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复仇行动仍然稳步进行着,火月教小圣女的死亡不是殉情,那个骄纵天真的少女是被自己亲自扔进了水中……
为何现下老圣女也离奇失踪,会不会也是师傅的手笔?
火月教如今内忧忡忡,若再加上外患……
可是只凭一块腰牌,能使暮云派乃至整个四山盟会深信不疑,从而激起对火月教的愤怒吗?
不……或许这块腰牌不仅是为了扰乱火月教,还要搅乱整个武林……
蒙面人清理了多余的血迹,带着自己人的尸体,在缈的授意下纷纷离开。辛弃疾见没有人发现被自己藏起来的夏小苏,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行动几乎持续了整整一晚,此时正是黎明前。一切笼罩在黑暗中。蒙面人转眼走了个干净,只剩缈还站在原地。他朝破庙深处望了一眼,又转头打量起辛弃疾。半响他眸中带了一丝了然,唇角邪邪一笑,大步向庙中走去。
辛弃疾暗道不好,身形一动,挡在了庙门前。
缈目光凌厉,嘴角却上扬着,他的声音阴沉绵软:“师傅说了,不可留下活口。只因你是我的师弟,是师傅的爱徒,我才没有对你动手。至于里面藏起来的那个……听气息应当是个女子,可不能那么走运了。”
见辛弃疾听了自己的话顿时身体紧绷,脸色突变,连眼神都变得慑人起来。感到强烈的杀气自他身上扑面而来,一副誓要守护的架势。缈的心中闪过一瞬疑惑。师弟一向尊师听令,行事慎重缜密,对世事轻易不会有过多的执念。为什么这次的反应如此剧烈?
“莫不是……里面的女子是你的心上人?”缈的猜疑自口中轻飘飘而出,果然让辛弃疾的神情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让他轻易地发现了。
他太了解这个师弟了。他们两人同样的孤儿出身,被师傅抚养成人。师弟自小天赋异禀,是个千年难见的练武奇才。他生性淡漠,对权利名望一点也不在意,幸好有仇恨二字能促使着他在武学上不断进步。而他的个性对师傅而言又过于善良心软,连误杀个贼人都要内疚好些天。师傅便让他以杀手的身份去江湖中历练,而他一去就是十年……十年时间,果然让他比当时那个十四五岁时的小毛孩成熟稳重了,似乎……还隐隐多了一些隐忍和戾气。
缈笑了,这笑带着明显的嘲弄,他突然想逗逗这个许久不见的曾经温和乖巧的师弟,他说:“辛师弟,你十年杀手生涯,据师兄所知,好像只得了个虚名,并没有杀多少人吧?莫非这十年时间都用在与女子风花雪月谈情说爱上了?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辛师弟放到心上。”
他想闪身进庙,却发现辛弃疾虽然仍就拦在原地,却没有丝毫让他跃过去的破绽和机会。
缈又道:“为何辛师弟不让我看?难道这女子丑的不能见人?又或是,这女子我认识?是某个青楼的头牌名妓?”
话音刚落,只觉扑向自己的杀气更胜。见到辛弃疾缓缓的把手扶向腰间,那里藏着师傅曾赠与他的无痕剑。
“我这杀手要如何做,用不着你多管。你想见里面的人可以,不过,先要胜了我再说。”
“磬”的一声,兵器出鞘,缈霎时向后退了数步,他敛了笑,目光沉沉。方才他是感觉到了危险,身体出于本能的后退。他看向辛弃疾手中的无痕剑,剑身极薄,在这黑暗中几乎看不清兵刃,只感到它散发着冷冷的寒光,夹杂着杀气直刺骨髓。
他自不会真的与他相斗,自己以前就打不过认真对决时的他,虽然自己这些年功夫突飞猛进,不过想来他也不可能停滞不前,再加上他此时不只认真还很生气,结果定是会吃力不讨好……他可不傻,没事找事让自己受伤。
缈思索了半响,竟哈哈大笑起来。自己这师弟的确不会轻易执着,可若一旦他认定了,必定会坚定不移。他突然很想知道,若师傅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得知了这女子的存在,会怎样呢?师弟会不会违抗师命,与师傅对抗?他忽然又更想知道,若师傅不知道他的心思,师弟又会如何安置这个女子,如何处理自己的感情?毕竟,计划多年针对火月教的复仇计划已经正式开始,他马上就会被师傅召回身边……
缈笑的畅快,他看着辛弃疾紧皱的眉头,心情说不出的好,他越想越觉得有趣,决定不将今日的发现告诉任何人。
他向后退去,声音夹杂着笑意:“师兄我还要快些赶回去向师傅复命,我们还是改日再切磋吧,相信我们一起共事的日子不远了!”
看着缈向后跳跃转瞬离开,辛弃疾感到有些烦躁,这个缈不按常理出牌,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一点也没有变,还是一样让人头疼。
他收了剑,正想去找夏小苏,一眼看到不远处横在血泊中的尸体。黎明的曙光缓缓照耀在他的身上,他却觉得有些寒冷,与这三人谈笑相处的情景在脑中一闪而过,他的心有一些抽动,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仍躺在原地已变的冰冷的尸体。
复仇之路不会停息,但这条路,一定要由无辜之人的血铺成吗?他不怕因自己的仇恨而招来更多的怨恨,但他始终不忍将无辜的人卷进来。他能够理解师傅的目的和用意,但却从来无法认同。他不能违抗师命,因此觉得自己渺小无力,身不由己。
他想起了师傅命他杀害的火月教小圣女,他本以为杀了她会让自己被仇恨煎熬的心得到缓解,却没想到她临死前的惊恐和不甘被深深印到了心里,每次想起便是更加的难熬。他又想起死于他手的其他人,他们死时的表情总是在他脆弱的时候钻进他的脑中,凌迟他的内心。
他闭上了眼睛,想让混乱的思绪得以平复,却没想到一个个画面像疯草一样在脑中狂涨。他身体颤抖,额头在寒冷的冬天渗出来细密的汗。他踉跄一步,重重跪在了地上。