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个词触动了陆瑰云的神经,方才乌娜就是一口一个“主子”的自许。
陆瑰云变得不耐烦,语气也恶劣:“关你何事!还不快滚!”
这种话,如果媳妇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可是当着顾襄和太医院来往众人的面,小爷还要竭力维持着太子的威严。
他的脸色垮了下来:“怎么说话呢?”
顾襄见他们要吵起来,连忙从陆瑰云手中夺来药瓶,放到桌上,起身向孟池羽一福:“殿下教训得是,奴才僭越了,不敢劳娘娘玉手。但这原是小事,不值当殿下生气。”
小爷这才找回了些许颜面,正打算息事宁人,不料陆瑰云站起身来,随手抄起手边的茶杯往下一砸,砸个粉碎。
“陆瑰云!”小爷眉头皱得极深,“你特么今天吃错药了!”
在场众人不明就里,只是慌忙跪倒,劝太子殿下息怒。
只有顾襄知道她因何赌气,但是宫闱秘事不好当着众人说出口,站在一旁替陆瑰云捏了把汗。
陆瑰云脸色铁青,别过脸去不看他,也不说话。
蒋太医正好这日在太医院当值,在值房里听见动静,走了出来,看这气氛不对,连忙去劝太子:“想必侧妃娘娘生完孩子,产后心情低落是常见的事,殿下体谅一二,便饶了她这遭吧。”
其实陆瑰云生完孩子都大半年了,何来的产后抑郁。老太医这话明摆着是给小爷一个台阶下。
蒋太医索性和事佬当到底,切入另一个话题:“殿下是来挑药材的吧?不如老臣带您去仓库瞧瞧新进贡的人参。”
他这么一说,倒提醒小爷正事了。近日太医院进了一批新的药材,皇帝特意命他亲自来挑选一些给太妃送去,尽尽孝心。
“这次孤懒得和你计较。”孟池羽一副施恩的姿态,拂袖离去,“再敢如此无礼,别怪孤不讲情面。”
陆瑰云的心已经寒凉透底,懒得再同他废话,唤顾襄重新坐下,将方才未上完的药继续补上。
顾襄左脸的巴掌印,过了这些时候,还是清晰可见。看来那鞑靼公主真的下了狠力气。
陆瑰云给顾襄上完药,用帕子轻轻揉了揉她的伤处,问:“疼吗?”
问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多余,苦笑一声:“瞧我问得,当然很疼,只是你不肯说罢了。”
“奴才无事。”顾襄摇头,恢复她一贯的冷静神色,“娘娘倒应该为自己考虑才是。毕竟今日公主要打的人,原本是您。”
见陆瑰云沉眉不语,顾襄又道:“依奴才看,娘娘不该与殿下置气,尤其是在这节骨点上。”
陆瑰云明白顾襄是为自己好,可是要她做小伏低地去讨好孟池羽,以求得日子安稳,偏安一隅,她做不到。
顾襄替她挨的这一巴掌,让她清醒了许多。只要一朝身为太子的女人,便从无自由与选择可言。所拥所有,都是“主子”的赏赐。
可这样的赏赐,不过是喂金丝雀的鸟食,有什么意义?换一只金丝雀,也是一样的喂。
待陆瑰云给顾襄上完药,送她归家,再回到东宫时,天色已晚。
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直觉今儿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才一进门,某人果然正在等她。
“陆瑰云!”小爷一见到她,就从炕上跳了起来,“你今天什么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给我难堪?”
面对责问,陆瑰云状若无事般地理了理衣裙,坐下自顾自地斟了杯茶,淡淡一笑。
她的态度更惹恼了小爷。他从她手中一把夺走茶杯,重重摔到桌上,眉心紧皱,神色厉然:“你给我说话!”
陆瑰云重又拿起那只茶杯,放在手中轻晃,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知道殿下要臣妾说什么。”
“别阴阳怪气的啊!”
“臣妾累了。”她盯着杯中茶水泛起的微漾,冷冷道,“殿下要责罚就责罚,不责罚臣妾就去歇着了。”
小爷一拳打在棉花上,反而进退两难。
他气得扯住她的衣领,气势汹汹。
她被拎着,用一双如同剪水的眼眸看着他,眼神却是生疏的:“殿下想要动手了么?”
他被这样的眼神看得难受,手随之蓦然一松。
“果然你们做主子的人都是一样的脾气。”她语带嘲讽。
此时孟池羽还不知道乌娜的事,并不明白她在讲些什么,狠狠骂了句无可理喻,气得连觉也不在西偏殿睡了。
顾襄思来想去,觉得此事还是有必要同太子说个清楚。四处寻他不到,到了傍晚,才听人说他在东偏殿看小皇子和小皇孙,连忙赶了去。
小皇子孟池星和小皇孙孟和昶年纪相仿,还好小皇子要年长一岁,不然日后的辈份年纪就更尴尬了。两个小家伙有了伴,在床上爬着玩闹。
而既当哥又当爹的孟池羽,就这么在旁边瞧着热闹,偶尔孟池星向他伸手要他陪玩的时候,他才摇两个波浪鼓,逗一逗他们。
门外没有什么随侍的人,永福也不在,顾襄便一路闯进来,在门口顿住,犹豫地唤了一声“殿下”。
“你来做什么?”小爷听见她的声音,头也不回,似乎心情不好。
顾襄见他还未发脾气,赶紧进门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奴才顾襄,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日见面,她不常行这样的大礼,今日如此,是为了求情而来。顾襄知道太子的脾气,心情十分忐忑。但是为了侧妃,她不能不来。
“起来吧。”小爷态度依旧冷漠,“来找我有什么事?”
顾襄还是跪地不起:“殿下,您对娘娘有误会,奴才是来向您解释的。”
两个小家伙配合地安静下来,孟池羽随手将弟弟抱着,坐到一旁的摇椅上,没有应声。
“殿下不知道,昨日鞑靼公主羞辱侧妃娘娘,娘娘心中有气,这才对您出言不敬。”
见太子果然有所动容,顾襄连忙喘口气,将事情的缘由说了个清楚,恳求道:“还请殿下不要责罚侧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