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笑话自己,温子贞难免不自在:“娘娘要是来看小的笑话的?”
陆瑰云连忙收住笑,一个劲地摇头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温老板,你挨打这事儿,的确是我家那位脾气暴躁,我替他跟您赔不是了。”
没想到温子贞已经想通了,他说:“谁让我有眼无珠,得罪的是太子殿下。”
言下之意,谁让你是太子妃呢。
陆瑰云不服气,轻轻扯弄着手上的帕子,一脸傲娇:“太子殿下又如何?就能为所欲为欺负人了?我偏不服他。”
“难道殿下也欺负娘娘了?”
“他前几日还禁我足来着呢。”陆瑰云一拍桌子,满眼的较劲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啪的一声,拍得桌子震天响,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小莲最先反应过来,苦着脸劝她:“咱们怎么能和太子殿下斗?娘娘您歇歇吧,殿下这不是已经撤了您的禁足吗?您就别置气了。”
显然,双方实力太过悬殊,强势k.o.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百。
“不出恶气怎么行。”陆瑰云摇头,非常坚定,“他敢禁足我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这个太子妃若是任他摆布,和个布偶娃娃有什么区别?”
小莲提醒:“可是殿下权力比您大多了,您忘了那次差点儿被他饿死吗?”
“正是如此才要反击。”陆瑰云说,“以后他若是再治我,我也得有法子治他。”
她看向窗外那株秋海棠,心里有了主意,对小莲道:“你瞧见温老板养的那株海棠没有?做人也该当这样傲骨。”
从她们的三言两语中,温子贞已经听明白发生过什么。
“温老板,你挨打的事,我也会为你讨个说法。”
猝不及防,听她点到自己,温子贞一时愣怔,旋即反应过来:“娘娘要小的做些什么?”
“要你们排出戏。”陆瑰云从袖中取出一叠本子,放在桌上,“温老板受了伤,虽不能演,却可以导,劳烦你导一下这出戏。十日之后,就有用处了。若能事成,我翻了身,至于温老板,这梨园你是去是留,你自己说了算,不用听他的话。”
温老板翻了翻戏本子,一看字迹,就是匆匆写就的。再抬头看见陆瑰云的黑眼圈,心里明白几分。
“娘娘这出戏,演给谁看?”
陆瑰云没有回答,眼珠转了转,抖动细长的睫毛,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反问他道:“温老板应该是聪明人,怎么,从这戏本还瞧不出吗?”
温子贞对着戏本揣度了半天,渐渐有了线索:“你是说太妃?”
十日后,立冬,是太妃苏氏八十岁的生辰。
先皇后庞氏过世得早,先皇对先皇后感情甚笃,自发妻死后,发誓不再立后。庞氏过世后,后宫中位份最高的是贵妃苏氏,先皇将那时年纪还小的皇帝交由她抚养。苏氏没有子嗣,对皇帝视如己出,事事亲为,体贴照料。皇帝也视她为亲生母亲一般。
后来皇帝登基,原本想奉苏氏为太后,却遭到了朝野上下的一致反对。
须知立为太后,有两个情况,一个是皇帝生母,一个是皇帝嫡母,此两者必符合一条才能行。而苏氏两者皆不是,顶多只能被封为太妃。
当时皇帝还和群臣闹过一次,后面实在顶不住洪水一般涌来的奏折,加上苏氏也劝他,最后只能作罢。
就因为此事,皇帝对苏氏一直怀有愧疚。按照礼制规矩,太妃见了皇帝也是要行礼的,所以皇帝为了避免尴尬,平日不好亲自请安,总是托人带话,或者送东西到太妃的永寿宫里去。这次她过寿,皇帝下令要好好地办上一办。
永寿宫里张灯结彩,殿内外装饰焕然一新,案上摆满了瓜果佳肴,各项仪制从奢,派场不亚于皇帝过寿。
上首坐着帝后,旁边专为苏太妃增设了一个位置。皇帝为尽孝道,特意罢朝一日,陪着太妃,宫里的嫔妃,皇子公主们也都纷纷去祝寿。
紫阳公主孟棠儿,懿妃叶氏和她女儿贺阳公主孟娇,近来最受宠的张妃,正怀孕的周贵人,太子孟池羽,二皇子孟池辰全都去了。永寿宫门槛差点没被踏破,许多年不曾这么热闹过了。
苏太妃鬓发皆白,原本老态龙钟的一个人,因着过寿心情不错,气色比往常要好。帝后向她敬酒,祝她福寿,她只是微笑,行动迟缓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多谢皇上和娘娘,还记着我这老婆子。”苏太妃点了点头,“恕我不能行礼谢恩。”
皇帝对这位庶母有着深厚的感情,摇头说:“不能时常尽孝,朕已觉有愧。母妃此般,更让朕不能自处。”
殿中央的舞台是精心布置过的,满地锦绣之上,腰如杨柳的歌姬们,扭动着的腰肢,翩翩翻飞,笙歌曼舞。如此这般炫丽的节目,年轻的妃嫔和公主们看得津津有味,但在上了年纪的太妃看来,有些太过闹腾。
几场歌舞演罢,太妃也困了,眼皮渐渐地垂了下来。皇帝见她精神似乎不济,挥手命那些舞女们退下。
“母妃可是乏了?要不要去歇会?”
听见皇帝的声音,苏太妃才回过神,无奈地笑道:“是老身搅了大家兴致了,枉费各位主子们的心思。”
“今儿是母妃大寿的日子,自然是以您为重,她们不过是来作陪罢了。”皇帝倒很理解她,“您要是想歇着就歇着吧。”
这时大殿上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唤道:“父皇。”
孟池羽愣住,看向自己身旁的陆瑰云,不明白她要做什么。陆瑰云没有看他一眼,而是缓缓地站起身,朝座上的皇帝盈盈一礼:“臣妾写了个戏本,与梨园的几位老板合了出戏,特意要排给太妃娘娘瞧,不知可否赏个机会?”
皇帝听说过陆瑰云会写戏本,却从来也不曾见过,有几分犹豫:“可是太妃已然乏了……”
“哦?太子妃写的什么戏?”没想到苏太妃一听是戏,竟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
“写的一出昆曲儿。”陆瑰云答道,“是根据前朝人的《风筝误》所改,写的却是本朝的事儿。您且听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