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亲临,只派了御前大总管永信来料理后事。周贵人虽然做错了事,但毕竟服侍他一场,生前打入冷宫,死后的丧仪不能太寒酸。
“殿下。”永信用一块白布盖住周贵人,走到孟池羽面前,躬身道,“圣上的意思,周氏虽然被贬为庶人,但还是以贵人之礼葬入园陵。”
死者为大,周贵人已经受到了这样的惩罚,孟池羽便只当过去恩怨成灰,不再计较。
永信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色,欲言又止。
“谙达还有什么话,直说吧。”
“周氏乃是获罪之妃,对小皇子的名誉恐怕有损。圣上说,以后将小皇子寄名在懿妃娘娘名下。”
孟池羽犹豫道:“这不好吧……”
“若不如此,小皇子长大后,知道母亲在冷宫自缢而死,会怎么看圣上?”永信说着,看了躺在床上的周贵人一眼,“圣上如此,也是为小皇子着想。”
东宫,西偏殿。
陆瑰云今天打麻将手气像开了挂一般,连赢三局,第四局刚刚开局又是好牌。
她这厢打得正酣畅淋漓,一抬头,看见小莲走了进来,随口吩咐她:“快去泡壶新茶来。再切点儿瓜果。”
小莲没听话去泡茶,而是一脸着急地走到陆瑰云身边,福身道:“娘娘,您快去瞧瞧夫人吧。”
陆瑰云拿牌的手一顿:“我娘生病了?”
小莲摇头:“夫人闹着要回金陵,还说再也不想见您了。”
陆瑰云:???
虽然还不知道黄夫人为何生气,陆瑰云还是立马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朝三位牌友请假,匆匆赶到黄夫人所住的殿中。
黄夫人已经快收拾完东西,准备要走,被几个宫人边拦边劝。
陆瑰云进了门,见黄夫人怒气冲冲的,忙上前唤了一声娘,问道:“谁惹您生气了?”
黄夫人别过脸去,眼圈都是通红的。
“娘?”陆瑰云心里一慌,“您倒是说话呀,是不是谁得罪您了,我帮您教训他。”
“我要回金陵。”黄夫人不睬她,固执要走。
陆瑰云伸手去拦,黄夫人在气头上,将她一把推开。她怀着孩子,身形不稳,差点没摔着。
“侧妃娘娘您没事吧?”小莲急忙扶住陆瑰云,见她无事,松了口气,这才转过头来对黄夫人道,“夫人!侧妃娘娘怀着身孕呢!若出了什么闪失,您担待得起么!”
许是小莲语气严厉了些,更惹怒了正在气头上的黄夫人。她顺手抓了个花瓶就往地上砸,殿中顿时响起一阵刺耳之音。
地上的浑球“喵”了一声,见势不妙,躲进了角落。
“好啊,宫里连个奴才都敢教训我!”黄夫人继续砸东西,管他玉器瓷器,管他多贵重的东西,通通砸个粉碎,“混帐东西!混帐东西!”
陆瑰云一时愣怔。从小到大,黄夫人都是将她捧在手心里,从来不曾生过这么大的气。她瞬间明白了,此事必定与周贵人有关。
“你们都退下。”她命道。
小莲不放心:“娘娘……”
“母亲不会对我怎么样的。”陆瑰云挥手,“你们都下去,把门关上,不许靠近。本宫有些话要同母亲说。”
小莲尽管担忧,却不敢抗命,只好随着众人一道退下。
众人散去,陆瑰云才上前,低声道:“娘,您……都知道了?”
“明明是周氏陷害我,你为何不告诉我?”黄夫人盯着她,满眼都是恨意,“你把我当什么了?”
黄夫人看她的眼神,让陆瑰云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娘,您听我说,我原是想告诉您的,可是圣上不让泄露……”
黄夫人红着眼圈啐她:“说到底,你就是信不过我。你告诉我圣上不许人知,我怎敢去外头说?可你……”
陆瑰云觉得自己这个渣男坐实了。
“对不住您,是女儿不好。”这事儿毕竟也是黄夫人受了委屈,陆瑰云没再辩解,直接把错扛了下来。
可是黄夫人越想越气,压根儿就没打算原谅她。不管她怎么赔礼道歉,都于事无补。
黄夫人闹着回金陵,谁劝也不听。陆瑰云无奈,只好命侍卫严加看守,不放她出去。她更气了,甚至闹起了绝食。
夜凉如水。寝殿还未熄灯,灯光摇曳不定,昏黄的光晕照在人脸上,映着一份迟来的温暖。
陆瑰云一脸疲倦,躺在小爷怀里,呢喃道:“你说,我是不是太没孝心了……”
小爷轻轻顺了顺她柔软如柳的长发,摇头道:“别多想,你娘只是在气头上,等她想明白就没事儿了。”
陆瑰云摇头,小爷这是不了解她娘的脾气。在她娘想明白之前,没准已经绝食出病来了。
“我娘闹着回金陵,要不让她走,她就绝食给我看。”陆瑰云靠在小爷的胸口,轻轻捶了他几下,“要是气出好歹来怎么办?”
小爷搂紧她,说:“明儿我亲自去赔罪,她看在我的面子上……”
“她要是看你面子,就不会这么闹了。”陆瑰云白了他一眼。
“那你说怎么办?”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什么好法子。片刻后,陆瑰云犹犹豫豫地道:“我有个馊主意,实在不行也只能用这个了。”
说罢,凑近小爷的耳朵,附耳与他私语了几句。
第二日一早,两人早起去往黄夫人殿中请安。门口侍卫把守森严,像是看管犯人一般。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黄夫人听见他们来了,也不起身,坐在炕上选择无视。屋子里值钱的花瓶玉器也都被摔得差不多了。
小莲端来了一碗新熬的热粥,为上次的争吵向黄夫人屈膝赔笑:“夫人吃些粥吧,奴才那日冒犯夫人,您怎么罚奴才都成。”
黄夫人看都不看,直接端起粥往地上砸,碗裂成碎片,粥洒了一地。
这反应,在陆瑰云的预料之中。宫人们上前收拾局面后退了出去。
“娘。”
陆瑰云才一开口,就被黄夫人反驳。
“臣妇是庶人,当不起你这声娘。”
“您说什么呢,再怎么着您也不能不认我。”陆瑰云扯着母亲的衣角,想像小时候那样撒娇,“您最疼云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