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是什么事呢!”吕耀明揽着萧十三的肩膀坐了下来,大咧咧道:“咸阳地界儿没有我吕耀明不认识的人,没有我吕耀明找不到的地方!走吧,我带你去。”
“一边去。”何囡阴着脸斥道。一点都不给吕家二公子面子。
吕耀明也是被训得皮实了,只把何囡的教训当成耳旁风。嘿嘿笑着,敲了敲车厢里的隔板。“去咸阳北里第四大道。”
蒸汽车转了个弯,风驰电掣的朝目的地驶去。半个小时后,萧十三站在一所书院门前。他左手提着几包点心,右手持着一张名帖。打量着那破旧的书院大门,沉思了几秒钟后,快步走到了门房处,敲了敲房门。
“谁呀?”门房处开了一扇小窗,小窗背后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我是鸣镝先生的学生,出外年余,正好有事回咸阳。得知飞羽先生迁了校址,特来拜访。”萧十三恭恭敬敬的说着,将手中名帖递了上去。
名帖里除了有自己的名姓来历,还夹了一张郑昌的手条。相信墨飞羽见了故人手条之后,一定会约见自己。
门房接过了帖子,又将房门拉开一条缝隙。萧十三顺势将礼物也送了进去。等了几分钟,书院旁边的便门打开,门房出来躬身行礼,恭恭敬敬的道:“萧学弟,飞羽先生请见。”
墨飞羽的学生之间,以学兄学弟相称。萧十三急忙还礼,口称不敢。肃容跟着门房走进后院。
萧十三心中回忆墨飞羽的资料。传说他是墨翟的后人,但墨飞羽在公开场合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这个说法。成名于咸阳,后辗转到长安去教学。墨鸣镝死后,把长安飞羽书院的大部分教书任务交给了他的学生庄成等人,回到咸阳处于半归隐的状态。
门房领着他到了一幢茅屋门前,便自告退离开。萧十三整了整衣冠,伸手在破旧的木门上敲了敲。
“进来吧,门没有闩。”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萧十三推开房门走进去,一揖到底。
“羽师,学生从蜀郡回来,特来拜访。”
墨飞羽此时,已年逾九十高龄。年老体衰,去年冬天就没再出过房间。他端详着这个学生,脸上露出期许的微笑。“鸣镝有你这样的学生,也是他的福气。坐吧。”
萧十三唯唯诺诺的应了,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他隐蔽的端详着墨飞羽,心中暗暗抽了口凉气。
这老者已经如同裹着一层皮的骷髅一般,唯有一双眸子还约略有些活气。头发眉毛都快要掉光了,颌下蓄着一缕山羊胡须。看上去很久都没有打理过,支楞巴翘,杂乱无比。
一个小书童陪在墨飞羽的身侧,照顾他起居。小书童年方十三四岁的年纪,神情动作甚是机灵。他服侍墨飞羽起来,又将一只溲桶提到门外去倒掉。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老人特有的味道,与尿骚气和壁炉里的烟火气混杂在一起,不住刺激着萧十三的鼻腔。少年强忍着这难闻的气息,等着墨飞羽吩咐。
只见墨飞羽翻看着郑昌的名帖,沉吟了许久才颤巍巍问道:“我听说蜀郡最近遭了兵灾,昌公家里如何了?”
“昌叔家在剑门,暂且无事。”萧十三毕恭毕敬道:“当日我在蜀州陷入战乱之中,几番流浪才辗转到了咸阳。正准备搭人便车回去,忽然听说羽师已回咸阳。我便推脱了行程,先行过来拜见。”
墨飞羽已人老成精一般的人物,如何听不出萧十三话里话外的求肯之意?他又看了一眼名帖,暗暗叹了一声。
“当日我与我弟求学之时,幸遇昌公家人的帮助才有幸完成了学业。今日正可稍微还愿……”
他说着抬了抬手,那小书童会意,弯腰从床下木箱里摸出一封金元来,恭恭敬敬的呈到萧十三面前。
萧十三起身推拒,“羽师误会了,学生确实有求助羽师的地方,却不是银钱的难处。”
小书童吃了一惊,有些鄙夷的望了萧十三一眼。心中大概是想:这世间居然还有看见金灿灿的钱财不心动的蠢货。
“哦,这世间还有银钱解决不了的问题?说来听听。”墨飞羽心中起了些兴趣,这小子手里拿着郑昌的名帖,就不可能不知道他家与郑昌的关系。
他完全可以把钱收下再提要求,墨飞羽也绝对不会因为钱的关系而不管不顾。一封金元可不是小数目,孰料他却断然推拒了之。鸣镝手下何时有这样的学生,他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起过?
萧十三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引起了墨飞羽连篇的思索,他略微沉吟了片刻,不慌不忙的道:“学生去年在鸣镝先生那里结业,应他的要求,前往蜀郡游历三年。谁知学生才刚出门,就闻听了师尊仙逝的消息。学生在剑门关昌叔家的产业那里谋了一个职业,昌叔对学生也是照顾有加。学生想就此在蜀郡扎根,不再回中原闯荡了。所以想求羽师能替师尊将毕业证书提前签发,这样学生也省了往来奔波之苦。”
“这本是小事一桩,我也不可能在这儿为难于你。”墨飞羽抚须微笑,“但你又为何不收我的赠金?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羽师多虑了。”萧十三不卑不亢道:“昌叔曾与我说过,羽师是当世真心做学问的大学者。手中的每一元钱,都是辛辛苦苦问学所得。况且飞羽书院不比各处官学,用钱之处颇多却没有官方的财政支持。做学生的没有反哺已经是罪过;若是要了羽师的钱,实是罪上加罪之举。”
“鸣镝有你这样的学生,当真是他的福气。”墨飞羽由衷感慨了一句,这当然不是一见面时的客气之言。指着萧十三笑道:“庄成也不如你。”
“庄成学兄大才,学生愚钝不敢争辉。”萧十三谦虚了一句,半躬着身等候墨飞羽的决定。
墨飞羽招呼小书童过来,从书柜里拿出一张空白的毕业证书,填上了姓名和毕业时间。又摸出随身的钤印,哈了哈气盖在证书上。
萧十三眼角余光看到墨飞羽的动作,心中微微激动。这样一来,自己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飞羽门徒了。至少在外行走的时候,遇上麻烦也好有个照应;而且这个身份在执行自己的另外一桩任务时,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飞羽门下的弟子大多在各郡、州县官府的中下层任吏员;武科弟子则多是巡捕房的捕头之类。这些人最是抱团,且每郡州都有飞羽门徒乡党,同气连枝。一旦有事,立刻奔走相告,共御外侮。这股力量,甚至连墨飞羽自己都懵懵懂懂,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墨飞羽和庄成或许不知道,特勤部早已经将目光盯上了这支游离在各派势力范围之外的第三方力量。
在萧十三冒用了墨鸣镝学生的身份时,就有这方面的考虑。谁知道所遇非人,他才刚刚进入蜀郡,就得知了墨鸣镝去世的消息。
也幸好是遇到了郑昌,否则非得老老实实在蜀郡呆满三年才能回长安去办理毕业证书。到了那个时候,谁知道墨飞羽还在不在人世?他这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岂能与飞羽亲传学生的庄成相提并论?
但现在就大不一样了。
萧十三心念电转,也不过多半分钟的时间。墨飞羽待墨迹稍干,便将毕业证书交给书童。书童自拿去一边晾晒封装,萧十三在这里陪着墨飞羽聊了几句闲话。
等到书童回来,墨飞羽吩咐道:“轻舟你去送送十三学兄,该让他早些回去了。”
萧十三连忙起身告退,与书童一起走出了墨飞羽的房间。出门之后,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外面的空气如此新鲜。
“走吧。”书童神色冷淡的催促道。
萧十三却不急着离开,凑近了书童,低声道:“轻舟学弟年俸几何?”
他也是看到这小书童看到那封金元时目光炙热,才突然动了拉拢的心思。这要是放在以往,就算能看清人的本心他也绝不屑于去做。
“一年六十钢元。”轻舟哂然答道,眉宇间尽皆不屑却又无可奈何之色。
“太少了。”萧十三半真半假的叹息道。
“又有什么办法呢。”轻舟叹了一声,“就是因为无钱供奉庄师,庄师才遣我过来侍候飞羽先生。幸而飞羽先生与人和善,对我也……”他住了嘴,没再把话说下去,也许有难言之隐。
“轻舟啊……”萧十三揽着小书童的肩膀朝前缓缓走了几步,“有个发财的机会,你可想要?”
轻舟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他目光闪烁,欲拒还迎的道:“要我背叛飞羽先生,帮你偷盗毕业证书可不行。”
萧十三闻言差点笑出声来,看他如此熟稔的样子,想必以前没少帮庄成干过这勾当。墨飞羽书房里最值钱的大概就是那一叠空白的毕业证书,但那又能卖几个钱?
他在轻舟耳畔低语道:“没别的,只要你帮我传个话。自然有人把辛苦钱给你。每个月给你二十钢元。若是办得好,还有额外的奖励。如何?”
小书童辛苦侍奉墨飞羽一年,才能得六十钢元的薪水。而帮萧十三传个话就能拿到远远多于薪水的外快。傻子才不干!轻舟心中快速的作出了决定,点头道:“萧学兄要传什么话?轻舟一定给您做到。”
“却也不难。”萧十三笑了笑道:“只要你能将羽师刚才评我那句话,传得满院皆知就可以了。”
都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可有人偏偏就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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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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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七七事变”81周年,拜请诸君勿忘历史,砥砺前行。
——老乌云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