了。”
薛汉臣应诺一声,自去安排得力的人手去发电报不提。车队在咸阳西城门停留了片刻之后,便再次开始行动。
晚上八点整,车队行至咸-安大道的转运兵站处。自从安宁堡成为帝国国内第一军事要地之后,军事禁区的范围越画越大。出了咸阳城几里,就已经是安宁堡军事防卫区的外围。
转运兵站的作用相当于最外围的哨所,控制着进出安宁堡的唯一出入口。一旦外敌入侵,这里将第一个作出反应。也是狐九重判断敌人是否已经越过他们在沿途设伏的重要标志。
车队暂时停止前进加煤加水,狐九重和薛汉臣两人走进兵站之中。保险起见车队停在兵站外面路旁,以便发现异常及时撤离。
“狐队正、薛队正!”转运兵站的站长候在兵站门口,举手向二人敬礼。
“自今天下午五点以后,咸-安大道的情况如何?”薛汉臣例行公事问道,兵站内秩序井然,并没有反常的迹象。
站长恭谨的回答:“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巡逻队刚刚回来,咸-安大道一切正常。”
“那便是了。”薛汉臣松了一口气,“安排人给各车组送些燃料和水,顺便把晚餐也准备一些。我们吃过以后还要连夜赶路。”
“早已经准备好了。”站长答道,然后朝着兵站里的士兵挥了挥手。立时便有后勤兵推着几辆小推车朝车队走去。一辆小推车侍候一辆蒸汽车,数目不多不少正好。
狐九重目光一闪,看到那些后勤兵。她皱了皱眉,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车队并没有向安宁堡报告车队中蒸汽车的数量,此时天色已晚,兵站的哨塔就算视力再好,也很难看得清车队里的虚实。那为何兵站派出的补给车不多不少,刚好一车配一组呢?
有问题!
她心中警号顿响,厉声喝道:“林摘星!拦住那些后勤兵!”
狐九重的喊声刚刚落下,兵站站长就变了脸色。他伸手摸向腰间的枪套,已经攥住了枪柄。子弹已上膛,只需拔出来扣动扳机,就可以解决这次行动中最难缠的两个敌人。
但他的念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斜刺里一柄短剑刺了过来。搁在他的脖颈上,轻轻一划。血箭飙出,溅在冰冷的雪地上。
与此同时,那几辆小推车突然加快了行动,向着护卫的车队冲刺。听到喝止的命令不仅不停下,反而加速向车队行进。就算是瞎子也能够看得出问题来。
相府卫队和国防军骑兵队同时上来拦截,岂料冲在前面的一辆小推车的火光猛然一闪,一声巨响之后,剧烈的冲击波挟着如同雨点一样密集的钢珠就将周围的人放倒在地上。外围的卫队顿时死伤惨重,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爆炸声刚过,大道两边就响起急促纷乱的脚步声。蒸汽车顶站着的士兵大声吼道:“南面、西面和东面都有敌军!数目……在一百以上!”他的话音刚落,林摘星就听到了熟悉的枪管空转声。他瞬间就变了脸色。
“找掩体!是火神机关枪!”
话音刚落,两条火链就从路旁草丛中喷了出来。朝着路旁的车队横扫了过去。火链扫过之处血肉横飞,几个站在车顶来不及钻进车厢的士兵登时就被子弹击中,鲜血顺着顶盖的缝隙流进车厢之中。
“还击!还击!”林摘星坐在蒸汽车背后,愤怒的敲着车厢壁吼道:“还有活人吗?去给我干掉火神机枪手!就是死光了,也得把战场上的控制权抢回来!”
薛汉臣冷冷的盯着地上的死尸,伸出舌头舔掉溅在脸颊上的血珠。他狞笑着望向从兵站里冲出来的几个身穿军服的刺客,阴声道:“还有谁想死?”
另一侧,两个女子已经斗成一团。短剑和军刺交击的火花四溅,每一次交锋都让在一旁游刃有余的薛汉臣感到暗暗心惊。
这些年林玲玲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她的身手变得如此之强,竟然能够与隐隐已是孙铿身边第一人的狐九重打成平手?他的仇还能报么?如果能,怎么报?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却被一个刺客看到了空当。挺着弯刀劈了过来,薛汉臣侧身堪堪避过,手中短剑灵蛇一般游动而出。剑刃在他的喉咙间轻柔的吻了一下。
那刺客顿时丢了刀,双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鲜血和泡沫从口子中涌了出来,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却感觉不到任何空气进入自己的肺叶。
薛汉臣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仗剑冲了上去,四处追击着那些刺客。如果不能向她复仇,那么斩杀这些喽啰先收回点利息也是可以的。也不知道林玲玲这次出击到底带来了多少人,薛汉臣很快就陷入了刺客的包围之中。但他无法退却,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们厮杀到底。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防御的缺口也越来越大。有史以来第一次,薛汉臣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