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微音也在偷偷看他,太尉是朝廷重官,她原本还以为是个六七十的老头子,没想到如此年轻,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
他知道猫是被自己吓跑的,连忙到处去追。
团团也调皮,偏偏到处乱蹿,不给他抓。
平时一本正经的大官,这会子被一只猫耍得团团转,实在让人忍俊不禁。刘士林跑得满头大汗,才终于抓住了团团,将它抱起,交回到裴微音手里。
喵~
团团露出白牙,委屈地叫了一声,仿佛在埋怨还没玩够呢。
裴微音连忙双手接过,福了福道:“麻烦大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刘士林忙拱手,“还不知道,您是哪宫的娘娘?”
“哦,妾裴氏,是……先帝的太嫔。”裴微音说到后面半句的时候,眉目有些黯然。其实她入宫不久,先皇便驾崩了,她真正伺候他的时日,屈指可数。
然而却要为了那几日,永远地和那个熟悉的陌生人绑在一起,搭上一辈子的自由和幸福。
刘士林原本是觉得奇怪,没听说皇帝除了昌妃,还有别的妃子,这下明白了,原来是先帝的嫔妃。只是可惜,年纪轻轻的,当了寡妇……
他抬头,见她也在望着自己。想再说句什么,无奈皇命在身,只好告辞:“臣还要觐见皇上,冒犯太嫔处还请多多恕罪。”
裴微音眼里闪动着莫名的光,可是转瞬便灭了,点了点头,福身相送:“大人慢走。”
刘士林继续向前赶路。
裴微音抱着团团,回头望着他的背影。蓦然想起一句诗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太嫔娘娘,太嫔娘娘,太嫔——娘娘!”
宫女足足喊了三声,才叫回了她的魂儿。她羞愧地低下头,觉得自己未免太过自作多情,或许真是在这深宫里待得太久了,人都痴傻了吧。要是再待下去,她真害怕自己哪日会疯。
刘士林赶到玉芷宫,刚要行礼,就被皇帝叫免。
皇帝看他一头是汗,笑道:“什么事儿这么急?早知道这样,朕派个轿子去接你。”
“皇上折煞臣了,臣岂敢在宫中坐轿。”刘士林低头道,“臣路上遇到了裴太嫔娘娘,无意间冲撞冒犯,这才来晚了。”
宫人进来奉茶与点心,孟池羽也赏了刘士林一份。揭开茶碗碗盖,腾腾的热气就浮了上来。
“刘爱卿特地来找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不能和太子说?”
“倒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只是此事必须要和皇上报备一声不可。”刘士林说着又要站起来。
“你还嫌不够累吗?坐着说吧。”
刘士林抬头,看见陆瑰云也在,一笑,说道:“此事与昌妃娘娘有关。”
陆瑰云本来默默坐着,没想掺和什么政务,倒不是因为后宫不得干政,而是让她干政她都懒得管。
没想到突然被刘士林提及,她有点意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政务会与自己有关。
“哦?与我有关?”陆瑰云稍一揣测,“不会是和我爹有关吧?”
“娘娘聪慧,猜的正是。令尊有致仕之意,欲辞去金陵知府一职,告老还乡。陆大人是朝廷重臣,亦是老臣,虽为金陵知府,却功在江南水利。臣特来请示皇上,要不要准奏,若是准许了,又派何人去接手金陵知府一职。”
官场上谁都知道刘士林说话最耿直,连他提起陆龟年都说好,可见陆龟年这官当的果然不错。陆瑰云很为父亲感到骄傲。
孟池羽端起茶喝了一口,斟酌了下。金陵知府官职品级虽然不高,但却是个很重要的位置。这么多年,陆龟年兢兢业业,兴修水利,提振经济,可不能让这些业绩败坏在了下一任手里。
纵观朝廷上下,还不知道有谁能胜任。
“这样吧,刘爱卿,你提几个人选,派他们去金陵暂任副手,让陆龟年观察观察,他最了解金陵官场,他觉得谁好,就派谁上。”
皇帝没有选择独包独揽,而是让能者居之,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这个做法其实很高明。
刘士林连忙躬身道:“臣遵旨。”
孟池羽又看了一眼身边的陆瑰云,又道:“朝廷对致仕的老臣一向优待,陆龟年这么多年在金陵又颇有功绩,更要奖赏。传旨去,封他做国公,赏赐两千两白银。再者,于私他是朕的泰山岳丈,朕单独赏赐他黄金千两,从朕的私库里出。”
这等殊荣,可不是每个知府都能得到的。陆瑰云知道此时应该谢恩,跪了下去叩头:“臣妾代父亲叩谢皇上圣恩。”
她不爱向他行礼,但是此时,涉及到父亲的事,还是君臣大于人伦,所以这个礼,她也算是心甘情愿。
“爱妃快快起来。”孟池羽连忙亲自去扶起她来,“这是你父亲应得的。你有身孕,以后不必再行大礼了。”
陆瑰云一挑眉,小爷在外臣面前就是好面子,明明平时她压根就不给他行什么大礼的。
不过,看在他表现还行,就不揭穿他了。
刘士林看着他们夫妻恩爱,目光突然放空了,思绪也飞得老远。恍惚怔忡之间,他想起灼热的日光中,那一树紫薇下,佳人眉目里紧紧锁着的清愁。
还有那只被养得胖胖的毛绒绒的白猫。
她手里抱着猫的样子,就好像神话书里描写的嫦娥抱着玉兔。遗世独立。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不知道她是否也后悔了,来到这深得似海一般的皇宫,宛如空无一人可诉心事的月亮。
“咳咳,刘爱卿还有什么疑问吗?”
刘士林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该走了,连忙起身道:“没有了,臣这就去办。”
“你等会。”皇帝叫住他,想起最近从宋宪那里听说的一桩八卦,笑道,“爱卿还没成婚吧?”
刘士林以为皇帝要讲什么官话,没想到问的是这个,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回答道:“皇上和朝廷待臣恩德浩荡,臣自当努力报效,岂敢考虑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