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其玉手心冒汗,神色却不大自然,重新又说了一遍请安词:“微臣太医院院判李其玉,恭请皇上圣安。”
皇帝未叫他起身,他便一直跪着,神色渐变紧张。
咳咳
几声有些刻意的咳嗽,懿太妃掏出帕子捂住嘴,似乎感到不适。
皇帝的脸色清冷,毫无表情,眼神却像利箭般地扫向懿太妃,看得她心中一寒。
以皇帝的聪明,以及多年来察人的能力,其实心里已经有数。只不过因为这是皇室丑闻,说出来会丢先帝的份子,才没有当场揭穿。
不过他也有些为难,若是循例处理这种事,就秘密将两个都杀了,李其玉倒也罢了,但懿太妃毕竟是看他长大的庶母,最重要的是,还是宝贝妹妹的亲生母亲……
竟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但是此事也不能装没看见,此风不可长,此事不可姑息。
“皇上,嫔妾近来风寒越发严重,怕过了病气给你……”
此时皇帝一听便知她在撒谎,心中恼怒却不形于色,继续保持着冷冷的神色:“这里风大,不如进去说话吧。”
偷情的二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知道情况或有不对。
终究是没逃过皇帝的眼皮子。
懿太妃一向胆小怕事,此时更是双股战战,吓得迈不开步子。她想起前朝也曾有一位妃子与人私会偷情,结果被当时的皇帝砍了腿脚,泡在坛中,受尽折磨而死。
不知皇帝会如何对她?皇帝对先帝孝敬有加,定不会允许这种有辱先帝的事发生在宫廷。
皇帝已经进殿,她跟在后面,正恐惧得走不动路,李其玉路过她身边,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急,我有法子。”
他有法子?懿太妃不信。他一个太医,不过是臣子,身家性命都掌握在皇帝手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对抗皇权不成?
不过眼下,她也没有旁的法子,只想着一会拼死不认,或者跪在地上使出浑身解数哀求饶命而已。
由于此事关乎先帝颜面,皇帝下令所有侍从皆退出去,单与懿太妃和李其玉。
皇帝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就道:“你们二人可知罪?”
懿太妃一个站不稳,就跪倒在地,试图抵赖:“嫔妾不知皇上……何出此言……”
外面天气已是十分寒冷,而皇帝的语气比天气还要更加森寒几分:“你可对得住先帝?”
懿太妃将前额磕在地上,伏地故作不知:“嫔妾实在不知皇上所言何意。”
“你一双绣鞋都穿反了,还在这里狡辩。”皇帝厌恶地道,“若再不认罪,朕现在就赐你一死。”
听到“死”字,懿太妃像泥似的瘫倒在地,连磕头的气力都没了,跪爬几步上前扯住皇帝的明黄龙袍下摆,指着李其玉:“都……都是他,他害的嫔妾,皇上,嫔妾无辜……”
李其玉也跪在地上,反指懿太妃:“皇上,若不是太妃勾引微臣,微臣岂敢对太妃娘娘有任何非分之想!请皇上明察。”
皇帝神色越发难看,若是他们二人大大方方地承认,真是两情相悦至死不渝也就罢了,他或许还会被打动几分,结果这两人一遇到事却互相推诿,看来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薄情鸳鸯,反倒教他更加瞧不起。
“闭嘴!这有什么可争辩的!你们二人皆是死罪!”皇帝低喝一声,忍不住拿起桌上的茶碗,平息下心中的怒气。
懿太妃早不知怎么办才好了,指着李其玉骂他没担当。李其玉皱眉,懒得再听这婆娘聒噪,眼里精光一闪,看向皇帝的后脑勺……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不如用这最后的机会,博上一博。
他攥紧手里的银针,趁皇帝喝茶的工夫,朝他后脑的昏穴扎去。
皇帝还在考虑该如何处置此事,一时分了神,不防就被他的银针扎得正着,当即昏了过去。
懿太妃尚在忧心自己的后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皇帝昏倒在了座上,捂住嘴不敢置信:“李其玉!你……”
本来皇帝若是念在公主份上法外开恩,还有饶他们一命的可能,如今他竟……竟袭击了皇帝,那可是凌迟之罪……
懿太妃浑身无力,嘴皮上下哆嗦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
李其玉也紧张,但是比女人镇定得多,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淡红色的丹药,置于手心,缓步走向皇帝。
并且以警告的语气,低沉的嗓音,对吓得魂不附体的懿太妃说:“你现在要敢闹动静,咱们两个必死。”
懿太妃稍稍缓过了神,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李其玉将那淡红色丹药塞给皇帝,抬起皇帝的下巴,试图让皇帝咽下。
她反应过来,这丸丹药或许就是李其玉所说的法子,但此时也无路可退,只能赌这一把,立即拿起茶水灌进皇帝口中,那梗在皇帝喉间的丹药,便顺着茶水咽了下去。
她颤抖着问:“这……是什么?”
李其玉见那丹药已进入皇帝体内,便松了口气,道:“你不必再担心了,这丸丹药是由无忧草制成。等皇帝醒来,便会忘记很多事情,自然不会记得咱们这点子事。并且”
“并且如何?”
“并且会相信我们所说的一切。”李其玉握紧拳头,以解内心的紧张,“所以,现在我们想一个万全的解释,让他相信。”
懿太妃不懂:“相信什么?”
李其玉用一种看蠢货的眼神看她:“自然是让他相信不是咱们害的他,不然咱们还有命活?”
懿太妃闭了嘴,专心听他说。
他接着道:“但是皇帝失忆,肯定会被发现,就算咱们不说,早晚也有人发现。所以咱们要编一个弥天大谎。”
李其玉坐了下来,端起茶碗给自己倒了茶,目光望着皇帝,然后缓缓开口:“皇帝是从这里走出去,才失忆的,不能让他怀疑咱们,就只能让他相信是别人所为。”
“可是……除了咱们,会是何人想害皇上……”
“你这都想不到,简直就是猪脑。”李其玉叹了口气,“自古权力之争,自然是太子想要夺位才会残害君父。而太子尚小,那想当然就是皇后怂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