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击过后,丧钟人再次退出了刚刚得到的高地。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打击中,丧钟人陷入了巨大的惊慌。乱哄哄的像一片黑潮一样退了下去,眼睁睁的看着身穿着海蓝色军服的人类军团占领了高地。
被炮火深耕了一遍的土地上,依旧缭绕着热腾腾的青烟。海兵队各部在数万敌军的窥视中,毫无惧色的修筑工事。王祀在经历过一次惨痛的失败后,痛定思痛,决定将重武器配属到小队一级以加强对魔族军战斗的火力优势。
而闫长顺和孙铿也对王祀的这个想法大为赞同。到了717年初,海兵队中的火炮数量已经由初建军时的仅有三门,增长到了四百八十五门各型火炮。其中战场机动性极强的轻型火炮比率占到了百分之九十的数量。这一次长途跋涉,尽管辎重部队和队中仅有的重炮队被留在森林的另一端,但是配属在各个中队的轻型火炮都一直携带着没有放下。这其中就包含着一百余门刚刚配属给部队,还从来都没有在实战中大规模应用的一七年式四十毫米口径短管曲射炮。
因为火神机关枪存在重大缺陷,无法在南大陆这种潮湿的地带正常发挥作用。所以,这种火炮一度被王祀寄予厚望。然而,在中部森林的作战中却发现,一七年式火炮的高抛物线,经常会在发射时击中树枝而提前诱爆炮弹。王祀只得将其带到了平原地带,期待能够在这块高地上一展雄风。
海兵队的指挥部就建立在那座堡垒废墟的背后。在之前的炮击中,堡垒经过191卫炮兵队所属重炮的多次轰炸,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尽管他们找到了一面属于尖兵队的残破旗帜,但在这种情况下,耗费人力挖掘实在是一件不明智的举动。对于开炮轰炸堡垒的炮队军官,王祀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对方毕竟是客将,他只能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将旗子交给军籍官嘱托他贴身藏好,站在堡垒废墟前默立了几分钟后,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即将展开的战斗之中。
海兵队在高地上摆出的是一个“V”字型的防御阵势。以高地为“V”字的底端,所属四个部分别部署在高地的南北两坡。191卫炮队则作为重要的打击力量,安排在了高地的东部平原。射程以内,刚好能够把高地周边覆盖。
在高地上,王祀却并没有配备过多的兵力。只是将自己直属的中队安排在那里。毕竟在预想的敌军进攻路线里,高地是必须要被夺取的。丧钟人的血在进攻高地的路上就会流光。他们会面对来自两翼火力毫不留情的攻击。若是放弃高地,转而去攻击两翼。则会遭遇到高地和另一侧翼的打击。
坎达拉城附近的地势很是奇特,沿河而建的坎达拉城让丧钟人只能从高地这一条路前往中部森林,要么就只能涉水而过。一旦他们进入了那条河流的话,半渡而击之,可是秦军最喜欢的事情没有之一。
丧钟人虽然会水,却很不擅长水战。这个致命的缺点已经被抵达绿岛的蒙德恩毫无保留的告知了孙铿。而绿岛指挥部也将这一特点通告了岛上所有的部队。
似乎知道了秦军构筑的防御阵地会给自己造成极大的困扰,还没有等海兵队完全构筑好阵地,号角声中,就看到丧钟人排成了黑压压的队列,朝着高地上进发。
一阵微风吹来,恶臭瞬间便传到李贝的鼻孔里。
“他妈的怎么那么臭!这伙丧钟人天生不爱洗澡吗?”李贝捂着鼻子痛骂道,四处梭巡着能够遮挡气味的工具。
“绿岛指挥部发来的通报你也看过了。他们天生体味就是这样。据说,这样能够让他们的敌人丧失抵抗的决心。”王祀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徐徐推进的丧钟人。
“确实。敌人臭也要被他们给臭死了。”李贝从衣兜里摸出一团湿漉漉的棉絮,塞进鼻孔里。费力的呼吸着,“感觉好多了。”他望向自家长官,“你不来一个吗?”
“忘了告诉你,我小时候得过一种病。从那以后,嗅觉失灵。不仅臭味闻不到,连香味都没有了。”王祀一本正经的开着玩笑。
“那也许丧钟人最恨得就是你这种人咯。”李贝道:“我去指挥部队了,你保重。”
“你也一样。”王祀皱起了眉头,“我有预感,这会是一场苦战。黄浦那个家伙能赶到还好,若是被土人拖住了行动,咱们恐怕还真的有些难办。”
“在炮弹消耗光之前,打垮他们就成。”李贝信心满满的道:“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王祀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的背影跑下高地,融进了海蓝色的阵线中。
在那场战斗之后,海兵队残存的军官们曾经进行过一场争论。究竟应不应该把海兵队的制服改成与大陆颜色相近的绿色或者土黄色,那场争论甚至还惊动了当时还在玉门督战的院长孙铿。海兵队的缔造者只用了一句话来反驳持赞同观点的军官们。
他说:“海兵队是属于海洋的。”
在那之后,军官们就再也没有提过更改军服颜色的事情。海蓝色军服也成了众多军种服饰中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据说闫长顺总长也非常喜欢这套军服,特地找人订做了一件。小道消息:闫总长还专门训练了一队青春少女,穿着特制的海兵队女兵服前往各海军战舰上劳军。据说效果不错。
那位与他父亲同龄的闫总长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王祀心中如是想着。冷不防,一阵轰鸣的炮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恼怒的抬起头来,便看到头顶上划过一条条轨迹。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军官,听惯了炮声的他俨然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愤怒的回头咆哮道:“兰若河!谁他妈命令你把炮队移动到山顶的!”
一头金发的炮队指挥官正小步朝着他疾跑,听见王祀的咆哮,硬朗如玉石雕刻出来的脸庞上顿时露出惊慌的表情。他轻咳了一声,装作没有听到王祀的喊叫声,转头又迈着方步走了回去。
这位191卫的炮兵指挥官,据说是孙铿院长着力培养的人物。配属给了191卫之后,一直都没有派上用场。这次能够调来也是阴差阳错,原本黄浦是不舍得将手底下的炮队加强给王祀的。但这个决定在收到了五十门轻炮后,立刻便被黄浦抛到了九霄云外。
191卫所属十二门一百二十毫米口径重型火炮,连同六十匹驮马,一百二十七名炮手以及他们的指挥官兰若河一级卫将,就被这样用五十门轻炮的代价租赁给了海兵队。
王祀一直都没机会问问兰若河将军的感受,不过现在他认为没有必要问了。因为他能敏锐的感觉到,这位将军所指挥打出的每一波炮弹中都带着浓郁的火气。
兰若河很生气,那就代表着他的敌人要遭殃。一百二十毫米口径重炮以每分钟三发炮弹的射速轰入敌群,刚刚列成方队的丧钟人军团立刻就尝到了滋味。这不是普通的炮弹,而是717年最新研制的圆柱型高爆弹药。排列在弹体周围的三百多枚钢珠在炸药的作用下,以接近声速的速度向四周辐射。炸点中心的丧钟人马上就变成了一团血雾,而在杀伤半径以内的丧钟人也没能讨的了好去。
从高地山顶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每一次爆炸之后,严整的丧钟人军团方队就会矮下一片。这帮从未与秦军交过手的魔崽子们可不如他们北方的同胞,桑梅战役后期,魔族军已经学会了用松散步兵线列来对抗秦军的优势炮兵。而丧钟人却不知道这个,依旧妄图用密集的人海冲锋来击溃面前挡路的敌人。结果么,自然是吃了一个大亏。丧钟人的第一次进攻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消散了。
“兵不血刃啊。”兰若河又不知死活的凑了上来,他戴着一副模样奇特的豚族面具,柱型的拱嘴在他那张俊脸上凸着,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声音也经过一层面具的遮拦后,变得瓮声瓮气,仿佛一个重度鼻炎患者在王祀耳边嗡嗡。
“你把我的人也一块打进去了。”王祀望着他,面无表情道。
兰若河摇摇头,“没有。”
“有。”王祀扯着他的肩膀,指着身旁的废墟。“在这里。”他望着兰若河道:“十八条人命,要算到你的头上。”
“那我表示抱歉。”兰若河道:“你也知道,那个时候这块高地上挤满了敌军。我不得不开炮。”
“我没有看到你道歉的诚意。你像个惯犯。”王祀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
“说起这个……我似乎还真的干过这样的事情。”兰若河整理着被对方扯得有些走形的军装,淡淡道:“在天海城,我也曾经朝着满布着敌我双方的城头开火。那次更惨,我亲眼看见……”金发军官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鼻炎似乎更加严重了。“我亲眼看见,在我的命令下发射的炮弹把我们自己人撕得粉碎。但是为了胜利,我不得不这样做。如果事情再重新来过,我还是会做那样的选择。”
两个男人对视着,互不相让。兰若河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忘记告诉你。那次炮击的命令,是孙铿院长下达的。他是主谋,我是帮凶。我宁肯我才是主谋。”
王祀的眼神缓和下来,他轻轻松开了手,帮对方整理着领口。“我给你一个命令。在战斗期间,你在战场上有绝对的开火权。”
“什么?”兰若河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王祀深深叹了一口气,望着退出很远的距离,重新组织起阵型的敌军。“无论敌我,只要对战斗有利。你都可以自由开火,哪怕目标是我。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