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明低头看了一眼苏伊伊的大白腿,沉思了起来,她说的准备是指脱袜子那些事情吗?
不过他很识相的没有直接把自己的想法给讲出来。
只是他那因为好奇而有些局促不安的动作倒是再一次引起了苏伊伊的注意,她还以为任天明是因为在陌生环境下带着有点紧张,于是便安慰道:“别紧张,我们都是同一个学校的,而且我还比你大上一届,你就当作是来学姐家里参观就好了。”
任天明快速地点着头,表示自己已经听进去了,随后也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肢体动作。
“你大学一年下来应该有被组织过去老师或者是学长学姐的家里拜访过吧?”苏伊伊问道。
“不不不,没有去过。”任天明否认道,他确实是没有去过。
“没有吗?”苏伊伊先是表现地有些意外,随后神情一定,倒是回想了起来,“差点忘记了,你大一时间里好像都没有参加过什么部门或者是社团。”
“不过,以你这么优越的条件,我记得许多部门都来邀请过你吧,你没有加入,是因为不喜欢吗?”
这是苏伊伊第一次与任天明像这样家常性的闲聊,对于东大里的大部分人而言,这样的机会可算是极其难得。所以即使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通过校园论坛上的信息了解过了任天明的大致情况,但是苏伊伊也是挺好奇任天明本人站在第一视角上的真实感受。
“不是不喜欢……”任天明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那时候的想法,“其实我不是很擅长和人打交道的,事情也做的不是很好,他们邀请我邀请得很真诚,我这样的人进去后只怕是会让他们失望……”
“才不会失望呢,他们应该开心的要命。”苏伊伊心中默默想道。
“而且……”任天明说到这里突然迟疑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我记得有一次我在上课,有几个部门的学长在教室外面因为我的原因吵得很凶,还被老师给赶走了,他们有点吓人,我不敢加……”
“原来是这样的吗?”苏伊伊感觉有些好笑,那些部门的人要是能够了解到任天明心理的真实活动,不知道他们会如何作想。
“还有啊……”
好不容易有人想要听他的真实想法了,任天明一时间有点停不下来。
只见他将身体前倾,凑近苏伊伊那边,就连说话的音量也开始放低,一手捂在嘴边,就像是诉说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那般,悄悄地道:“我还听我宿舍隔壁的陈书远同学说学生会的部门里面好像都是一群坏人,他们说话特别凶,而且还歧视新人,会无限地压榨刚刚加入的新人,会把麻烦的事情全部交给新人来做,简单的任务留给自己,但是功劳还是占大头……所以我有点害怕加入部门。”
苏伊伊嘴角微微起了一丝弧度:“原来是这样的吗?陈书远这个名字……我好像之前在论坛上那个帖子上面看过,那个帖子就是由他代替你发的吧。”
任天明点头承认。
接下来两人又是闲谈了几句,在之后的某一个时刻,苏伊伊抬起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确认了上面显示的时间之后,回头来看着任天明说道:“已经到八点了,到了约好的时间,我们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任天明差点没反应过来要开始什么:“开始?哦哦……没问题,可以开始了。”
苏伊伊起身,引导着任天明来到了客厅的一边,这里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白色躺椅,躺椅的边上还有一个稍微高一截的小桌。
“要请你在这上面躺下了,不好意思,这里毕竟只是我一个人单独租用的公寓而已,设施比较简陋,比不上家里。”苏伊伊轻挽发丝,眼底带着淡淡的歉意。
“不专业才是最好的……”任天明心里暗暗想到。
设施不专业不完善,那么他心里对于隐瞒真相的愧疚就会少上那么一点。
当初提出针灸的请求无非就是找个借口接近苏伊伊,侦测她体内是否藏有“芯片”而已,苏伊伊接不接受对于任天明来说都无所谓。
但是没想到苏伊伊却是当了真,并且还将这件事情放在了相对重要的位置,时刻记着。
让他人对自己的谎言付出真心,这样的事情难免会让一个有良知的人寝食难安。
但是,其实任天明并不知道的是,有人自愿给她作为针灸的实验对象,这是一件极为令她喜悦的事情。
称作实验对象,倒不是说苏伊伊的针灸技术极差,就如同做实验那般失败率极高。
作为中医世家出生的她从小以来就跟随着家中的长辈学习着各种正统的医术,并且她身为一介女流,却是天赋不俗,学习效率高,技艺进步很快,不说技出宗师,但也却是掌握了个十之八九。仅凭她对于中医浓厚的兴趣,就让她在这方面的水平比肩绝大部分中系医师,与她的长辈相比或许不及,但也足够成为她出来单独行医的资本。
然而即便是她如此的水平,她家里的长辈还是不允许她运用她的医术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不仅仅是不让她接待病人,甚至就连作为助手试验一下自己的医术这点都被严令禁止。苏伊伊在家里,对于针灸这一方面,基本上一直都是陪伴着书籍度过,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体上试过,只有理论而没有实践。
虽然是得到了这样的限制,但是苏伊伊从来就没有埋怨过自己的父母尊长。
因为她自己心里面也十分地清楚,作为一个继承了悠久传统技艺的家族,势必也继承了较为传统的思想。即便是在时代的驱动下消退了不少,但是埋藏于骨子里的那些观念还是不那么容易改变的。
在他们的印象中,女子在中医的这条道路上永远不是那么好走的,这么年轻的姑娘会懂什么中医?
“年轻的女子不得随意行医”,这在他们眼里不是观念,而是规矩。
没有比空怀一身技艺,却没办法施展更让人沮丧的事情了。
苏伊伊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所
以她没有埋怨她的家人,但她也不会遵守他们指教的规矩。
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替他人针灸的想法,家人不然她做,她就偷偷地对外面的人尝试。
只不过由于当代中医已经失去了古时那等地位,并且信任一个年轻女孩能给自己针灸的人毕竟还是极为稀少,于是乎苏伊伊在外的这条路也走的不是很通畅。
所以她才格外珍惜自己的每一个病人、每一个实验对象,她也会因为得到一个愿意给自己针灸人而欣喜。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任天明找她,提出希望她能够给他治疗的时候,她才会表现地那样的兴奋,并且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现如今,呆在苏伊伊公寓客厅中的两人都不清楚对方内心的想法。
就导致了一个让人忍俊不禁的局面。
苏伊伊担心任天明会因为环境的简陋而心生退意,而任天明却也在害怕自己的请求会给苏伊伊添麻烦。
两人都在竭尽所能地相互客套,试图减少对方心头的不愉快。
最终还是任天明先败下阵来,他干脆了当地摊上了这个简陋的“手术台”。
见到任天明终于躺下了,苏伊伊面色恢复了沉静,她走向远处,并从别的地方搬来了一个椅子摆放到了任天明头向着的方向,随后坐了下来。
“我的手可能会有点冰。”苏伊伊轻声念道。
“没事。”任天明并不介意。
他的话一说完,就感到两根带有淡淡凉意却不失一丝余温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动作轻柔的按摩着。
苏伊伊不敢询问任天明具体的病因,人脑是最复杂的地方,她不想出现任何的闪失。
即使她是有能力挽回那些闪失的,她可以运用曾经在西山治愈骨折小孩一样的做法,来让自己造成的损伤恢复如初。
但正是因为她对任天明暗含感激,所以她更不愿意伤害对方。
她这一次,只打算用最简单的去除疲劳的方案来应对。
一个装有医用银针的布卷式的小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苏伊伊的手中。
她将小包平铺在一边的小桌上,里面的银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在他人眼中很精美,在即将作为它的被使用者的人眼中则是透露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任天明现在非常痛恨一秒前的自己。
就因为一秒前的自己无意间睁开了眼睛,朝身边的桌子上看了一眼,那满桌银针的画面就存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的寒毛立起,有点小颤抖,但是尽量不表现地太明显。
“我可不能在这时候打退堂鼓啊!坚持,再坚持一会儿,很快的!”
一直将任天明的表现尽收眼底的苏伊伊感受着双手间的颤抖,自然也是明白了引起这一切的原因。
她面上微微带笑,用着对孩子说话的语气,温柔道:“别紧张,我们可以先聊一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