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易转过身去,离开了喧嚣的窝棚。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自己做部队长官的时候。第三卫严明的军纪和高昂的士气让他心生艳羡,可是无论自己把所有的知识都回忆出来,用在猎兵队上时,猎兵队的士气却怎么也提不起来。不得已,他只得使出了最后一招——放纵。
放纵是一柄双刃剑,他能让士兵的战斗力倍增,但也能让士兵变成只为赏金和女人而战的佣兵。如果有一天能够遇上昔日第三卫的长官们,他一定要好好的再请教一次。第三卫的高昂士气,究竟是如何保持下去的。
石塘寨附近山路上,一支小部队正在快速行军。
“薛长官,前面就是石塘寨了。咱们要不在外面休息一下再进寨?”马廉从队尾追到前面来,气喘吁吁的问道。
“时间上恐怕来不及。”薛汉臣断然道:“我们路上耽误的太久,万一让王易那兔崽子起疑就不好了。不要停,加速进寨!”
“好嘞!”马廉爽利的答应了一声,到后面去传达任务了。可是才刚走了几步,就又被薛汉臣叫住。
“那个……假人都准备好了吗?”
“都随身带着呢。”马廉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布袋来,苦着脸道:“就是一会儿得现吹才能鼓起来。”
“为了活命比啥都强。”薛汉臣松了口气,摆手道:“去吧,一会儿扎营的时候,按照咱们之前商量好的布置。上面怀疑他很有可能弄到了跟火神同等级别的连射武器。所以告诫大家,不要不当回事儿!”
“嗯!知道了。”马廉重重点头,一一交待了下去。
野草从中,传出低沉的脚步声。赵煜放轻了步伐,蹑手蹑脚的从洞口探出了脑袋。昏暗中,看到一个身背着步枪的武装分子正在洞口踱步。远处十余米外挂着的一根火把为他提供着有限的照明。
赵煜悄无声息的缩了回去,压低了声音道:“上面有一个游动哨,没看到潜伏哨的位置。”
“我先出去解决暗哨,游动哨交给你们处理。”狐九重冷冷命令,然后也没等两人答应,就从洞口摸了出去。
“头儿一直都这样的么?”赵煜苦笑。
“现在好多了。”梁大珠道:“从前连招呼都不打的。她会自己出去,把人全部杀光然后回来告诉我们过去收尸……”
“好凶悍的头儿。”赵煜打了个激灵,“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火候差不多了,我们走!”梁大珠长身而起,从洞口中扑了出去。
赵煜赶忙跟在身后也爬出了密道,却见狐九重和梁大珠两人都站在那儿。他走过去才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低头便看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哨兵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脖颈上留下两个幽深的血洞,伤口处却只流出少量的鲜血。他蹲下身仔细观察,发现这人皮肤干瘪,显然体内的血已经被吸干净了。不禁用恐慌的眼神望着狐九重,想要看看她的嘴角是否留下了血渍。
狐九重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赵煜的注视,只淡淡的道:“现在你们还不相信鬼魂索命的事情吗?”
“您是说……萧显夫人的鬼魂?”赵煜感到自己脊梁骨一股凉气蹿了上来,周围冷飕飕的,仿佛真的有那么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不会把咱们的命也索了去吧?”
“看你们的表现了。”狐九重道:“待会都给我麻利点,不要让下面顶替我们的弟兄有一个受伤。行动吧!”
“头儿!只要您吩咐了,小的们就一定办到!”赵煜豪气干云,气冲斗牛。如果硬要拿敌人跟自家长官相比的话,还是自家长官更可怕一点儿。跟在她身边,总是提心吊胆的。这要是时间长了,他都担心给吓出病来。
一行人杀气腾腾的摸去敌人的营地,梁大珠却没跟上。
狐九重望着已经追随了她数年的忠心下属,脸上的表情平静。
“吓到你了。”
“能理解头儿的苦衷。”梁大珠垂首躲开了她的目光。
“身体有些虚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狐九重似是为自己的行为解释。“替我保密。”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以我的种族特性而言,你们不过都是猎物而已。”狐九重清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但我选择了与你们同行,这句解释和请求都是必须的。”
“如果长官不放心,可随时将我调离。”梁大珠道:“我毫无怨言。”
“……去吧。”狐九重沉默了许久,终是没有作出决定。
梁大珠敬了一礼,转身离去。
狐九重眨了眨眼睛,抬头仰望着天空。星空壮美,她独自默泪。
王易的梦还没来得及做,就已经醒了。
当他看到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士兵冲进营地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时间扣动那些已经上膛的排枪扳机。也幸亏他没有跟士兵们在一起,他没有选择抗击到底,而是转身就往密林深处逃走。赵煜和梁大珠都没有注意到还有漏网之鱼,等到这些匪兵为了保命供出了他们的头目还没有落网时,王易早已经逃之夭夭。
三天后,大通郡府。
猎兵队覆灭的消息已经散布开来,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曾经在大通郡府还有这样一个罪恶滔天的人物。幸好英明神武的特勤部把他及时消灭了。要不然等他再祸害一次大通,说不定又要有多少人家遭殃了。
秦雪已经在约定的接头地点等了三天的时间,她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王易这个名字时常在耳边提起,但她却没有把这个名字跟在列车上遇到的那个男人联系起来。他还会不会来?她的任务该如何进行下去?这是时常萦绕在秦雪脑海中的两个关键问题。
又一天的等待就这样过去了,秦雪叹了口气,拿出钱包把零钱丢在桌上。她站起身,准备回住处去。
“不坐下喝杯茶再走吗?”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少女愣了愣,转头望着这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你是谁!”她警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我奉你舅舅的命令来接你。”中年男人怡然喝了一口茶,怡然望着惊慌的少女。这当然就是陈行,他已经观察了足够长的时间。确定了这周围确实没有特勤部的暗探,也不是那位帝婿的圈套。
“我不认识你!我舅舅已经死了很久了。”
“那真是个让人伤感的消息。不过你还是要跟我走。”陈行从肋下掏出一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他的枪法虽然不是很好,但这样近的距离,只要不是瞎子,都不会射失。
少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乖乖的跟着陈行走出茶楼。
两人刚刚离开不久,一个身穿黑色秦装的年轻女子就从暗处走了出来。跟在她身旁的,是一个同样身穿黑色秦装的青年。
“去告诉闫总长,鱼已经上钩,该收网了。”
大通铁厂附近。王易从林子里朝外望去,一个人影都没有。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倚着树干坐了下来。
他承认,是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孙铿和特勤部。这三天时间,他试图向北方逃亡。但是帝国北方曾经的第一雄关让他寸步难行。拉网式铺开的散兵漫山遍野,挤压着他的生存空间;特侦十一和另外一支不知名的部队像跗骨之蛆一样追逐着他,把他像赶鸭子一样往南方驱赶。
他不敢进村,不敢靠近大路,甚至听见一声鸟叫就像惊了的兔子一样一口气跑上数里。从大通离开的时候,他踌躇满志,而回来的时候,却像丧家之犬。
不知道帝婿和闫峰想要怎样处置他?难道是想要让自己在惊惶失措中死去吗?不!没那么简单。这之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他们到底想要让自己做什么?
王易百思不得其解,又没有自杀的勇气。他现在需要休息,需要食物和水。可是他入眼所及,除了冰冷的土地就是阴暗的树林。这里没有什么能够给他。想要更好的活下去,就只有冒险。王易挣扎着向前走,突然一阵惊喜。他忘记了一切危险,朝前方狂奔而去。
视野边缘,一座孤零零的房子矗立在荒野之中。
“但愿不要有人。”他心中如是想着,攥紧了身上唯一的武器。
靠近房屋的时候,他闻到了久违的食物的芬芳,心也沉了下去。煮熟的食物,说明屋里有人。不知道他是否强壮,是不是可以被自己杀死?他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来了?坐吧。”屋子里传出一个声音,让王易如遇雷殛。
他转身想逃,可是看到身后出现的场面时,迈出去的一只脚又缩了回来。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重重的关上门,也把杀气腾腾的追兵挡在门外。
李忠刚刚做完午饭,他解下围裙,挂在墙边的钉子上。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望着这个不速之客憨厚得笑了笑。“饿了吧?”
王易情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唾沫,他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却在这里等着他。这背后一定还有一个大阴谋等着自己。那个男人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如果想让自己死,怕是随便一个动念就能实现吧。但很显然,他还不想让自己死。否则在这里等着的应该是行刑队,而不是这个可以随便欺骗出卖的前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